安琪兒的房間離樓梯口很近。
掛著白色擋風窗簾的木框窗面對著旅店大門那一側,正好可以望見伊凡和艾夏兩人剛剛經過的街。不到十平米的小臥室裡,處處瀰漫著藥的氣息。屋裡相當整潔,只有被子被動過,看這樣子,說不定安琪兒也是剛到這裡沒住幾天呢。
伊凡被艾夏打發去幫安琪兒撿枴杖了,此時,安琪兒端坐在床邊,艾夏站在安琪兒的面前,彎著腰,一副想要跟她好好說話的模樣。或許是艾夏熱情的視線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她低下頭,端詳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
「請,請坐。」
艾夏笑著應了一聲,自作主張地坐在了安琪兒的身旁。伊凡回來的時候,兩個女孩已經聊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旅店的老闆以前是治療師?好厲害哦。」艾夏的雙眼亮起很敬佩的亮光,安琪兒小聲糾正說,「其實格朗先生現在也是治療師,但是他說他更喜歡開旅店。」
「安琪兒和格朗先生關係很好咯?」艾夏往前探著身子,安琪兒遲疑了一下,迅速搖了搖頭。
「我和格朗先生也是最近才認識的,我這幾天,剛到普萊斯城……」
「哎?那你家裡人沒有跟你住在一起?」
伊凡拎著枴杖默默走到安琪兒的床邊。雖然是木質的枴杖,重量卻很沉。他把枴杖靠在安琪兒能夠夠得到的牆上。這兩個女孩子,好像連跟他說句謝謝的意思都沒有,安琪兒略顯倉皇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再次垂下頭來。
「我沒有家人。」安琪兒的聲音顯得有些發顫,「我的家人已經不在了。」
伊凡猛然回過頭來。
氣氛突然變得一片僵硬,好像空氣凝固了似的。意識到自己問了不合適的問題,艾夏往後一閃,眼神閃爍起來。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安琪兒沒有吭聲。
安琪兒的長髮看上去就像絲絹一樣漂亮,淺淺的紅茶se,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金色的光澤,她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套整潔的冬季睡衣,領口和袖口都綴著軟軟的荷葉邊。如果說她是有錢人家的女孩,甚至是貴族小姐都會有人相信吧。伊凡呆呆地凝視著安琪兒被長髮蓋住的臉,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你是哪裡人?」
「哎?」安琪兒怔了一下,仰起臉來,「我,我是奧拉王國的人啊。」
「呃……」
這樣的回答真是無可厚非,於是伊凡換了一個問法,「那你姓什麼?」
「我也不知道呢。」
安琪兒淡粉色的嘴角勾起慘淡的苦笑,彷彿十分悲愴的表情讓伊凡不禁懵了。安琪兒移開視線,眼角斜瞄著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地板。
「我從小就被好心人收養,所以,我也不知道……」
「伊凡你就不要再問了!」
看見安琪兒本來就缺乏血色的臉龐變得更蒼白了,艾夏忍不住火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瞪了伊凡一眼,轉頭看向安琪兒,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溫柔,「沒關係沒關係,以後我們兩個也住在這家旅館,會經常來找安琪兒玩哦。」
「……啊?」伊凡這下呆掉了。
艾夏怎麼又這樣了!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擅自決定,她就是因為總是這樣才會惹上一堆麻煩!深知勸阻無效的伊凡老老實實地退開幾步,站在牆邊看著她們兩人。
「你們……嗯,也是外地人嗎?」
安琪兒小心翼翼地從長髮之間探出了臉,艾夏立即點頭,「是的哦,我們兩個是魔導聯盟的魔導士,聽說奧拉王國北方遭到魔族襲擊,這才趕過來的。」
「啊?你們要保護奧拉王國麼?」
安琪兒微微張大了嘴巴。真是出人意料,她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因為魔導士的身份而驚訝,卻好像對奧拉王國的事情有點在意似的。艾夏的臉上稍稍有些尷尬,「啊,嗯,那個,算,算是這樣吧……其,其實我們主要是來找人的……」
和安琪兒相比,艾夏實在是太坦誠了。
「找人?」安琪兒歪著腦袋,一直無精打采的她好似有了一點好奇,艾夏兩眼一亮,「對了!安琪兒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名叫約翰·亞菲爾的魔導士呢?他說不定也在城裡呢。」
這一瞬間,安琪兒像是愣住了似的,但很快,她扭過頭,依然斜瞄著地板。她抓住自己的衣擺,「我,我想一想,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艾夏和伊凡兩人頓時屏住了呼吸。
不會吧!這位自稱安琪兒的女孩連出門都很困難啊,她怎麼會聽說……不,有這個可能,安琪兒住在旅館,她還認識那個身兼治療師的旅館老闆呢,老闆接觸的人應該比較多吧。
「士——士兵,巡邏的士兵!」安琪兒似乎想到了什麼,語速也突然間變快了,「我記得巡邏的士兵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們到旅館來……他們說,文森特王和魔導士要過來,他們說的魔導士好像就叫約翰·亞菲爾……約翰這個名字很常見,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亞菲爾這個姓……所以……」
「等等。」伊凡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一股奇怪的感覺像石頭似的壓在他胸口,「你是說和文森特王在一起的魔導士?那不是塞林大人嗎?」
「塞林?卡,卡特琳娜·塞林?」
出人意料的,安琪兒吐出一個完整的名字來。
「嗯,我也聽他們提到過這個名字。我當時還在想,文森特王身邊,到底有幾個魔導士呢?有那麼多魔導士保護,文森特王無論去哪裡都不會有危險吧……」
艾夏木然地轉過頭,此時的她,臉上已經寫滿了震驚。
匆忙跟安琪兒告別之後,艾夏拉著伊凡跑出了「旅行者之家」。
「塞林大人為什麼要跟我們說她沒有聽說過約翰先生的消息?」
剛一離開人多的街道,艾夏就忍不住壓低聲音發問,艾夏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她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啊?」
伊凡現在心裡一點都不比艾夏輕鬆,安琪兒的話,安琪兒的表情,塞林的話,塞林的表情全部在他腦海裡糾纏著,混成一團亂麻。艾夏猛吸了一口氣,抬起雙手抓住伊凡的肩。
「伊凡!我們去找塞林大人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