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果然,果然啊,魔導士那種堪稱神跡的力量,是來自於這種東西的。」
麥德森帶著一臉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就好像對演員的表演表示讚賞的觀眾那般。他抬起手,端詳著緊握在他手中那個精緻的腕輪。
看似只是一種飾品的腕輪有著寶石般的觸感,卻不知道是用什麼樣的材質、以什麼樣的工藝製成。魔導秘器,在魔導聯盟的嚴格控制下,即使擁有大量金錢也難以弄到。這種充滿神秘色彩的寶物正是因為有著「禁忌」與「危險」的魅力才特別招人喜歡。雖然,麥德森完全沒有使用魔力的天賦,完全不懂得要如何使用魔導秘器,但是能將這樣的魔導秘器佔為己有,對於貪婪的商人來說,這本身就是一種誘惑。
察覺到不遠處射過來的狠毒的視線,麥德森抬起頭,輕哼了一聲。
「你的同伴已經相當了不起了,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他呢。喏,看吧。」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著場地的方向,「要是有什麼話想跟他說,你可得抓緊點。」
艾夏立即將視線轉向場地,眼前的一幕令她頓時瞪大了雙眼,倒抽了一口涼氣。撞了那麼重的一下子,那只魔物獵犬居然沒有暈倒,甚至好像都沒有受傷!它嗚嗚地哀嚎了一會兒,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時候的伊凡已經退得離它有一段距離了,可是,只要這只魔物全力衝刺的話,根本就花不了幾秒鐘的時間——
微微張開嘴巴的艾夏只覺得喉嚨裡好幹好澀,什麼話都喊不出來。
怎麼辦?難道已經沒有辦法了嗎?
伊凡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被魔物的利爪劃傷的肩膀,滲出大片的血,浸透了他的衣服。
即使這樣緊緊地抱住手臂,疼痛的感覺仍是沒有絲毫減輕,反而是越來越疼了。令人窒息的劇痛,痛到一種彷彿就要死掉的地步。
乾脆就這樣吧。不要跑了。伊凡有些絕望地想,乾脆就讓那只魔物直接撕開自己的喉嚨,也許,就不會感到痛苦了。堅持了那麼久,他所等待的希望,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教會根本就不願意招惹這些財大氣粗的商人,索菲亞對莉雅抱有很大的疑心,她不可能認真考慮莉雅的話,換成其他人也不會吧,就像當時的自己一樣——
沒有人會來救他們了。擺在眼前的殘酷現實仿若冰冷的重錘一般無情地砸在伊凡的胸口。
是啊……本來就沒有希望。以為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拖住時間、等來救命的人,這種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就像這四年以來不斷重複的那個無聊的幻想——假如當時能夠等到城裡的魔物獵人和彌賽亞島上的魔導士趕來,母親就不會死——其實這些都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他很快就要死了。
這個時候的他,竟然很害怕看見艾夏的表情。
突然,一個「暗夜使徒」模樣的人,出現在上面的迴廊。他就像是遇到了緊急事件似的,急急忙忙跑向麥德森,他飛快地跟麥德森說了一句話,麥德森的臉色頓時變了。
「你說什麼?」麥德森驚呼著,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從來沒有看見他像現在這樣緊張過。艾夏猛然轉過身來,趁這個機會,一頭撞到麥德森的身上。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像艾夏這麼一個嬌小的少女,竟然能把麥德森和那個報信的「暗夜使徒」一齊撞到了迴廊後方的牆上。一臉驚駭的麥德森,居然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噹啷一聲脆響,原本緊握在麥德森右手中的金色腕輪掉在了地上,彈了幾下,便朝著欄杆的空隙處滾了過去——
「接著!伊凡!」艾夏站起來,順勢對著這金色的腕輪——幻光之劍萊特吉爾飛起一腳。就像是被什麼力量吸引著似的,萊特吉爾劃過一道宛如璀璨流星的弧線,直朝著伊凡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
伊凡立刻轉身,彷彿是下意識地,幾乎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雙腳再次動了起來,偏偏這個時候,那只搖搖晃晃的魔物獵犬也動了。那魔物像是已經察覺到了伊凡想要去做什麼,撒開四條腿飛奔著追了過去。
噗——
通紅的鮮血冒著熱氣噴灑在沙土地上。
仰面倒在地上的伊凡,臉上濺得全都是血。變異獵犬那些閃著金屬光澤的獠牙離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它張開大嘴,伸長的舌頭瀰漫著噁心的血腥氣味。
但是,它卻再也無法靠近了。幻化成為實體的白色劍刃,直直地刺穿了它的咽喉。
比人類的血液更加灼熱的紅色鮮血,沿著伊凡握劍的右手流下,滑過他手腕上的金色腕輪,浸入他的衣袖裡。
血紅色的瞳孔裡,彷彿還帶著最後的憤怒,然後,它的爪子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目不轉睛地盯著魔物那張猙獰的臉,伊凡呆呆地愣在那裡,直到那只本就受了傷的手臂再也承受不住魔物的體重。白色光刃消失的那一刻,魔物也撲通一聲整個兒趴倒在伊凡身上。
渾身的骨頭似乎都要被砸碎了,伊凡吃力地推開魔物的屍體,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充滿血腥味的骯髒空氣,難以相信自己居然還活著!
「可惡!」麥德森猛地彈了起來,此時的他簡直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他惡狠狠地扯住了艾夏的頭髮。艾夏忍不住痛得尖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我,我殺了你!」
麥德森的話音剛落,周圍的場景,突然變了。
就好像外面的夜幕降臨到了這地下建築的內部一樣,幽暗的藍色光芒,瞬間籠罩了下來。
一直跪坐在地上,即使下面場地上的伊凡在拚命躲避著魔物的攻擊時也一聲不吭的莉雅,緩緩地站起身。一隻幽藍色海豚形狀的影子,從她被綁在身後的雙手中冉冉升起,一直升到屋頂,將水波一般幽藍色的光影投到了屋頂和牆壁上。
莉雅扭頭看向麥德森,嫻靜端莊的面龐,宛如大理石雕琢的女神像。寧靜的水藍色的瞳孔中彷彿包含著悲憫、憤怒與決然,那樣的眼神,就像是在宣讀著女神判決的神之使者。
但是,從她蠕動的嘴唇之間吐出的,卻並不是任何指責麥德森罪過的嚴厲話語,她只是輕輕地念了一句,「海豚召喚,卡洛·普朗特」。
霎那之間,浮在她背後的藍色海豚如同漩渦那般劇烈地扭曲起來,中央洞開的黑色洞穴,好似異世界之門開啟,一個黑色的人形輪廓從那個洞穴裡衝出。
緊接著,審判的雷光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