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茵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轉頭,席白城疲倦地望著她,眼睛半瞇著,看上去很累,嘴角卻微微扯出一道笑弧,像個傻傻的孩子,困難地用沙啞的嗓音道:「我喜歡……你用嘴……餵我……」
一剎那她紅了眼眶,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撲入他懷裡,激動得一個勁喃語。殘璨睵曉「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我好怕你出事……真的好怕好怕……嗚嗚嗚嗚……」
她就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在他懷中瘋狂宣洩著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她從沒試過這麼六神無主,每天看著昏迷的他,就害怕他會這麼睡過去,就怕會失去他。那種痛苦,幾乎將她的心凌遲,一刀刀割成了碎片,鮮血直流。
席白城想攬住他,可是高燒讓他疲憊無力,只是輕輕拍了拍她手臂。「我沒事了……就是……你喂得太少了……我喜歡你用嘴餵我……」他燒得乾裂的嘴角,扯起一抹輕佻的笑意。
「燒成這樣還每個正經,變態!」葉茵嬌嗔著拍了他一把,立即引來他一聲低低抽氣。「疼……」
她緊張得不得了,「怎麼了?打到傷口了嗎?有沒有裂開?我幫你檢查看看……對不起對不起……」
她慌張的模樣,看得他心裡暖暖的,動情地握住她的手,搖搖頭。「我嚇你的……」
葉茵想罵他,可不知怎麼鼻子一酸,眼淚倒先往下掉。感覺心裡又酸又澀,很無力。
席白城心疼得不得了,搖搖她的手,「寶貝兒,怎麼了?又哭了……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玩笑……」
葉茵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地,一哭就沒完沒了地往下掉。「你混蛋……以後不能這麼嚇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真的好害怕你會……」『死』字,她不敢說出口。光是想到那個字,都足以叫她嚇得五臟俱裂,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痛苦的折磨,那幾乎要了她的命。
「傻瓜!我不會讓自己出事……別擔心,嗯?」席白城揉著她的頭,溫柔地凝視她,眼裡彷彿蕩漾著柔軟的海波,深情款款。他的語氣,也前所未有的輕柔,就好像連一個字稍微大聲一點,都怕將她嚇壞。
「你騙人!你如果關心自己,就不會傻得跳下去!」
席白城笑笑,眼裡恢復了些光彩,忍不住揶揄她。「丫頭,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嗎?你別忘了,我是為誰跳下山崖。電影裡面男主角為了女主角奮不顧身,女主角不是該感動得以身相許嗎?怎麼到你這,就變成我傻了?待遇差別太大了。」
葉茵被他逗得好氣又好笑,但還是忍著笑,板著臉教訓他。「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拿自己生命冒險。你這次逃過一劫,還有心情開玩笑,可如果真出了事怎麼辦?」
「喂……」他好笑又無奈,「你當我喜歡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不知道有多重視自己這條命。關鍵是,對方值不值得我冒險。」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卻足夠令她有安全感。「我很確定,你值得!」
葉茵感動得又想掉淚珠子了,紅著眼睛望著他,像一隻可愛的小鹿,令人好心疼。
席白城的心頓時就化作了一池春水,軟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受傷了,真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死死抱著,一輩子都不分開,直至將她完全嵌入他的骨髓,他的每一滴血液。
「席白城……」她抽了抽氣,鼻息間儘是濕意。「謝謝你救了我……」
「傻瓜!你是被我連累,我該向你道歉,你怎麼反倒感謝我?感謝我讓你受苦?」
她嘟嘟小嘴,「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被你連累,你就不會救我?」
席白城張著嘴巴,啼笑皆非,實在很佩服女人的理解能力。他只不過客觀陳述事實,怎麼成了她矯情的理由?他搖頭低笑,「所以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你明明很開心我救了你,卻說讓我別冒險。我剛隨口一說,你又埋怨我救你只是因為你被連累。你這小腦瓜裡究竟在想什麼?」
葉茵揚揚下巴,很是傲嬌。「要你管!」
「對了,石唐有依言放過你嗎?是你在懸崖下找到了我?」
葉茵搖搖頭,「我當時以為你必死無疑,所以……跟著你跳了下來。」看出他眼中的震驚與感動,她紅了紅臉,羞於承認這「生死相隨」的壯烈情懷。「是一對夫妻出海捕魚時發現了我們,把我們救了回來!」
「你還說我傻,你更傻。明明知道必死無疑,還跟著我跳下來……」席白城的歎息飽含無奈和感動,「下次別這樣了,知道嗎?」
葉茵摸摸被彈的額頭,唾了兩聲。「呸呸!烏鴉嘴,哪裡還有下次?」她牛哄哄地說:「你放心,有下次,我肯定不會陪你一起跳!」
「最好是這樣……但我怕某人再有十次都會跟著我跳,因為她太愛我……」
葉茵的臉羞成了三月的櫻花,滿面通紅,「誰、誰太愛你了……自作多情,自戀狂!」
「難道不是嗎?」席白城越說越高興,儘管臉色還憔悴,卻是滿面笑意。挑起一邊眉毛,神情頗為得意。「你就是愛我……」
「懶得理你,我走了……」
她作勢起身,果然屁股剛離開床,就被他一把拉回懷裡,被擁入他寬闊的胸膛。熟悉的氣息縈繞在她鼻息間,讓她好溫暖,整顆心都暖暖的,好安定。
她很眷戀這種安全感,但有點顧忌。「你的手受傷了,這樣會不會碰到傷口?」
「只要抱著你,什麼都無所謂……」深深汲取她的髮香,席白城發現自己愛慘了她的味道,也愛慘了擁她在懷的感覺。
之前他一直抗拒她,折磨他,自己也遍體鱗傷,真的很辛苦。經歷了一場生死,那些忽然都變得不那麼重要。此刻真實的溫暖,才最令他眷戀。
他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動情地喃語。「我很高興你為我跳下來,真的很高興……」全身的血液都加速湧向心臟,一陣陣悸動,讓他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不想再理會其他事情,只想就這麼抱著她,一直到老。
「上次被搶劫,我還以為……你最關心的人是景泊,已經不愛我了……」
葉茵破涕為笑,喉嚨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抱住他。她也以為自己漸漸不愛他,總有一天能忘記他。可是經歷了這場浩劫,當他為她跳崖,她才意識到,一個人一旦動了真心,又哪是那麼快能忘記的?就像是烙進骨子裡,要想忘記,必須硬生生將那塊骨頭從身體裡剜去,那太疼。
兩人無言擁抱了許久才鬆開,葉茵扶著他躺好,小心翼翼地蓋好被子。「我去給你端水!」
「別……陪著我!」他輕輕抓住她的小手指,像個極其眷戀家長的小孩,很是孩子氣。
葉茵差點被他的眼神給酥了,心裡顫了幾顫。「我很快就回來!」
「不要……你一步都不能離開我……」
她沒辦法,唯有點點頭,「好!我不走!不過你得把手放進被子裡,不然會著涼!」
「都已經發燒了,還怕著涼嗎?」
「喂……你!」
「好了!我放還不行嗎?」席白城拿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乖乖照做。
葉茵這才滿意地點頭。「嗯!乖!」
「別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哄我……」
「你現在比小孩子還小孩呢!」葉茵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好粘人。尤其那澄澈的眼神,完完全全一清純小正太嘛,殺傷指數五顆星。
席白城還沒被人說過像小孩,男性自尊多少有些受挫。但對象是葉茵,他倒有些享受這種感覺。也許喜歡一個人便是如此,在她面前才能夠完完全全放鬆下來,即使被當小孩也無所謂。
「有一件事,我想向你解釋……」葉茵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開口,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關於雪兒的車禍!」
果然席白城的臉在瞬間僵了僵,隨即淺笑著搖頭。「我不想提。」
「可是……」
「我說了,我現在不想談!」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以後再說,好嗎?」
一天不說,葉茵始終覺得心口被大石頭壓著,可是見席白城態度堅定,也只能把話往肚子裡咽。「嗯!那以後再說!」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提雪兒的事,關係彷彿回到了從前,融洽自然,像一對再次陷入熱戀的情侶。葉茵每天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席白城,而他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日益康復,只是兩人間偶爾還會有些小矛盾,比如……
「席同學,該吃晚飯了!」葉茵還沒進門就開始嚷嚷,聲音像活潑的小鹿。
席白城正在看報紙,看了眼她手中的粥,胃裡泛起一股噁心感。「又是粥,能不能換別的?你想膩死我嗎?」
他從喝粥的第二天就開始抗議,葉茵早就練得厚臉皮,不依不撓。「沒辦法呀,你生病了,只能喝清淡的東西。」
「那你至少換個口味,別每天都玉米青菜粥……」
「唔!我只會做這一種粥,當然每天做了,不然還能怎麼辦?」葉茵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只會做一種粥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特別理直氣壯。「你別那麼挑剔好不好?這裡這麼偏僻,能買到小米已經很不容易了。要不是托尼大叔人好,你只能每天吃牛排,那才是膩死了!」
「我都能為你跳崖,你就不能為我學做其他粥嗎?」
「我又沒有讓你跳,是你自己要跳的!」葉茵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嘖嘖!你現在動不動就把這個搬出來說,太沒節操了!敢情你為我跳了崖,我以後就得任你擺佈?我還跟你一起跳了呢……」
席白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就知道,女人都是過河拆橋的動物,尤其是她葉茵。早兩天還感動得在他床邊痛哭流涕,左一聲「謝謝」,又一句「感動」,可現在呢?是有多嫌棄他?可惡的女人,當時他就不該救她。
見他臉色鐵青,葉茵只好軟下來,湊上去撒嬌。「好嘛好嘛……我內心還是很感激你的……先把粥喝了好不好?」
席白城別過臉,用眼角餘光不滿地瞥她。「我不喝!」
「喝嘛喝嘛……」
「我說了不喝就不喝,你知道我的性格,說一不二!」
得意什麼呀……葉茵撇撇嘴,小聲嘀咕。「我以前還不知道你這麼幼稚呢……」
席白城耳尖聽了去,立即炸毛。「你說什麼?幼稚?葉茵,你居然敢說我幼稚?」
「本來就很幼稚……需要我找面鏡子照照你現在有多幼稚嗎?」
「你找死!」席白城作勢撲上去掐她,嚇得葉茵忙抱著粥躲開。「別鬧……粥要灑了……」
「灑了最好,反正我也不喝!」
葉茵表示很頭疼,歎了口氣。「好了,就喝今天最後一頓,我明天做新的粥好不好?」
席白城挑眉,將信將疑,主要是對她的能力表示懷疑。「真的?」
「……嗯!」葉茵以為他妥協了,點頭如搗蒜,結果聽見那混蛋繼續說。「真的我也不喝!」
「喂……你別這麼固執好不好?這粥是我辛辛苦苦煮的,你好歹珍惜一下我的勞動成果!」
「把材料倒在一起,開火,煮熟,這也叫辛辛苦苦?」
葉茵臉一紅,「那、那洗玉米和小米、青菜也是辛辛苦苦啊……」感受到他的鄙夷,她很不爽,改為威脅。「你不喝我生氣了!」她放下粥,雙手環胸別過一邊,「我真的生氣了!」
「真生氣了?」
「嗯!很生氣!」
「哦……那你生氣吧,生氣我也不喝!」席白城為激怒她而得意洋洋。
葉茵暴怒,「席白城,你丫就一王八犢子!」
他似笑非笑,眼神邪惡且誘惑。「要我喝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