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漂亮的鳳眸中,充滿了希冀,好似幼時他送她那對海東青的時候的模樣,很怕她拒絕,很怕她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他害怕受傷,卻又不斷地用語言、用行為表達著自己對沈雲初的喜歡,這是種不顧一切的孤勇,明知道會痛,卻痛得義無返顧。
沈雲初心疼這樣的蕭九。
可她知道,自己一時半刻的心軟,只會讓他越陷越深。她拼盡全身力氣,才對他擠出個沒心沒肺的笑意,「阿九,你又說傻話了,我是你阿姐啊。」
蕭九唇角蠕動幾下,終究沒有說什麼。
沈雲初看看外面陰霾的天空,莫名地揚唇笑笑,「阿九,你看看這天,就要變天了,牡丹宴怎麼能開得起來?」
蕭九不解地看她,「若是有風雨,皇后大可以將甘泉宮的主殿收拾出來,當年韋太后還是皇后時,曾經大修過甘泉宮,那裡面能盛得下數以千計的人來參加宴會。何況牡丹宴不僅是貴族男女相親的場合,在百姓心中,牡丹宴更是皇室迎春神的日子,若是無要事發生,不會取消的。」
沈雲初神秘笑笑,也不打算與他在這個話題上深談,「阿九,你手裡有多少錢糧?若是臨江王府在此時多購些糧食,過不了多久就會翻上幾番了,賺出來的銀子,可別忘了分給我些。」
蕭九見她高深莫測的,越發一頭霧水,認真分析道,「阿初,前幾日東征軍出師,運走了不少糧食,後來函谷關的屯糧又被燒了,如此接二連三的出問題,所幸前幾年一直豐收,百姓手中尚有餘糧,所以陛下早在幾日前就下令往京都調糧食,待那匹糧食一到,京都之中並不會缺糧食。眼看著熬過這兩個月,新一季的稻子又要收割了,你若是現在屯糧,兩個月之後糧價大跌,你定然會賠得血本無歸!」
「阿九,你這算不算洩露國家級機密?」沈雲初知道這些事情必然是極保密的事情,此刻蕭九竟拿來討好她了,不過做生意始終要對應上面的政策才好,京中的糧商定然也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獲得了此消息,她不由得擺擺手,「你不信我就算了,我那日托你幫我找的少年遊俠們,你辦的如何了?」
蕭九頓時獻寶似的邀功,「你的事情我從來都是放在第一位的,那天你吩咐我之後,我便遣人去幫你張羅了,韋莊別的人不認識,京都之中那些雞鳴狗盜倒之徒還是認識的,讓他幫你召集那些少年遊俠,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韋莊?」沈雲初扯了一堆問題,不過是為了將牡丹宴賜婚的話題引開,見蕭九的注意力被轉移,她心中暗自鬆了口氣,此時很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裡面的關鍵詞,問道,「方纔就聽你說,韋莊去大明宮是拜你之托,如今你又提起他來,說那些少年遊俠都是他幫忙找的,阿九,你對他何時如此信任了?當年你與他的事情……你莫不是做出了什麼樣的犧牲?」沈雲初不知該如何說才能不傷害到蕭九,又能將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給問出來,畢竟韋莊的風評很是不好,又是好男風的,當年又是曾經將九皇子偷出宮。
蕭九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心中一暖,不由得燦然一笑,「阿初你想到哪裡去了,難不成在你心中,我阿九是要靠臉吃飯的麼?我就非得要付出什麼,才能將韋莊收至麾下麼?」
沈雲初不免好奇,「五年前你與韋莊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九突然變得無比惆悵,骨節修長好看的手指,拂過垂幔上的灰塵,他猶豫了片刻,眸色哀傷地說,「阿初,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其實你是有資格知道的,可我又擔心你知道了真相便要厭惡我,拋棄我,我委實害怕!」
他渾身輕顫,連嗓音都顫抖,縱使陷入死境都沒有畏懼過的他,究竟在害怕什麼,想到這裡,沈雲初心中一緊,忍不住捧住他的臉,鄭重道,「阿九,我怎會厭惡你呢?你是這世上除了我父親之外,與我最親近的人,不論身份如何變,你是雲州的野小子也好,是臨江王府的世子爺也好,是倖存於世的九皇子也好,哪怕將來榮登九五之位也好,你都是我的親人!這種感情無關乎你的容貌年齡性格財富地位,無關乎你將來娶誰做妻子,生多少子女,阿九,我永遠不會厭惡你的。」
蕭九伸手將她圈在懷裡,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讓她看他的表情,聲音中帶著撒嬌的味道,「阿初,你不許忘掉你今日與我說說的每句話,因為這裡有神明,有我們離族的神明,你所說的話,神明都會記下來,無論將來如何變化,你不能厭惡我,不准厭惡我,不准誤會我,只准理解我,疼愛我,喜歡我,阿初,你喜歡我好不好?」
「好,我會像喜歡阿弟一般喜歡你的。」沈雲初安撫性地拍拍他的後背,「你現在可以講講五年前的事情了麼?」
蕭九鬆開她,指著廢棄的宮殿道,「這裡便是母妃生前的宮殿,母妃是離族的公主,因為戰爭的原因,被臨江王也就是我如今的父王俘虜,然後母妃作為戰爭勝利品被充入掖庭,進了浣衣局做最卑賤的宮奴,後來被父皇寵幸,一步步封賞,做到了貴妃的位置。」
沈雲初忽然想起初次見臨江王時候臨江王問她可與離族有牽連,再有後來玉珮上面的篆體「離」字的暗紋,這一切都顯示,她與離族定然也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她忍住心中的疑問,靜靜聽蕭九的回憶。
他說,「五年前太子殿下已經開始顯露他嗜殺的本性,父皇有意廢掉他改立我做太子,此事被韋家知曉,於是韋家編製了許多的陰謀,先是揭露了母妃是離族之人,作蠱禍亂梁國社稷,逼的父皇將她打入冷宮。他們還要斬草除根除掉我。這個陰謀被韋莊得知,他便趁著韋家對我下手之前,假裝將我從宮中擄走,然後又與我合演了一出苦情戲,出使齊王朝為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