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預料不錯的話,太后傳召的懿旨這兩日便會下來,到時候你隨我一同去宮中,探探爾玉公主的口風,經過投毒這件事,往後我們呢對付沈雲初的時候定然要更加小心翼翼才好!」
翌日,沒等來太后的懿旨,倒是等來了永寧公主。
永寧公主的出現,沈府眾人都是一驚,再看永寧公主身後的小廝手中提著的活雁,老夫人更覺得驚詫,「公主殿下大駕,沈府蓬蓽生輝,不知公主提一隻大雁來,是為哪般?」
永寧公主先是客氣的寒暄著,那態度非一般客氣,是真客氣,對老夫人很是尊敬的模樣,「本宮這次來是提親來了。」
永寧公主不慌不忙地將後面奴手中捧著的紅布綢一一掀開,「合歡,嘉禾,兀子滿,赤葦,絮棉縷,干漆九件,老夫人您瞅瞅,這些東西可都是最上乘的,本宮是專門替湘王府的世子來提親的。」
老夫人驚得險些跌倒,「可是荀少師?」
永寧公主眼疾手快地扶住老夫人,「正是荀四郎!」
梁國有關婚姻的律令還是很嚴苛的,首先士族與庶族不得通婚,貴族與平民也不得通婚,所以貴族之間聯姻用的都是官媒,冰人(媒人)的品級越高,女方的臉上就越有光彩。如今永寧公主這般尊貴的人親自登門來提親,可見男方對女方之重視!
老夫人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儘管心中無比驚駭,還是很快就穩住了心神,「不知公主殿下為荀少師求的是哪位?」
「自然是貴府大娘!」永寧公主將沈雲初誇了一番,「那日大娘道湘王府做客,談吐氣度都是極好的,湘王府的老王妃對她十分滿意,親自拜託本宮來府上提親,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啊?」
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湘王府的王爺王妃太妃都知道,荀陽與沈雲初算是私定終身,但是為了沈雲初的閨譽著想,自然不能說是荀少師看中了沈雲初,只能推說是老王妃看上了沈雲初,想討過去做孫媳婦。
老夫人斟酌,「我們初娘自然是百般好,我老婆子一直也很疼愛她,只是我們初娘是庶女,怕是高攀不起湘王府,不知道老王妃討我們初娘是做正妻還是……」
按理說,沈雲初是庶女,攀上最不受寵出身不高的晉王殿下,已經算是極高攀的了,人家荀少師可是聖人般的人物,將來也是要繼承湘王府的爵位稱王的,會討她們初娘做正妻,而不是側妃麼?
永寧公主看出老夫人的擔憂,笑道,「老夫人放心,老王妃說了,初娘這孩子雖說是庶女,可她看初娘絲毫不比京都中的士族嫡女差,不光老王妃看了滿意,山陰公主也是極其滿意的,就連湘王爺也是讚不絕口,所以若是初娘嫁過去,自然是正妻!」
老夫人還是擔憂,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但是她心裡卻雪亮雪亮的,沈將軍從來不曾指望著靠沈雲初聯姻在朝堂上往上爬,所以沈雲初的婚事,最終是要沈雲初點頭才算,如今沈將軍不在家中,她也不好擅自做主。但是荀少師她是見過的,神仙般的人物,對初娘也是一等一的好,的確是樁好姻緣,若是錯過這個村,便沒這個店,她躊躇著,竟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老婆子聽說……」
這時候許管家突然來報,「老夫人,徐相拎著許多東西,要來替韋家嫡長子韋莊提親。」
老夫人微怔,事情怎麼都趕在一起了,韋莊她可是也見過的,光憑他那雙風流魅惑的桃花眼,與他狼狽不堪的臭名聲,老夫人就不同意將沈府的嬌嬌嫁過去。
只是徐相——
老夫人雖然對前朝的事情不甚瞭解,但是徐相徐明沉她還是聽說過的,他與韋莊的父親韋伯堯並列為左相右相,同為百官之首,常常聽說他們兩人時常政見不合,但是為何會替韋莊來提親呢?老夫人不敢得罪徐明沉,趕緊讓人請進來。
徐明沉不過三十幾歲的模樣,舉止瀟灑,眉眼清明,常常被學子們稱為前朝謝安那般的風流人物,他手中的禮單上面列著的禮物,與永寧公主帶來的一樣,標準的納彩禮單,挑不出絲毫的錯誤。「老夫人,本官是替韋家郎君韋莊提親來的,求的是貴府大娘。」
老夫人看看永寧公主,再看看徐時沉,不知所措,徐時沉堂堂宰相,竟然會替韋莊提親,她的眸中多了抹沉思之意,只怕此事不像表面那般簡單呢。
永寧公主當先發難,輕蔑地看了徐時沉一眼,冷哼道,「韋家郎君府中丫鬟通房小妾一大堆,還能缺得了婦人?」
這話就是諷刺韋莊配不上沈雲初。
徐時沉也不生氣,姿態風流地搖開手中的折扇,那感覺與韋莊倒有幾分相似,很像是時常混跡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不過徐時沉的風評還不錯,總不至於跟韋莊混在一起,「公主殿下莫要人云亦云,韋家郎君托本官來之前,再三保證,若是沈家大娘肯下嫁,他立即遣散府中的通房小妾,只要能討沈家大娘歡心,他倒是不介意將府中伺候的侍女都換成摸樣醜陋的,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從此白首不相離。」
這樣的承諾,可謂梁王朝頭一份,梁國的公卿貴族,誰人不盼著嬌妻美妾,誰人不指望著綿延子嗣開枝散葉,縱使替夫人畫眉的張敞張學士家中還揚著三位小妾呢。
再說當朝恩愛典範夫妻,湘王爺與山陰公主,湘王府只是沒有蓄妓而已,美貌的小妾還是娶了幾位的。
若是夫君不納妾,便是妻子不夠賢惠,犯了七出之條,夫家有權力休妻另娶,堂堂公主殿下都不敢奢求夫君不納妾,韋莊這位萬花叢中過的風流紈褲子弟,竟然肯給出這樣的承諾,可見其心之誠!
連永寧公主都被震撼到了,徐時沉話落之後,她怔愣良久,想著自己雖然是當今聖上的長公主,說到底也不過是聯姻的工具而已,以至於嫁給纏綿病榻的夫君,沒過幾年便守了寡。
徐時沉見她不說話,笑道,「聽說荀少師與沈家大娘乃是師徒的名分,公主殿下確定這樁婚事合乎禮法麼?」
永寧公主臉色一白,這個問題,她也曾問過老夫人,老夫人說什麼來著,她腦子一片空白,看著徐時沉風流俊美的臉,耳鳴陣陣。
徐時沉風流地搖著扇子,繼續問道,「少師府的嬌嬌才剛剛殞命,闔府沉痛,這時候來沈府提親,是不是時機不太合適?其實荀少師如此聖人般的人物,動了凡心不容易,本官也替他高興,只是若是因為荀少師犯了人倫大忌,陛下與梁國的百姓怕是要失望了,所以公主殿下來之前可有詢問過陛下的意思?」
那言外之意,荀陽若是此時提親,便是不顧手足,不遵禮儀,再說憑荀陽的身份,那是陛下早就瞄準了的乘龍快婿,將來爾玉公主及笄,是要指婚的,湘王府有權力自主婚配麼?
韋莊就不同了,他花名在外,貴女的禍害,京中的嬌嬌們怕是誰也不願意嫁給他做嫡妻,所以若是娶了沈家大娘,能使他浪子回頭金不換,陛下與太后都是樂聞其見的。
老夫人顯然被徐時沉說動了,本來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湘王府是梁王朝唯一的異性王,陛下對湘王府態度如何,誰也摸不準,她怎能讓初娘冒天下之大不韙嫁了過去。
老夫人替兩位媒人上過三遍茶,早就遣了林媽媽去梧桐苑請示沈雲初該如何是好,只是林媽媽遣出去的人尚未回來,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時沉巧舌如簧,永寧公主面沉如水,誰也不服誰的樣子,老夫人大為頭痛,兩委媒人身份都很尊貴,竟然在沈府掐了起來。
永寧公主早就從自己的思緒中跳出來,冷笑道,「何時提親似乎荀府飛事情,徐大人未免太操心,本宮是老王妃親自相托,說是荀府因為喪事死氣沉沉,所以要趁著替荀陽娶妻,沖沖喜氣呢。」
這借口甚是完美,永寧公主繼續道,「韋家郎君桃花債一大推,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再美的海誓山盟都不過是空口白話,而荀少師聖名在外,從不曾招惹過誰家嬌嬌,那是當朝的柳下惠,再蠢笨的人也知道選擇荀少師做夫君。」
徐時沉挑眉一笑,「好一個柳下惠啊,身為郎君我倒是覺得柳下惠非男人,柳下惠的妻子豈不是整日面對著清心寡慾的娘娘腔守活寡?公主殿下是過來人,應該懂得閨房之趣,說什麼選擇聖人做夫君,當真是公主殿下的心裡話?」
老夫人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淡漠的表情終於被打破了,想不到徐時沉竟敢公然調戲公主殿下,她恨不能自己不在場,沒有聽到這種逾禮的孟浪話。
永寧公主本就貌美,此時被徐時沉一番戲謔之語羞得滿面通紅,雙頰燦若煙霞,「徐大人,你失禮了!」
這時候林媽媽匆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