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陽也不忍心看她後悔的小模樣,那侍衛膽敢肖想他內定的小夫人,也是死有餘辜,也知道神沈雲初此刻不願意再討論那件事情了,適可而止,柔聲哄道:「阿初,小乖乖,是我錯了,好不好?我們趕緊抹點藥膏,我這良藥配齊了百十種最值錢的藥物,摸上去三日就好,保準不會耽誤你在皇后娘娘的牡丹宴上奪魁的。」
「不准你喚我小乖乖!」沈雲初胸中憋悶,只是因為爾玉公主身份尊貴,她便要忍氣吞聲,白白被她算計了。
「好,不喚你小乖乖。」荀陽先將她脖頸間的水泡都挑破,然後才將藥膏塗在手指上,輕輕碰觸她脖頸間,將自己的另一隻手背塞給她,「別咬自己的嘴唇,咬我。」
沈雲初只覺得被他抹藥的手指觸到的地方涼涼的,將那種灼熱的疼痛感逼退了,但是其餘的地方卻是鑽心地疼,當即也不客氣,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荀陽!」沈雲初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疼得暈天暈地的,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脖頸間的肉都不堪入目了,可是她卻無法耐爾玉公主何,不僅不能正大光明地報復爾玉公主,她很可能面對著皇后娘娘或者韋太后的傳召與刁難,想到這裡,她禁不住低聲抱怨,喊他的名。
荀陽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手上抹藥的動作一頓,柔聲問她,「可是我哪裡碰疼了你,還是說你在憂心自己闖了禍?」
「倘若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來傳召我,我該作何解釋?」畢竟爾玉公主被她的腳一勾,才替她擋了火炭子,想來爾玉公主也被燒傷了,外加她在關鍵時刻「教唆」那侍衛搭救爾玉公主,雖說她沒有明明白白地告訴那侍衛去抱爾玉公主,但是皇后如此精明,又豈會不明白她的用心,必然將爾玉公主名節受損的罪過歸咎到她身上。
沈雲初可是知道皇后的手段的,單從菩提山上她被人冤枉**於山賊那件事,便能看出皇后威勢逼人,連蕭逸都不是皇后的對手。可她當時就是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自己身上的痛苦反噬給爾玉公主,小小的教訓她一下而已,並沒有想到爾玉公主身後的勢力與如何,此刻穩下心來不免有些後怕。
「有我在你身後呢!」荀陽輕輕輕吻她的耳垂,無聲地告訴她自己不嫌棄她的傷痕,「阿初,無論何時,無論何事,你都有我,今日之事,怪我思慮不周,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遭了難,以後我不會再讓旁人傷你,皇后娘娘也不行!」
「荀陽——」沈雲初想說有你真好,可是這等肉麻的話,委實不好開口,只是一聲聲喚著他,藥已經均勻地塗了上去,所以也不是很疼了,也不知道荀陽從哪裡弄到的好東西,只是好似帶著麻醉的效果,脖頸間的感知能力不是很靈敏的樣子。
「喚我少暄,小乖乖,你喚我少暄就好。」荀陽將她的頭髮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將燒焦的髮梢統統剪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過是說給別人聽的,哪位嬌嬌不愛美,若是沈雲初待會照鏡子看到自己焦黃的髮梢,必然又該暗自懊惱讓他瞧見了最狼狽的她。
「少暄?」沈雲初竟從來不知荀陽的表字,如今從他口中聽說,只覺得好聽的緊,禁不住多念叨了幾遍,「很好聽,少暄。」
「少暄是我的字,整個梁國幾乎沒有人如此喚我,尋常人只喚我荀少師,長輩們喚我四郎,只有我的母親喚我少暄,她說我的暄字,取自溫暖之意,你以後便喚我少暄吧。」荀陽盡可能地轉移著她的注意力,悄悄將那些剪下來的頭髮扔到矮塌下面。
「少暄,你本就是雲端高陽。」沈雲初語氣悵然,無人知曉她的內心如何的黑暗,如何地充滿了仇恨,但願荀陽這縷陽光能夠驅散她內心的陰暗與腐朽,「雲端高陽是普照萬物的,但是從今以後你只准照耀我,不准隨隨便便去照耀別人。」
「好,我只照耀你,溫暖你。」荀陽順著她說,她頭髮上的香油粘膩膩的,用清水擦不乾淨,他索性將自己洗髮的藥水拿過來輕輕塗抹了才用清水洗淨。
「嬌嬌,太妃遣人來接嬌嬌。」翠丫在屋外敲門,手中捧著件乾淨的襦裙還有披帛。
荀陽放她進來伺候沈雲初穿衣,脖頸間雖然抹了傷藥,但是那燙傷看起來依舊是觸目驚心的,尤其是水泡挑破之後,那破損的肌膚委實有些觸目驚心,翠丫頓時倒抽口涼氣,荀陽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味道十足。
「怎麼了,翠丫,你快去拿鏡子過來,我要看看我的傷究竟如何了。」沈雲初見翠丫的反應便猜到自己脖頸間的傷口很嚴重。
翠丫被荀陽一瞪,早就意識到自己愛的錯誤,又豈會給她搬鏡子過來,她畏懼地垂首,然後將她手中的披帛鬆鬆軟軟地繞在沈雲初的脖頸間,遮住斑駁的傷口,「嬌嬌還是快些吧,莫讓阮媽媽等急了。」
阮媽媽特意來接沈雲初,那意思很明顯,不管沈雲初傷的重不重,都不能在荀陽的聽濤居呆久了,因為湘王府的奴僕們親眼看到他們的主子抱著沈家嬌嬌進了聽濤居,說是醫治燙傷,若是呆的時間太久,定然會有不好的流言蜚語傳出去,到時候不光荀陽的名聲不好,沈雲初的閨譽怕是也不好了。
沈雲初自然知曉太妃的意思,也顧不得照鏡子了,她如今在湘王府出事,太妃將她接過去也是情理之中的,萬萬不能拂了太妃的顏面。
門外停著頂軟轎,想來是擔心她傷勢太重,或者擔心她毀容了不便見人,所以才如此勞師動眾的,翠丫掀開轎簾,沈雲初彎腰進去。
待到了老王妃的壽常院,沈雲初看到永寧公主與山陰公主等人都在,又是滿滿的一屋子人,關鍵是爾玉公主站在山陰公主身後,被從宮中趕過來的女官扶著,哭的哀哀慼慼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雲初認識那女官,正是皇后身邊的那位得力的容女官,當初在菩提寺中見過的,如此大的排場,莫不是要興師問罪?
沈雲初心中冷笑,這是等不及她將身上的傷養好傳召她入宮,便要開始審問她了麼?
「初娘,可憐的孩子,你傷的重不重?」老王妃伸手握她的手,那手枯瘦,卻很暖,老王妃的話,擺明了是憐憫沈雲初手上,換言之,老王妃是站在沈雲初這邊的,不用審問便認定了她是受害者。
爾玉公主聞言哭得更哀戚了,聲音聽起來顫顫巍巍的,好似被嚇得丟了魂,怯怯地問道,「初娘,你傷的重不重?」
方才在菡萏院的亭子裡,她眼看這沈雲初要毀容,要倒霉,她正暗自興奮著,卻不料腳下一滑栽了下去,只記得那原本該砸在她身上火炭子與那桶冰冷刺骨的水,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嚇得直接暈死過去。
她被侍衛抱著去就醫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幸虧湘王府為了太妃的身體著想,自己養著醫者,她醒過來之後最關心的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沈雲初究竟有沒有被毀容,她身邊的侍女簡單將亭子中的事情稟告給她,她雖然很沈雲初命好被荀陽抱走了,但是根據侍女的言辭,篤定沈雲初毀容了,毀容後的沈雲初被荀陽看到,荀陽定然該嫌棄她的容貌了吧?
她幸災樂禍的大笑,笑的太用力,牽動了自己的傷口,她這才發現自己後背被燒的很嚴重,但是她私心想著,比起沈雲初的臉被毀了,她背上的燒傷根本不算什麼,對於這種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她只覺得很爽快,若是老天再給她次機會,她還會這般選,不後悔!
反正有宮中來的容女官替她撐腰,所以她見了老王妃之後,她便簡簡單單地將亭子中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料定了無人敢為難她,所以她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失手撞翻了烹茶的火爐子,反正沈雲初無人撐腰,又是個被毀了容的庶女,誰會為她說半句話呢?
可是如今看到沈雲初的臉還是那般好看,而荀陽就站在沈雲初旁邊,一副小心呵護的模樣,她恨極了,暗自吐出一口血又硬生生的嚥下去。
看著爾玉公主緊張萬分,生怕她沒有你受傷的目光,沈雲初心中暗笑,她將脖頸間披帛理了理,然後故意疼得直抽涼氣,無聲地告訴諸位她的脖子傷的很重。但是她臉上卻偏偏強顏歡笑,語氣無限委屈,說出來的話卻又十足的懂事,「爾玉公主仁善,她出手幫了阿初一把,又有太妃與幾位公主的福澤庇佑著,因此阿初傷的倒不是很重。」
她這話一出口眾人紛紛變色,荀潔不可思議地瞪著沈雲初,好似她撒了彌天大謊,「怎麼可能,又是沸水又是香油又是火炭的,我親眼看到爾玉公主打翻了烹茶的小火爐,你身上哪裡著了火,你怎可能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