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程思揚感歎道,「我說你的手段什麼時候精進了,竟也懂得挖坑讓人往裡面跳,你從前總試圖讓人信服口服再動手,如今竟也懂得羅織罪名了,原來是有高手指點啊!」
「我原來有那麼差勁嗎?」沈雲初抱怨,她在沈府無祜無依,若是沒有十足的證據,她敢囂張麼,韋氏一個手指頭就能將她搞死,「從前沒有靠山,如今有你幫我撐腰,我就算是做錯了,誰又能奈我何?」
「這才是我程思揚寵大的阿妹!」程思揚豪爽一笑,「你是如何跟孟管家的七姨娘搭上線的,竟是殺了孟管家個措手不及,連我都不得不為你喝彩啊!」
「我初到沈府就見過她,她原本是雲州的良民,幼時被人拐賣到京都,又因為頗有幾分姿色被某個趕考的秀才相中了贖了身,後來被孟管家瞧上了,孟管家使計將那秀枉死在在獄中,又將她買進了沈府為奴,搶佔了她。book./」沈雲初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總是孟管家不是東西,縱使她恨孟管家,但她終究也算落地生根有了家,如今又因為我的緣故只好遠走天涯。」
「這原是她的劫難,是你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她心底應該會感激你的,如今她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便是變相地得了自由,求仁得仁,你不欠她什麼。」程思揚道。
沈雲初笑笑,忽然揚眉道:「可惜了那盤鹿肉了,不過能換來孟管家的安管家財充入公中,也算值了。」
「你當真要將孟管家的錢財全都充入公中的帳裡面?」程思揚有些詫異,他這阿妹從來是個貪財的,如今捨得這得來不費功夫的萬貫家財?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若是將孟管家的錢財裝進自己的腰包裡面,那我與他何異?再說,我有潔癖,我嫌棄那些錢沾染了他的污濁之氣,縱使買了美味給我吃,我也覺得噁心!」
程思揚頓時被她的話逗笑了,「你晚膳沒用,想吃什麼,我讓人來做。」
「嗯。」沈雲初思索,「我感覺烤鹿肉不錯,你請我去吃鹿肉吧,一想起那盤鹿肉我就心疼肝疼,白花了我三十兩銀子!」
「對了。」沈雲初驚呼一聲,出門吩咐翠丫道:「你快去將那桌子菜熱熱,分給我們梧桐苑的奴們都嘗嘗鮮,分不完的就送給各院去些,讓他們更加憎恨孟管家平時的貪奢淫逸!」
程思揚笑著搖搖頭,「聖人誠不欺我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你這招算是讓孟管家牆倒眾人推了,眾人覺得那飯菜如何好吃,就會如何嫉妒孟管家從前的日子,然後越發痛恨孟管家,連帶著痛恨韋氏用人不善啊。」
沈雲初得意的笑,「所以阿哥趕緊請我吃飯,如若不然我便要耍手段整治阿哥了!」
「好!」程思揚被她燦爛的笑感染,也咧開嘴笑,彈著她的額頭道:「聽說蕭九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了,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對他的關懷?」
「嗯。」沈雲初點頭,「我今日回府時,滿腦子都在忐忑能否扳倒孟管家,因此對他的話沒有十分上心,想來他這個小心眼的心裡又該責罵我了,不如我們去找他。」
「好,我去抓只野山雞,然後我們是少師府找蕭九,讓他烤給你吃,因為他烤的山雞最好吃。」程思揚眉眼飛揚。
「為什麼要去少師府?」沈雲初頓時警惕,但凡跟荀陽沾邊的,她都會思忖再三,再想清楚之前,她還是離荀陽遠一些比較好。
「因為蕭九住在那裡啊!」程思揚理所當然地道,「你忘了那日在醉仙樓吃飯時,蕭九被荀陽接到他府中去住了,說是要就近教導他。」
「我不願意見到荀陽。」沈雲初猶豫了半天終於決定實話實說,反正程思揚比狐狸還狡猾,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的,「我跟他吵架了,不對,是他跟我吵架了,也不對,是他莫名其妙就不理我了,我好不容易拉低身段想求和,給他熬了碗粥,他不領情,又退了回來,我幹嘛要去少師府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啊!」
程思揚察覺到她對荀陽稱呼的變化,微微挑了下眉,然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但見她眉宇間有鬱鬱之色,寬慰道:「我帶你去找蕭九,又不是去找荀少師,雖說蕭九在少師府,但是又不是與荀少師住在一處,他如今又是臥病在床,不會遇見他的。」
「好吧。」沈雲初摸摸自己餓扁的肚子,「自我回府,一直在與那些奸惡之徒鬥智鬥勇,我的心血都耗在他們身上,當真是悲哀啊!走,找蕭九去吃烤山雞,大口吃肉,大塊喝酒,論秤分金銀,安能不快活!想來醉吟先生說的不會有假,我今晚便要去一醉方休。」
「好說,我去抓只野山雞,這可是蕭九特意為你抓的,千里迢迢運到京都都是當寵物養的,就是為了讓你吃口新鮮美味的。」
「嗯,蕭九人還是這麼好!」沈雲初歎息著,跟著程思揚離開。
「他哪裡好了,他就是塊冰疙瘩,除了對你笑,你見過他給別人好臉色麼?」程思揚對她的評價嗤之以鼻。
「你嫉妒人家長得漂亮!」沈雲初反駁道。
「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是雲州軍中第一美男子,是雲州美男子中最英武不凡的,我哪裡需要嫉妒她?」程思揚撇嘴。
「你自幼便覺得人家長得比較漂亮很討厭,蕭九到程家之前,你是眾人面前的香餑餑,我父親與程叔父,都將你當個寶,後來蕭九來了,完全取代了你的地位,你當然嫉妒他。」沈雲初哼哼著,就知道他肚子裡的小思量。
他們才走到沈府門前,早就有人過來稟報,「九郎從雲州帶過來的野山雞方才被少師府的人都帶走了,說是要給少師補身子。」
沈雲初怒眉橫對,「給少師補身子?」
「是的,少師府的人是這麼說的。」那人不明白沈雲初為何這般生氣,少師大人能夠瞧上沈府養的野山雞,沈府不是該引以為豪?
「不吃了!」沈雲初轉身就走,方才在人前偽裝出來的溫婉賢淑的形象頓時露底了,將腳邊的鵝卵石踢的很遠。
「阿九帶了好幾隻,你若是現在不去搶一隻吃,待他都吃完了,你後悔也沒用了。」程思揚善意地提醒她。
「有道理,憑什麼都便宜了他!」沈雲初又轉身走回來,憤憤地上了馬車,「黑心黑肺的,什麼都跟我搶,我究竟是哪輩子沒有積善,這才遇到了他,又沒風度,又亂發脾氣,還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吃!補身子,又不是產後虛弱,補什麼身子,他哪天若是真的十月懷胎,我寧願親手燉給他吃!」沈雲初憤憤不平。
「好了,別氣了!」程思揚被她吵得頭大,「人家好在也是為你擋箭的,吃你的雞又如何,便是割你一塊肉當藥引子也是應該的,小沒良心的,我都替荀少師難過,怎麼就養了只白眼狼呢!」
「你是我阿兄麼?」沈雲初衝他翻白眼,「我不過就是在他背後嘀咕他幾句,你便這般護短,你難不成你跟梵色神僧一般喜歡他?」
說到這裡,沈雲初上下左右將程思揚打量了一番,「莫非你來了京都幾天,便染上了那些士族郎君的毛病,喜好男色了?」
「你這樣可不對,雖說程家師父有三個兒子,不差你來傳宗接代,但是說出去到底不好聽,更何況荀陽絕對不會喜歡你的,我總不能看你深陷單戀的泥潭,如同醉吟先生那般,一世苦痛!」
沈雲初每說一句,程思揚的俊臉便黑一分,然而她像是沒有察覺到似的,一本正經地分析著與荀陽在一起的利弊,「你先是得罪了京都一般的閨中嬌嬌,然後得罪了京中一半的貴婦,前者憎恨你搶了她們的春閨夢裡人,後者憎恨你搶了她們相好的乘龍快婿。尤其是京中最有權勢的那個皇后娘娘,可是打算將爾玉公主嫁給荀陽的。然後你還得罪了京中另一半的世家郎君,尤其是那些好男風的郎君們,都會荀少師垂涎三尺。據說在京中最紅火的南風館中,只因那草魁舉手投足間淡雅出塵,只與荀少師有了三分的神似,便被那些貴族子弟追捧著,一擲千金,紅的發紫。」
「你想想,縱使你過五關斬六將,終於與他修成正果了,有這麼多人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你夜裡睡覺時能安穩麼?」沈雲初同情地看他一眼,「更何況,荀陽不喜歡男人的!」
程思揚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沈雲初,我自始至終,可有半個字說過我喜歡荀少師麼?」
沈雲初認真地想了想,搖頭。
程思揚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而後挑眉道:「你方纔那番利弊分析的很到位,很有說服力,可見沒事的時候,你腦子裡都在想這個,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