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荀陽起身,淡淡應了聲,神情有些不悅。
墨痕不再吱聲,駕著馬車往前駛去,來到晉王府的馬車前。馬車簾子挑起來,露出蕭銘唇角含笑的臉,墨痕一勒馬韁,衝著蕭銘微微抱拳,算是行了禮。
蕭銘也不介意,少師府的奴比尋常王公家的管家還要受人尊重,因為少師府就沒有幾個奴,能在少師府呆住的人,都是荀少師的親信。
他對著墨痕點頭,對著荀陽那輛畫著歷代聖賢的馬車緩聲道:「孤聽聞少師今日去菩提寺與神僧論法,所以特意在此等候少師同路,想與少師沿途對弈,以解少師旅途寂寥,不知少師大人意下如何?」
這話說得十分客氣,再如何說蕭銘是皇子,是陛下親封的晉王殿下,在荀陽面前將身段擺的如此低,可見他對荀陽何其珍視,大有禮賢下士的意思。
然而荀陽卻不領情,隔著厚厚的車簾輕聲答道:「殿下親自邀約,荀陽不勝榮幸,然而車中有人淺眠,荀陽不便放冷風進來,若是惹得她染上風寒可就不好了,還請殿下體諒。」
「車內竟有人?」蕭銘挑眉,馬車週身勾畫著歷代的聖賢像,除此之外就是厚厚的簾幕,根本看不到絲毫車內的場景,「不知何人有幸與少師共乘馬車?」
「是沈府大娘。」荀陽淡淡答道,似乎根本不用顧忌青年男女共乘一車,會引起怎樣的誤解與責罵,何況對方還是與沈雲初有婚約的女子。
就算他們二人有師徒之意,未出閣的嬌嬌公然在別的男子車中,到底於禮教不合,蕭銘忽然想起沈雲顏說過的話,她說沈雲初與荀陽有私情,沈府中有人曾見荀陽夜闖梧桐苑沈雲初的閨閣。
蕭銘本來瞇起的眼睛驟然睜大,眼中隱約有怒氣翻騰,片刻後又歸於寧靜,他的唇角依然掛著三分笑意,「原來是孤的未婚妻,不知道她可有打擾到少師休憩,若是不便的話,孤的馬車中倒是很寬敞,不妨讓她去孤馬車中歇息。」
「殿下客氣了,此行之前程思揚特地拜託陽照料他阿妹,陽既然應承了,自然要帶著她一路同行,況且陽的馬車也足夠寬敞,就不叨擾殿下了。」荀陽聲音很淡,帶著客氣與疏離,似乎不願意與蕭銘多言,「殿下還是先行吧,陽不忍擾了她睡眠,馬車行的慢。」
「那就有勞少師了,孤改日帶她登門致謝。」蕭銘很不爽,沈雲初再如何說也是他未過門的王妃,不管他愛不愛她,她都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如今荀陽卻說叨擾他,好似他與沈雲初才是有親密關係的人,聽在耳中格外不舒服。
「不用謝,我們五年前就是如此了,若是非要言謝的話,也該是陽代她謝謝殿下時常掛念著她。」荀陽清泉般的眸子凝聚起一股墨色的風暴,言語冷漠疏離,毫不客氣。
蕭銘袖中的手忽然攥緊,荀陽是幾位皇子爭相拉攏的對象,他若是為了沈雲初與他翻臉的話,的確不明智,但是沒有聽到沈雲初的聲音,他心裡委實不甘。他不信他與荀陽在外面言語交鋒,她竟然還能睡得如此安穩。
他衝著荀陽的馬車揮袖,一股輕緩的風吹過去,只是那股風還沒有來得及將馬車的簾幕吹起來,一股更強大更沉穩的氣息突然拂過來,他身子微微發顫,不由得往後挪了尺許,這才穩住身形,俊臉發白。
「殿下贖罪,阿初身體本來就不適,若是吹了寒風,怕是會越發病了,這才出手相護。」話雖然有歉意,但是荀陽的語氣不卑不亢,顯然沒把蕭銘放在眼裡。
蕭銘氣得臉色發青,袖中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忽然溫和笑笑,「想不到少師大人不僅學富五車,竟也是個習武的,文韜武略,國之棟樑,怪不得父皇如此器重少師大人。」
湘王是梁王朝唯一的異性王,是當初高祖皇帝對開國大將軍的封蔭,歷代湘王都是軍功赫赫的將軍,被歷代君王重用並且猜忌,直到這輩的湘王,娶了山陰公主做起了逍遙駙馬,所以雖然湘王府顯赫,陛下卻並不打算動他們。
荀陽是湘王府的世子,是將來的湘王,若他僅僅智謀出眾也就罷了,畢竟身體羸弱的人成不了大氣候,陛下未必肯將湘王府放在眼裡,可若是荀陽文武兼修,文韜武略,甚至比任何一個皇子皇孫都要優秀的話,定然會引起陛下的猜忌,所以蕭銘才由此一說,提醒荀陽要善於藏拙,有些威逼的意味。
「殿下大概不知曉,荀陽這太子少師可不是虛職,太子殿下自然是要文武兼學的。殿下若無其他事的話,還是請吧。」荀陽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冷言逐客。
蕭銘心中一震,重重地放下了馬車的簾幕。他反覆思忖著荀陽的話,他的意思是陛下知曉他內外兼修,可是他得到的消息並不是這樣的,至少當今太子殿下並不曾跟著誰習武,荀陽此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是沈雲初竟然想要投入荀陽的懷抱麼?
這世上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且不說他與她有婚約在身,就說荀陽與沈雲初那是師徒的輩分,縱然郎有情妾有意,還有世俗人倫的束縛,他對著已經疾駛而去的馬車冷冷地勾起唇角,休想!
沈雲初早就醒了,就在她聽到蕭銘聲音的那一刻就醒了,那是這個身體的本能,她愛他那麼久,他的音容笑貌早就印入她的骨血,想要將他徹底摒除,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除非有個人強有力地介入這段感情,帶給她全新的記憶,佔據她全部的思緒。
按照荀陽的睿智,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到蕭銘的勢力與野心,在沈雲初的認知裡,荀陽對皇子們奪嫡素來不支持不反對,誰也不靠攏,誰也不得罪,如此才能守得住權勢。
可他如今竟如此護著她,知道她討厭見到蕭銘,竟連半分顏面都不給蕭銘,要知道蕭銘將來是有機會做皇帝的。
「睡不著就不要睡了。」荀陽淡雅的聲音,忽然打斷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