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著那張早已泛黃的欠條,藍昌星既得意又慶幸,沒錯!當年弟弟的確把錢換了,借條因為不曉得被自家婆娘塞到什麼地方一時間找不著,也就沒有交給過來還給弟弟,後來弟弟因為意外過世之後,兩家人平常也沒怎麼走動,漸漸也就忘了這回事。
直到上星期黃彩雲帶著閨女到村裡訪親拜神,大夥兒才發現好幾年沒見,老四家居然闊了起來,不光女兒出落得水靈動人,黃彩雲這婆娘一身金銀,開上小車,到廟路拜神還給了幾百塊香油,一副城裡富婆的架勢,儼然日子過得很好。
再一打聽,好傢伙!人家在城裡還有了兩間店舖,每個月賺萬把塊還不止,可讓一群平均收入不到三千的鄉里鄉親羨慕得不行。藍昌星也是羨慕得緊,雖然自家的家境也不算差,田地房車,樣樣不缺,在村裡算得上一號人物,但跟人家一比就發現根本沒法比。
自家的是破三輪和幾輛摩托,人家開的卻是十幾萬的小車,所有車加起來也抵不上一輛小車。更別提人家開的鋪子光一個月掙的,就要比自家辛苦半年的收入還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藍昌星怎麼也想不到老四家沒了男人,還能混得那麼好,妒得他把自己婆娘當年嫁過來買的那張梳妝台都打翻了。卻沒料打翻梳妝台時,一張早已泛化的紙張不知道從梳妝台哪個角落掉了出來。
打開一看,竟然就是當年那張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欠條。發現欠條之後,藍昌星便意識到這是發財的大好機會。喚上幾個本家無所事事的侄子就到城裡找上門。起初包租婆沒想這幫人是衝著自己兜裡的錢來。以為是過節來串門的。還好生接待,待發現他們不懷好意,馬上就翻臉了。
寡婦經常是被欺負對象,何況還是帶著女兒的寡婦,不想被欺負那只能變成潑婦。包租婆一個人打理著一片出租屋,還能把藍筱卿拉扯大,潑婦罵街的本領就連秦歌也怵三分,更別提一幫鄉下來的泥腿子。
在村裡見慣婆娘低眉順眼。驟然遇上化身潑婦,開了暴走狀態的包租婆,藍昌星一行人還沒來得及拿出欠條威脅,就被她舉著掃帚劈頭劈鬧地揍了一頓,鼻青臉腫地抱頭鼠竄。
後來又從村裡找了幾個痞子幫忙,想著以惡制惡,靠那些混混痞子能鎮住黃彩雲。結果人家也換了花樣,你惡她比你們還惡,開著電鑽,揮舞著鋸齒刀從鋪子裡追了出去。一路追了幾條街他們才走脫。
連續幾次都被打了回來,本想著一家孤兒寡母沒個男人應該很容易對付。想不到卻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藍昌星差點就打消了巧取豪奪的念頭,但就在前天,村上廟裡的廟祝突然找上門,打聽老四一家情況,說是他孫子看上了老四家的侄女,希望能撮合撮合,還主動提出可以替自己解決所有麻煩。
藍昌星對廟祝瞭解不多,只知道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對方就在村裡那座土廟做廟祝。儘管不明白對付能怎麼幫得了自己,利益驅使下,鬼使神差藍昌星就答應下來,沒幾天就聽說老四家那潑婦進了醫院,他高興得一晚上睡不著,今天就興沖沖地帶齊人殺到醫院威逼恐嚇,接著把手中一直壓在箱底的王牌給亮了出來,終於也把她逼到絕境。
包租婆氣得直想拿起掃帚劈頭劈腦地把眼前這個無恥之尤的傢伙砸開瓢,羸弱的身體和對方手上那張欠條,讓她最後一絲堅強也從眼中消失,變得心如死灰。藍昌星獅子大開口,明擺著是在勒索敲詐自己,現在就是報警,警察也未必幫不上忙。
藍昌星有欠條在手,那就屬於民事的財產糾紛,警察來了也沒法捉人,頂多讓這些人暫時離開,過後他們照樣還會繼續糾纏自己家,除非能把欠條毀掉。對方人多勢眾,自己這邊只有一對孤兒寡母,想用搶的根本就不可能。
感覺到母親的身體在顫抖,藍筱卿倔強地仰起頭,看向咄咄逼人的藍昌星:「就算我爸媽借了你的錢,那把錢還給你就是了,你憑什麼要我媽把鋪子給你們。」
「我說侄女,你讀書讀糊塗了是不是?」藍昌星饒有興致地瞥看著水靈靈的侄女,哂然笑道:「你爸媽向我借錢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當時的五千塊,跟現在的五千塊能比嗎?那時候我要用這五千塊買雞買豬回來養,少說也能買來幾卡車,鼓搗出一個養殖場也不在話下。你是大學生會算數?你給我算算,一個養殖場經營十幾二十年的收益是多少?
雞生蛋,蛋生雞,母豬生小豬崽,那麼多年下來就算是只是一個小型養殖場,怎麼著也能發展成中型養殖場,鄰村王大頭家就有一個中型養殖場,拋開那些雜七雜八的支出,年收益十幾萬不在話下。我就打你算二十年,那也就是兩百萬。你家那兩間鋪子加起來才一百萬不到,橫看豎看還是我虧了,侄女你說對?」
說完藍昌星便哈哈大笑起來,身旁那些跟著藍昌星來的藍家人也笑了起來,雖然鋪子最後不會落到他們手裡,但藍昌星有言在先,只要拿到鋪子人人都能分到一筆好處費,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跟著山長水遠從鄉下跑到城裡來。
「你這根本就是偷換概念!」藍筱卿俏臉氣得漲紅一片,即便真的如對方口中所說,五千塊在當時的確能買到那麼多雞和豬,要發展成年收入幾十萬的中型養殖場,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跟中彩票頭獎的概率差不多。
「我是鄉下人,讀的書少,不懂得什麼叫偷換概念,我只知道你們家拖欠我的錢,還一拖就拖了十幾二十年。」笑容漸漸斂起,藍昌星換上一副冷漠的嘴臉:「要你們兩間鋪子還是少的,再那麼囉囉嗦嗦,我連一個子也不給你們留下,到時候可不要怪我這個做大伯的不講情面。」
還沒踏出校園這座像牙塔的藍筱卿,怎麼可能會是藍昌星這種鄉下老混子對手,一番軟硬功下來,有淚滴滾落,卻又很堅強地不讓自己掉下眼淚。
「天殺的混蛋,有什麼就衝我來,不要欺負我的女兒。」護犢心切的包租婆也不管身體的衰弱,硬挺著把女兒護在身後:
蓬!
就在此時,病房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或許應該說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秦歌臉帶寒酸,從外面走了進來,楊展鵬小心地把門關上。
見識過秦歌單挑數十混混的輝煌戰績,肥羊對他充滿盲目的自信心,區區十幾個鄉下人還不夠秦老大熱身呢!看樣子老大是不會讓這些人好過,還是把門關上,省的讓外面的人看到一些不適宜的暴力場面。
聽到身後的聲響,藍昌星轉過身,抬頭便迎上秦歌那雙猶若九幽死域的雙眼,渾身不禁打了個冷戰,強壓著心中的不安,問道:「小鬼,你是什麼人?這房間是你來的嗎?」。
彷彿對藍昌星的話充耳不聞,秦歌徑直走到床邊,眼中寒意迅速化作一片憐惜,看向包租婆身後瑟瑟發抖的藍筱卿柔和地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秦歌!」藍筱卿很是激動,看到突然出現的秦歌好像充滿了力氣,惶惶不安的心靈終於得到慰藉。認識那麼久她還是頭一回跟秦歌分開那麼久,儘管那一夜意外**後,她對秦歌的確抱有不小怨念,但隨著秦歌突然消失,這種怨念慢慢就變成了思念。
私下曾經忍不住無數次撥通他的電話,結果無一不是聯繫不上。牽腸掛肚了幾個月,一直沒有得到秦歌的消息,前幾天跟母親回鄉下的時候,從來不信鬼神的自己破天荒地到了村裡的廟宇向神佛祈求他的平安。
想不到幾個月後,就在自己最絕望惶恐的時候,他卻奇跡般地出現了。看著那張午夜夢迴無數次出現的臉龐,此時藍筱卿心頭根本就生不起一絲悔恨。
「小秦,你來了。」包租婆吃力地向秦歌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正好幫我把筱卿帶出去,我有些事情要跟這些人談,你們還小不方便留在這裡。」
「事情沒說清楚之前,誰也別想走出這房間。」從黃彩雲母女倆的話裡,藍昌星聽出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年輕人,應該是侄女的男朋友,可能也是大學生。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自己這邊可是有十幾號人,一個大學生難道還能蹦躂出什麼風浪?
好不容易才把人逼到絕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一鼓作氣,乘勝追擊逼得黃彩雲把兩間鋪子讓出來。他已經看出來,黃彩雲的弱點就是她的女兒,如果就這麼讓這個小毛孩把人帶走,光一張欠條在手,以黃彩雲的硬脾氣未必就肯乖乖就範。
「不要管他,趕緊把筱卿帶出去。」渾身力氣彷彿在漸漸被抽空,包租婆說話越發吃力,語氣甚至充滿了哀求。
「媽!」察覺到母親身體情況似乎變得更糟糕,藍筱卿連忙把她扶住,秦歌也在旁邊幫著忙把人放平躺到床上。
見包租婆嘴巴不住地張合,好像要說什麼,又說不出話,秦歌拍了拍她的手,悄悄把一股生命源能渡進去,然後說道:「伯母,你累了,好好休息一會,這裡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