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獸人一族,在原本王小楓的想像中,是出於弱勢的種族,被各族遺棄和敵視,一步步被推上了黑暗和邪惡之地。被迫幾百年的沉睡,纍纍的罵名,骯髒不堪的歷史……
究竟是勝者的抹黑還是歷史的誇張?僅憑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便讓一個極可能本質黑暗的種族拜託了多年的封印。
原本,這裡應該是一處平坦的峽谷,茁壯成長的樹苗,周圍豐富的物產支撐著最後幾個不多的熊人部落生存。但在那個流血的黃昏,這裡已經沾染了不詳的陰雲,天空中飛來了食腐的魔獸,地上行走著殘忍的噬屍者。
王小楓能在暗紅色的土地上讀出不知多久前發生在這裡的那場屠殺,能在焦土之下找到原本本磨光的石板路,找到這處峽谷原本的平和淡然。
啼哭聲,在那燒焦的土地之上,王小楓有些著急地奔走著,在煙灰之中找到了那被放在水盆中的嬰孩。
嗚……這是半狼人喉間的低吼,帶著些嗜血的威脅,似乎想將眼前的這個幼小的敵人毀滅在搖籃。王小楓皺眉間將嬰孩抱在懷裡,冷冷地看了眼跟隨在身後的狼人,後者那猩紅的眼眸慢慢地淡化了那嗜血的念想。
熊人的髮色和頭部特徵已經有些顯現,棕色的淺毛髮像是返古,但並不影響這個嬰孩本身的可愛。但此刻王小楓嘴角卻扯不出多少笑容,歎了口氣坐上了獨角獸,轉身向著半獸人的營地走著。抱著那個嬰孩。
他的存在,是誰的有意為之。還是命運巧合的偶然?又或者這是熊人的最後希望,只是不知冥冥中。被編排的劇本將會如何演繹。
但等這個孩子長大,王小楓估計自己早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將這個嬰孩放在這裡任他自生自滅,但老胡恩的信便是讓他來這裡看看,一個普通的男嬰如何在食腐鳥遍空的環境中存活下來?
既然是老師的意思,王小楓也只能多思量幾分。並非說他不敢違背聖者的意願,他的玩家身份便是最強的依仗。而是源於他心中的觸動,半獸人的行為讓他心中略有些悵然,又帶著些不知何處而來的明悟。
昨日聖光裁決者那莫名其妙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了些什麼?這些老傢伙似乎對自己的行為很放任。那這次算是一次敲打嗎?
或者吧,自己進來的行為越發的放浪形骸,也越發的偏離原本的性格。遊戲的初衷雖然是供人消遣,但當虛擬世界的代入感加上玩家的全身投入,這個世界便會漸漸的豐滿。有誰能說,這不是一個真正存在的世界。
一個有規則、有規律、有規範的世界,一個有著智慧生物、在不斷發展的世界。玩家身處其中不是過客,也不是主人,不過是構成這個世界的一份子。npc是一段段數據。那這些玩家在數據的世界又何嘗不是一段段數字?
罷了,想這些只是讓自己心煩意亂。既然老師已經給出了警告,自己或者應該冷靜一段時間。
王小楓搖頭歎氣間那嬰孩已經熟睡,似乎是不習慣如此溫暖的懷抱。小傢伙睡覺都有些不老實地蹬腿撓手。
玩遊戲玩到現在,王小楓突然有些相信命運一說,相信命中注定。相信命理有無。畢竟這裡是遊戲世界,是魔法的世界。有神靈、有信仰,有人信封命運。那命運女神或者真的存在。也可能只是他突然有的感想,他似乎在眼前的這個男孩身上看到了一些注定的什麼。
黛憐奴坐在高台上,支撐著自己絕美的臉蛋,似乎在輕睡。
王小楓本不想打攪她,昨夜的惶惶和經歷,讓她此時有些疲乏。但懷中男嬰的哭聲卻讓黛憐奴醒了過來,略帶不解地看著那男嬰,眼中劃過了些許忌憚。
「感覺到了麼?」王小楓歎氣間坐到了她身旁,將男嬰放在了黛憐奴身邊,「這是熊人部落最後的一員,也是你注定的敵人。我會將他寄養在一個普通的獸人部落,不必擔心他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我想讓他現在毀滅。」
「不要讓我看到你的冷漠和殘忍,」王小楓只是一句,黛憐奴的面色便軟了下來,美目泛著淚光,轉過頭不去看他。某同志苦笑一聲,抱著男嬰撕開了回城卷軸,讓自己的話語在黛憐奴耳旁輕回。
「如果可以,帶著半獸人好好繁衍下去,守護藍天白雲下的共同家園。」
這算是,最後的告別嗎?
黛憐奴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趴在了那寶座上,肩膀輕輕地顫抖著。身上的紫色長裙漸漸地褪去了那妖艷而勾魂的顏色……
「拜託你們了,這是個有女神賜福過的男孩,他會帶給部落以繁榮和富足,讓瘟疫和痛苦遠離此處。」
王小楓對著那對年老的獸人夫婦欠了欠身,一旁跟隨的部落族長和長老連忙應答,那對夫婦則有些拘謹地不知如何回話,只是抱著男嬰的婦人眼中帶著些驚喜和喜愛。
看著這個眼神,王小楓心中略有些安定了些,像是贖了自己之前的罪,身心有著些許放鬆。
轉身在獸人的矚目中慢慢離開,走出了這處安靜祥和的部落,也不知這種安靜祥和還能保留多長時間,或者這裡就是下次戰鬥的爆發所在。
再次看了眼草原上的白雲藍天,深呼吸帶走些許芬芳,王小楓撕開了打開了傳送法杖。他將法杖的位置定在了聖光城,倒也省了買超級回城卷軸的金幣。
居家好男人評定的五星級,王小楓突然想馬上回到小女賊身邊,正常的玩他的遊戲,不再搞什麼六個小時的欲蓋彌彰,也不再多攙和npc勢力之間的傾軋。他想簡簡單單地生活,因為簡單就代表了穩定和安寧。
只是他似乎無法安寧,無法真正的讓自己過的安寧,也無法讓身周的人真的安寧。
「隨風主教,裁決者大人請您立刻過去一趟。」等候在傳送點的一名祭祀快速地說著,似乎怕王小楓消失在他面前。
「怎麼了?」王小楓略有些不耐地問了一句,卻沒有得來什麼明確的回答,「算了,我這就過去。」
無奈的某同志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鬱悶,點頭跟在了那名祭祀身後,向著那雄偉的大殿而去。
「修爾人發動了戰爭。」
聖光裁決者看見王小楓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一向穩坐泰山的老人此時略有些雷厲風行,看的王小楓一陣不適應。
「怎麼回事?」王小楓淡定地問了一句,讓老人歎了口氣,站在了一旁的沙盤前注視著上面密密麻麻插著的旗幟,眉頭皺起一團。
「他們對我們邊境發動了攻擊,」老人歎了口氣,「總歸是無法避免,不如當初先下手為強,將這些傢伙斬盡殺絕。」
「額,」王小楓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示意自己不發表什麼言論,而老人抬頭看了他兩眼,不著痕跡地說了一句:
「讓你負責這次戰役吧,教廷也沒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將領,你指揮的幾次戰鬥都還不錯。」
「不了吧,」王小楓乾笑兩聲,將一面鐵牌放在了桌子上。「我不適合領軍,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安心做我的主教,管理好一方安寧,其他,不做了。」
「哦?怎麼了?」裁決者抬頭看了王小楓兩眼,嘴角帶著些笑容,莫名的笑容。「能認識到自己不足,一般年輕人很難做到這點。年輕人,你所欠缺的,並非是心智,而是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