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眼前的禪寺朦朧如夢,也許是殿中的燭火,也許是佛前的金光,禪寺上方宛若真有佛光隱現,倒更像是是半隱於世間的一方淨土了。
即便是夜晚,寺門也不關閉,象徵著求佛之路永不閉合。也應和佛家三千道路皆可成佛一說,更不似各路世家其中還有武士巡邏把守。東大寺雖是一國之寺,染了不少凡俗的塵埃,但畢竟是正宗的禪院佛寺,沿襲中土佛家至理,認為人人皆有佛性,而且寺內除一些法器外並無寶貴之物。是以,倒也沒有沙彌和尚在其中看守。
隨風便大搖大擺地帶著慕容希進了門。三年前他便是在此參加的所謂的武道大會,那時人流如潮的勝景彷彿還近在眼前。可是如今卻一片空空蕩蕩,絲毫人影也無。
故地重遊自然會有些感慨,慕容希撇過頭看看他,心中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當時她便是在此第一次和隨風相見,這才有了之後諸多的事情。
「隨哥哥,東大寺如此之大,我們究竟要去何處尋找我們要找的人呢?」看著眼前殿宇林立,四處都是廂房,想要在其中找出幾個根本不相識的人,簡直如大海撈針一般。
隨風卻神色平淡,沒有絲毫為難之色,像是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我們不用理會別的,直接去長明殿。」
長明殿?慕容希一愣,那不是當初興辦大會之時扶桑國主的行宮麼?
隨風也不管慕容希是否疑惑,直接就向前走去。他一直覺得馬匪的事情沒那麼簡單,當時那個頭領說兜天大聖要搜刮錢財去中土買賣黃花少女,可是扶桑去往中原的只有官船,並且盡數掌握在扶桑高層手中。除非他熟知海航,自己買船上路,否則根本不可能能自由往返兩者之間。可若是自行購船,停泊在港口間難免被人所發覺。只是當時隨風只顧著問出兜天大聖的身份,卻是沒想到這一層,還是後來偶然想起,才發覺不對。
他當即便覺得,他們背後一定有著扶桑什麼勢力支持。
而且當時的馬匪可謂是小心翼翼專門選久津這種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下手,與其說是怕暴露身份不如說是怕引起別人察覺。畢竟一夥馬匪有何好怕暴露身份的呢?若是懼怕引起別人察覺,這便很是值得人思索了。
若是那些大世家,他們雄踞一方,即便是事情敗露,也沒人敢拿他們下手。如此一來,也只有可能是那個勢力還未發展成熟的扶桑國主了。
正好一方需要大量的童女,一方需要強大的實力支持,兩者自然是一拍即合。
之前他就一直在懷疑,為什麼扶桑國主的手下會有如無名氏這樣的強者。而且當初他便覺得那個無名氏很是詭異,不但能夠不用內力隱入虛空,而且出手身法皆不像扶桑的路數。他當時便有些懷疑此事,如今想來,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除了那個中原來的兜天大聖還有誰有實力調教的出來如此武士呢?
也難怪各大世家對於朝野上官職的變化無動於衷,想必也是因為這扶桑國主有了強援,各大世家不敢動他。這麼細細一想,所有的疑點和問題便都能解釋得通了。不知為什麼,隨風總覺得自己在推理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有些梁偷兒的影子。也許那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種烙印了吧?
隨風領著慕容希悄無聲息地到了長明殿外,剛一靠近,側耳一聽,其中果然有聲音!
兩人一驚,各自屏住了氣息,將身子隱沒在屋簷投下的一抹陰影裡,凝神細細聽著屋內的談話。
「兜天大人,聽說此次你的部下大有收穫,想必大人的神功應能再進一步,我先提前恭喜大人了。」屋內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慕容希毫無所覺,可是隨風卻怔了怔,雖然已經久隔了三年,但隨風還是一下就認了出來,這是扶桑國主的聲音!
果然如我所料,這兜天大聖和扶桑國主狼狽為奸,怕是策劃著什麼陰謀。
「哼哼」,回答他的卻是一陣男子的冷哼聲,聲音沉寂竟然沒有絲毫生氣,也聽不出年齡幾何,接著便是一聲冷笑,「國王殿下卻是說笑了,真正該說恭喜的是我吧?聽說殿下此次一舉收復了數十個底層職位,那些個所謂的大世家個個大為震驚,可沒一個敢輕舉妄動。想必假以時日,殿下定可一舉收復實權,榮登真正的日本皇帝。」
聽著那一聲冷笑,滿是寒意,如墜冰窖一般,慕容希竟然不自禁微微一顫。隨風眉頭一擰,聽到國王殿下四個字,隨風便已然明白,那所謂的兜天大聖定是中原人士無疑了,也只有大唐上國之人才會如此稱呼。
扶桑國主一聲長歎,「大人來我扶桑一國,也已一年有餘了吧。其實早在三年之前我便有如此設想,只是那時我手中心腹太少,也極度缺乏高手。只有幾個忍者侍衛,與那些千年世家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渺小。幸好天祐我天照後裔,派來大人如此神人前來扶桑,我才有餘力能夠與那些世家一搏。」
聽聞此言,隨風一驚,險些呼出聲音來。這兜天大聖來扶桑只有一年餘?也就是說三年前的無名氏並非是他教導出來的?
細細一回想,似乎籐原伯一也曾說起過,他在幼時便見過了能夠虛空遁形的所謂忍者了。只是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又聽兜天冷哼一聲,「實在不是我瞧不起貴國,令尊在時便已得到了那卷道門手札,這都數十年過去了。怎麼就只訓出了幾位人物來?以我看來,上面所寫儘是些粗淺的法門,再簡單不過了,竟沒有一人練至三成?可笑的是你的那些手下依法訓練了十年也只能做到虛空藏身,連一個法術都沒學出來?他們一幫愚人還認為是什麼神道教的忍者,想不到你也這樣叫,連皮毛之術都無,還敢妄稱神道?」
話說一半,語氣一轉,又嘿嘿笑了兩聲,「我倒忘了,道門中那些天人合一的道術至理又豈是你們這些蠻夷之輩所能懂的?」
接下來就是一片的沉寂,隨風不禁和慕容希對視了一眼,也難怪這所謂的兜天大聖的一番話說得實是太損了。連隨風也沒想到,聽這兜天話中的意思,籐原伯一之前說的什麼忍者神道一教儘是子虛烏有之物,無名氏那些人物所學的盡數來源於中土流傳而來的道門手札了。
許久許久,扶桑國主長歎了一聲,滿是落寞的色彩,有些不情願地道:「不知大人若要突破到下一個層次,又需要多少童女?」
他畢竟也是一國之主,如何聽得此種奚落,可是一想到日後都要仰仗於他,也不敢發作,只好轉開了話題。
一個短暫的沉吟過後,才聽兜天道:「共需九九八十一個。」
「八……」慕容希沒忍得住,一聲驚呼,聲音一出口便知不妙,可是已然遲了。
「什麼人!」兜天和扶桑國主一聲大喝。
隨風淡淡瞥了慕容希一眼,雖略微有些無奈,但一想到慕容希身為女子,一聽將有如此多的女子遭劫,一時心神失手發出聲音來也是自然,便也釋然了。
「替天行道之人!」隨風一把拉住了想要起身的慕容希,一下從陰影中跳了出去。
月色下一身白衣無風而蕩,週身真氣激盪,不再是之前單純的一抹清色,而是陰陽太極之力相交。於其身側演化陰陽太極,直至最終相合而化混沌。
「砰!」一聲大響,一股勁力從屋內虛空而來,與隨風週身氣勢一碰,激盪之下,直接將長明殿沉重的檀香木門震得粉碎!
「哦?竟然是個先天的武者。」一聲淡淡的咦聲從屋內傳來。
隨風退了半步,心中一緊,暗道一聲不好,屋內的那個所謂的兜天大聖竟也是個絕世高手,絕不在先天境界之下!
剛才一番氣息相碰濺起的灰塵漸漸地平息,隨風這才看清了長明殿前站著的兩個人影。其中一個自不用說,是扶桑一國的國主,三年前他便已經見過。他的邊上站著一個身著血紅色道袍樣式的奇異男子,男子一頭妖異的綠色頭髮,道袍的正中是一個由青紅兩色構成的血色太極。
難道是個中原的道門弟子?隨風很是不解。
「你是什麼人,竟敢來佛門清淨之地撒野!」神秘男子還未發話,扶桑國主卻搶先說道。
隨風冷眼瞥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也難怪,當初這所謂的天皇本就沒見隨風幾次,又時隔了三年未見,卻是沒有認出他來。
神秘男子冷笑了一聲,「國王殿下跟他費什麼話,看他的樣子一直潛伏在外,想必聽到了許多不該聽見的東西。不論他是誰,又是何種目的,都不能留存於世上。」
說著,從懷中拿出了巴掌大小的一物來托於手掌上。手一展,手中的東西竟然迎風而漲,隨風這才看清,竟然是個三尺長短的一把血紅色的大傘!他哪裡見過這個?就像是傳說中那些神仙手中的法寶一般,正當他愣神的時候,血紅色的傘蓋一下長了開來,猛地從他手中躍了起來,化作一動紅色閃光朝著隨風就衝了過來。
血紅色巨傘所過之處一片風雷之聲,無匹的勁風席捲,吹拂得四周的花樹一片的傾斜。躲在陰影中的慕容希拚命地摀住了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就連站在兜天身旁的扶桑國主都是一副如見鬼神的表情。
實在也怨不得他們,只因如此情景實在是太過神異了,這已經不是凡俗中的手段了。
就連隨風也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