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慕容希準備轉過頭來時,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地面竟在微微地震動!扶桑是一隅島國,自古以來多地震山崩等自然之災,他們來此呆了三載,也遇見了不少。只是這一次與以往並不相同,與之前無規則地律動不同,此次震動卻極富有頻率。一震一動,恍若呼吸一般。
「這是……」慕容希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異變又起!
剎那間一道驚天音波,響徹雲霄。只見一道清光猛地破開了阿正的木捨的屋簷,直衝九天。本來萬里無雲,一片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一片昏暗下來。清光從下而上,而烏雲正中也破開了一道缺口,一片陽光從缺口處灑落下來,照在了木捨的門前。
「吱呀」在這天地異變,響聲如雷的境況下,這一道開門聲竟然還是如此清晰。聽到異響,村中許多人都趕了過來,一見如此情景,各個都跟傻了一般。
「隨哥哥……」慕容希也好不了多少,呆呆地盯著門口的那道身影。
門中,隨風一席白衣,纖塵不染,頭上的髮髻也不知何時散了開來,一席長髮隨風而蕩。週身外散著一抹清色玄光,兩眼清澈透亮,像是世間最為聖潔的兩泓清泉。眼神似泛著絲絲縷縷不易察覺的光芒,嘴角淺笑著,簡直是個絕世美少年。而整個來看,他渾身的氣質似是被聖泉洗了一般,一片空山新雨後的清新,彷彿蕩滌盡了世間紅塵中的種種塵埃,竟像是個降世的仙人一般。
隨風臉上笑意不變,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腳間的鐐銬,低吟了一聲,「我帶著你們也實在是久了。」說著,手中輕輕一掙,「叮」一聲輕響。足有手指粗的天外隕鐵鏈應聲而斷,接著他又伸了一根手指進了鎖住手腕的鐵環內,一捏合,堅若金剛的鐐銬便一下成了兩段。
又看了看雙腿間的鐵鏈,微微笑了笑,雙腿微微一顫。似乎捲起了一道淡淡的微風,再看時,雙腿間的鐐銬早已碎成了齏粉,灑落在了地上,黑黑的一片。
隨風臉上淺笑不變,抬頭看了看滿是霧霾的長天。心中滿是感慨,古往今來多少武者日夜渴盼的先天境界竟真的被他達到了。兩個月前,他八脈盡通,一抹心神竟然從天靈遁出,直飛九天,整個大千世界,盡數落入了他的心神內,原來除了中原大地,還有著極為廣袤的冰原雨林、以及種種其他地域。
雖然不知前人打通週身穴脈是否也是同樣的奇景,但隨風卻顧不得這麼許多,忙將種種感悟銘記下來,盡數刻在心頭。
心神徜徉天地的時候,他見識到了北域厚重無邊的高坡,南方熾熱似火的雨林,西方凜冽彌天的颶風和東方溫潤翻捲的水汽,正應和著地火水風四象之力。是以隨風當時強壓下心頭種種悸動,匆忙延續著之前的工作,析回兩訣運起,趁著如此勢頭在丹田內由陰陽太極最終生出了四象之力。在正中泛著一抹金色光暈的太極圖周圍,分別是四個指著各自方位的四象神獸的虛影!
本該析回兩訣就神異無邊,只消他沿著當初他父親的軌跡,步入先天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可是他先是通了體內八脈,繼而又成了這四象之力,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出了一條和歷代前賢均不一樣的路。兩者效用相合,是他終於一下邁過了那道門檻,將這最終的一步踏了出去。
這一雖只是一小步,可是前後卻是天差地別。邁入先天之後,隨風竟有種自己已然身合天地的錯覺。彷彿這片山河日月,盡數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更為神奇的是,九天之上好像真的有著什麼宮闕一般,冥冥中似乎感知到那麼一絲召喚之力。難不成九天之上果真有著那樣一方仙土?隨風悚然,雖然之前猜測秦時的方士徐福可能最終羽化登仙而去,可是推測和自己親身的感知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難怪先前諸多先人苦苦尋覓,究竟武道有沒有盡頭,究竟世上是否有神仙,想必也是那些古人邁入先天之後有所感知吧。
隨風很自然地這麼想著,可是他卻不知,常人晉級先天,心神超脫體外卻只有短短幾息時間。所能感知的也只有方圓數里而已,哪裡如他一樣,幾乎整個大千世界都落入了心頭!幸好他還以為每個人都是如此,之後也沒和其餘人交流過此事,不然不知會震驚多少人。
「隨哥哥,你進到先天了?」慕容希還沒完全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些呆呆愣愣的。其實看他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定是晉級先天無疑了,從此天下間又多了一個震動天下的少年高手。
隨風輕輕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天,沒有說話。
慕容希等人這才注意到,剛才還滿是陰霾灰暗的天空不知何時又放晴了,大片大片靜好的陽光灑下。照耀在人們身上,滿是和煦的暖意。
隨風又走了幾步,從木捨中走了出來。週身散著的清色光暈也散了開去,望著慕容希,低喃道:「是時候離開了。」
「阿風…你,你是神仙嗎?還是天照大神派來的使者?」聽到聲響趕來的阿正看得連眼神都有些渙散了,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不單是他,周圍許多村民也是如此,簡直將他當做了神靈一般。阿婆反應最是劇烈,腳下一軟,險些癱倒在地,虧得旁邊的阿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隨風也沒有想到邁入先天會有如此異象,也難怪他們會有如此反應,連這一方長天都受了他氣勢的牽引,如此說來確實有些神異了。而他週身的那一抹玄光也是因為他剛剛入先天,對於體內猛漲的氣息還不能很好的控制,所有便有些溢了出來,卻沒想到會有如此效果。
隨風笑了一聲,神色一如往常,「我不是神仙,只不過是個尋常的武士罷了。剛才的那一切,也都是巧合,不好意思,卻是將你家的屋頂弄壞了。」
阿正一愣神,抬頭看去,果然屋頂上有著一個直徑尺餘的一個圓洞。正是剛才隨風內息外放,一股內力沖天而起所留下的。
阿正還未來得及說話,隨風又道:「三個月過去了,那些馬匪都沒有出現,想必是不太會來了。如此,我和小希也可安心地離開了。粗略算來,我們在此已經叨擾了三年之久了,如今我大功告成,也是時候離開了。外面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這個給你算是個紀念吧。」
阿正一驚,一下從剛才的迷糊中清醒了過來,「阿風,你們要走了?」
慕容希也驚呼一聲,「今日便要走?這麼快?」
隨風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有些事情總是要了結的,到現在已經拖了三年,實在是拖得太久了。我還有些東西需要取回來,之前因為被手腳上鐐銬和自身的實力所限制,如今沒了這層顧慮,卻是不得不走了。」隨風心中一動,突然又道了一句「你們也不必掛懷,日後若是有緣,也許還會再見。」
阿正接過了隨風手中的一個陶瓷所制的鼻煙壺,緊握在手中,不住地摩挲著,呆呆地看著隨風拉著慕容希和整個村寨裡的人一一告別,最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個鼻煙壺正是先前籐原伯一分給眾人的「高麗珍寶」,隨風當時隨手挑的,一放就到了現在。他留著也沒什麼用,於是就順手送給了阿正,這三彩瓷器卻是大唐所獨有,在扶桑極為稀少,日後若是阿正窮困,此物倒也能換些錢財。
「隨哥哥,我們也不準備下就這麼走了會不會太唐突啊?」路上,慕容希還時不時回頭看看,畢竟在此呆了三載春秋。而此地那些村民的淳樸與熱情給了慕容希許許多多的溫暖。就這麼走了,怎麼可能沒有不捨?
隨風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大動靜,不然倒是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恐怕阿綱他們再也不會將我們當常人對待了。」
他這麼一說,慕容希也明白了過來。自從她那天以流星牧野的暗器之法殺了那些馬匪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村裡的人對她都有些敬畏,說話也小心翼翼的。這讓她一度很是不適,但想來卻也怪不得他們,人對於超越自己理解範圍的事物總會有些敬畏,此乃人之本性,他們再待下去,怕是村裡會把他們當仙當神,卻不會當做人了。
想明白這一點,慕容希便也不糾結於此事了,「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去找那個兜天大聖?」
「不」隨風搖頭,「我們先去平城京,平城京畢竟乃是扶桑一國的都城,消息比之其他要靈通得多。而且我之前的佩劍,內功心法都留在了籐原世家,卻是要先取回來,順便將這筆賬和他們好好算算。」
當初他剛進籐原家族,籐原伯一賜他天叢雲劍之後為了安全起見,他怕人察覺純鈞的秘密。於是便趁夜將純鈞劍埋在了籐原家族庭院內的槐樹下,順勢也將析回兩法訣放了進去。
沒想到他當時自以為多此一舉的謹慎真的派上了用場,當日籐原伯一給他下了離魂散,在他的住處百般搜查又搜了他的身,都沒有發現他修行的功法。也曾試過趁著他精深恍惚逼問出來,可是也不知隨風天生警覺還是一種本能的防護,並沒有給他問出來。
後來無可奈何之下籐原伯一才想出拘禁他拷問的辦法,若是讓他知道他苦苦尋求的東西就在他眼前,他卻一直沒有發現,也不知他會是什麼表情。
兩人邊說著話,邊沿著久津村前的那條小徑漸漸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