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方幽靜的荷花池,此刻正值盛夏,驕陽當空、暑氣逼人。池中鬱鬱蔥蔥立著一片一片的荷花,驕陽之下本就鮮嫩可人的荷花顯得更是艷麗了幾分。花池中,荷花的莖桿旁、花瓣的投影下時而可見幾許游魚在其中穿梭,微微蕩起幾分水波,極是溫婉美麗。
「撲通」一聲,不知從何方突然飛出了一小塊瓦片投入了池中,旋轉著沉進去,又跳了出來。如此,瓦片跳了兩下,沉了進去,只留下了兩圈逐漸盪開的漣漪。
接著就是小女孩咯咯的笑聲,「隨哥哥,我學會打水漂了。」
「你真聰明。」隨風微微笑笑,伸出手撫了撫她單純可愛的頭。這打水漂是隨風幼時玩的遊戲,他出生於大江兩岸,水網縱橫,池塘也多。是以他年幼的時候經常去往河塘岸邊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玩這打水漂的遊戲。
美帆子從小在深閨大院中長大,與中原隔海相望哪裡見過這些玩意?只看隨風玩過了一次,便徹底喜歡上了。一有空暇就拉著隨風到池塘邊陪她玩這個。
隨風看著池塘中濺起的漣漪,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美帆子來了籐原世家已然一月有餘了,籐原伯一特意安排美帆子就住在隨風廂房的附近。看樣子,是鐵了心想要促成這一門婚事。他的目的,隨風再清楚不過了,想要以此來拴住他,讓他能夠永遠地留在籐原世家。
而與美帆子接觸得久了,隨風也確實被她身上那一種清純潔淨的氣質所打動,如此少女實在不似凡俗中人。日後究竟該如何,下次當籐原伯一再次提起婚事的時候,他又該如何做呢?便是他自己,心中也沒有底。
「隨風先生,原來你在這裡,家主在書房,請你過去呢。」背後傳來佐佐木管家的聲音,隨風略微有些好奇,籐原伯一自從那日從井田家回來之後便再沒有找過自己,別說找自己,似乎連門都沒有出。難道他一直在研究那兩件所謂的扶桑神器?
「好,我這就過去。美帆子,你要是玩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隨風站起身來,看著書房的方向,不知為何心裡似乎總有種隱隱的擔憂。
難道這籐原伯一想要對自己不利,學那劉邦狡兔死走狗烹?想到這裡卻又不禁輕哼了一聲,以他的武功造詣,內功修為,這籐原伯一不是不知道,又怎會幹如此愚蠢的事呢,看來果然是自己有些焦慮了。
隨風自嘲地一笑,抹了抹鼻子,向著書房去了。
書房內滿是黯淡,剛一進去什麼也看不清楚。原來是籐原伯一關上了所有的門窗,將書房內弄得像是夜晚一般的幽暗。
一進門,就看見籐原伯一左手托著一個八角形的鏡子,右手持著一把長劍。神異的是,在灰暗的室內,長劍上流轉著一抹淡若天藍的光暈,從劍柄流動向劍尖。而那面八角形的鏡子也很是不凡,正中似乎也隱隱透著一抹淡金色的光暈。
「伯一先生,這一個月來,你便一直在捉摸這兩件神器嗎?」隨風看著籐原伯一一臉憔悴卻又滿是狂熱的樣子,哪裡還猜不到?
聽到隨風說話,籐原伯一才發覺隨風到了此處。緩緩抬起頭來看了隨風一眼,道:「先生來得正好,我研究了這一月,也只發現這兩件神器在極暗的室內靠在一起時會發出一絲黯淡的光芒外一無所獲。先生來自中土,想必見多識廣,不知可有什麼別的想法?」
隨風走上前去,從籐原伯一的手中接過了兩件神器。剛入手,心中便有種奇異的感覺。不知為何,這兩件神器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神韻,隨風總覺得其中似乎隱藏著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稍稍試驗了一下,果然如同籐原伯一所說,兩件神器靠近發出的光芒便盛,遠離,光澤則會黯淡。
看了許久,除了散發出的光芒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什麼奇特之處了。
「家主大人,也許要集齊三神器才有可能解開謎題也說不定。」隨風思量了許久,也只好如此回答了。
籐原伯一默然看著隨風手中的神器,許久沒有說話。許久,才默然一歎,道:「那便又要等上十年了。」
「那便又要等上十年了」,普普通通一句話聽在隨風耳朵裡卻猶如驚雷炸響,像是觸到了什麼關鍵的地方,隨風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惶恐,聲音忍不住就高了起來,「家主的意思是說,除了天叢雲劍之外籐原家還有其餘神器的仿品?」
隨風剛說完,籐原伯一猛地一把摀住了他的嘴,有些惱怒道:「此事怎可大聲嚷嚷?萬一被別人聽了去,這又如何得了?」
籐原伯一雖是責怪,但言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籐原家早就做好了所有神器的仿品,就等一一掉包了。
這三件神器都是先秦之物了,距今足有上千年的歷史,想要從外到裡一絲不差完完全全地仿製出來,即便是在中原又會是和人有著如此龐大的實力,能夠僱傭得到如此鍛造神人呢?隨風越想越是不寒而慄,也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此中原委查個清楚。
又與籐原伯一簡單地攀談了幾句,隨風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不知家主之前在中原究竟尋的哪位高人,能有如此鍛造技藝?如此人物即便是在中原也是鳳毛麟角,不知家主又是如何尋到的呢?請恕隨風心中實在好奇,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籐原伯一聽到隨風略帶恭維地一說立時哈哈大笑起來,笑罷,眼神卻又一變,有些深意地看了隨風一眼,隨意道:「其實也沒什麼,扶桑此時既為大唐的屬國,我又添為扶桑關白。如此棘手之事自然是尋的大唐朝廷代為解決的,關白一職在大唐稱為丞相,不知我可有說錯。所以我便是尋的你們大唐當今宰輔李林甫大人,也不知他從哪裡結識的異人,又花費重金,將此三件神器盡數仿製了一遍。」
一聽到「李林甫」這三個字,隨風臉色不禁就變了一變。整個人都愣了一愣,這籐原伯一莫非是知道了些什麼?一愣之後,便又笑著道:「家主大人果然不簡單,竟然請得動大唐的李林甫大人。」
籐原伯一表面上謙虛地推辭了一番,心中卻是一陣冷笑。看這隨風的樣子,恐怕一雄這小子跟我說的便**不離十了,他果然是因為在大唐得罪了李大人才會被逼跳江,結果陰差陽錯之下上了我籐原家的船。如此,接下來的事情便要簡單許多了。
隨風雖不知籐原伯一此刻所想,但也差不多猜到肯定又是什麼算計,恐怕和自己脫不了關係。他雖然不懼,但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妙。
而籐原伯一卻沒有繼續就這一話題多做探討,話鋒一轉,又道:「對了,隨風先生,原本賜你的佩劍用來替代這正品的天叢雲劍給了井田世家。而若是將這把正品賜予你使用也不甚妥當,請先生放心,我籐原世家定會為先生重新準備一把寶劍。只是這幾日家族中事情較多,所以可能會晚上幾日,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家主無需為難,隨風只要一把鐵劍便可。」隨風搖搖頭,並不在意。之前一直隨身攜帶的純鈞神劍太過神異怕被籐原世家看出些許端倪來,故而被隨風深埋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以防待得日後需要時不至於沒有趁手的兵器可用。
又與籐原伯一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隨風便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剛出了書房,就碰見了高橋一雄。
說來也奇怪,這一個月期間,除了佐佐木管家之外,他似乎再沒見過什麼其他人。而這高橋一雄卻是一面都沒有見過,只聽佐佐木說他一直在臥床養傷,他也沒有在意。不想今天卻不知為何如此湊巧。
高橋一雄又換回了之前那一身白色武士衣,先前因為受傷一直彎著的脊樑也挺了起來。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看樣子,傷應是好得差不多了。
高橋一雄看見隨風,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一笑,「隨風君,好久不見。先前的一月我一直在房中養傷,聽說美帆子此刻在我籐原家做客,不知你倆處得如何?」
雖然有些奇異於他對自己的笑,隨風還是笑著回道:「挺好的,看你背上背著包袱,是要往哪裡去嗎?」
隨風這才看到了高橋一雄背上背著的包袱,看樣子倒像是要出遠門一樣。
「是啊,」高橋一雄臉上笑意不減,一點頭,又道:「我將要去往高麗國一趟,家族中有一筆交易需要我參與。這不,我剛養好傷就又要奔波了。」說著,無奈地一攤手,好像之前與隨風從沒有過間隙一樣。
奇怪雖奇怪,不過見到他不再對自己抱有敵意,隨風還是很欣慰的。
「高橋先生,你還沒走嗎?」又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隨風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竟然是杜阿牛。
阿牛先看到的高橋一雄,再看到的隨風。不知為何,似乎有些緊張,「你好……隨風先生。」
「阿牛,好久不見。」隨風眉頭微微一皺,倒不是因為阿牛對於自己的稱呼變了,而是看樣子這阿牛很早便知道高橋一雄將要出走了。不過一想到他們本就住的極為靠近,便又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阿牛,隨風君,我還要趕船,那就先走了。」高橋一雄用力地拍了拍阿牛的肩膀,又衝著隨風笑了笑,轉身走了。
只是隨風沒有看到,剛才還滿是陽光的笑臉,轉過身後卻變得儘是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