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梁偷兒,隨風又回到了房內。受到昨夜巨大進步的鼓舞,此刻他一刻也不願休息。一回屋就盤膝坐下,從懷裡取出了梁偷兒昨日給的兩個玉瓶,一瓶龍涎、一瓶地肺。各自喝了一口,又踹入了懷中。
龍涎與地肺入口之後,化作兩團清液順流而下。這兩流清液,一道冰涼一道溫熱,彼此排斥,卻又交錯糅雜。
隨風有過之前飲地乳的教訓,不敢隨意打破兩者的平衡。等了片刻,龍涎與地肺之氣都已穩定了下來。隨風這才小心地催動析天訣煉化兩者的精氣,難怪梁偷兒說龍涎和地肺之氣才是那一方太極池塘的精髓所在。隨風到了此刻才知道,他兩者都只喝了一小口。煉化之時,卻覺得後勁綿綿不絕比之前飲地乳時還要強勁,不停地有精氣散發出來融入到了丹田的陰陽圖內。
眼看著陰陽圖一點一滴地由剛開始的虛幻而逐漸變得凝實,隨風心裡也越來越興奮。又過了足足三刻鐘,龍涎與地肺的精氣才完全消散。隨風根本顧不上停歇,又各自飲了一口。同樣的兩道清液流入腹內,又用相同的方法將其煉化。如此往復,足足飲了三次,丹田內的陰陽圖才徹底凝實,穩定了下來。
隨風這才發覺這短短三次運功竟然就用了一個多時辰,而那兩隻玉瓶也消耗了大半。不過收穫也是驚人的,雖然不知此時他的內功到了什麼層次,想來也應該觸到了後天境界的門檻了,他從開始修煉到現在不過短短一旬都不到。如此速度實在是驚人。
他卻不覺得有什麼,他只是臨近後天而已,慕容玄風已是臨近先天了。看起來只不過區區一個層次,確實天壤之別。
隨風想著,突然笑了起來,自己如今的速度已算是驚世駭俗,要還是嫌不夠便太不知足了。坐的時間久了,有些累了,隨風站了起來,猛地一起身,立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隨著他的起身,氣海內的陰陽圖自發地轉動,一股內息也不知怎麼沿著他的脊椎逆行而上。還伴著「卡卡」的響聲。
隨風一喜,人體內除了十二正經是人生來便相通的之外,任督二脈和奇經八脈都是先天閉合的,需要後天以內力破開。一般來說一個人內力的高低除了他修煉的程度之外和他破開的經脈數量密切相關。想要脫離後天進入先天,首先便是要將任督二脈和奇經八脈盡數打通。
雖說這些經脈的位置在書中都有記載,可是要在體內將它們尋到便沒有那麼容易了。許多人只差最後一條經脈未通,可是久久也不知其所在,終其一生也沒能進入先天。便是能找到,也未必就能一帆風順。經脈不比鐵石只要以蠻力硬闖便可,許多高手因機緣沒到強行打通而走火入魔。
隨風趕忙祛除腦海裡多餘的雜念,又再次盤膝坐下,以析天訣催動與之前自發形成的氣息一道逆行督脈而上。自長強起連破八穴直至靈台方才停下,隨風又幾度運氣,只是後面的經脈如鐵一般堅硬,一時是破不開了。
隨風這才緩緩收功。這麼一折騰,又是接近一個時辰過去了。「又到了吃飯的時候了。」這般想著,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會是誰呢?」一邊想著,一邊開了門。
來者是之前那個慕容家的侍女。「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隨風奇道。
侍女似乎有些害怕他,低聲道:「家主在水龍堂設宴請隨公子前去,特叫我來通知。」
設宴?隨風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是之前已經設過宴了麼?」
「奴婢不知,家主只說請隨公子一定前往,不得推辭。」侍女被隨風這樣一問,更加有些膽怯了。
「哦,好吧,我去就是。哎,對了,梁大哥呢?」隨風問道。
「梁少俠由別的姐妹帶路,不和我們一起。」侍女答道。
隨風裝作漫不經心,心裡卻產生了一絲疑慮:「這慕容彧是怎麼回事,三天兩頭地請我們吃飯?不讓我和梁大哥碰面,是故意的嗎?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還是說,這又是一樁鴻門宴?」
一路上隨風都沉吟著,也不多說話,跟著侍女後面沿著小徑七拐八彎地一通行進,他也懶得記住路線。再次抬頭的時候已到了所謂的水龍堂前,剛好看到梁偷兒也剛從另一條路到了門口。隨風衝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梁偷兒輕輕地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隨風心裡暗歎道。
剛進門,就聽到慕容彧一陣朗笑聲道:「兩位來得可真巧啊,昨日玄風帶著一干弟子去西湖邊打獵。不想竟然碰到了上古的神鳥龍雀後裔,一身鋼筋鐵骨,本來想說做慕容家的寵物。可是它畢竟是上古異種,高傲不堪,始終不願屈服,最後竟然一頭撞死在了石壁上,實是可惜。好在,如此神鳥,乃是大補之物,我想起兩位在慕容家做客,便索性吩咐手下將其烹了與你們一同品嚐。」
「神鳥?龍雀?這究竟是什麼情況?」慕容彧短短這幾句把隨風心裡驚得波濤狂湧,隱隱地,隨風有了一個不良的猜測。卻還是要裝作平靜道:「慕容家主客氣了,我倆本就閒居慕容世家,什麼忙也沒幫上。如此神物怎敢分一杯羹?」
隨風說著,卻悄悄地在用餘光觀察。此刻慕容玄風正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而碧涵的表情看起來雖然鎮定卻還是有些掩飾不住的慌亂。如此,隨風已經有些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慕容彧一邊招呼著隨風兩人坐下,一邊呼喝著下人,嘴裡喊著快些把好菜呈上來。越聽,隨風越是覺得脊背有些發寒。
隨風暗想,若是真的如自己猜測一樣,屆時自己該如何應對呢?可是思前想後,都沒有一個兩全的方法。自己雖有梁偷兒相助,但無論是從實力上還是形勢上都處於絕對的劣勢。
就在他想的時候,幾個慕容世家的傭人刷刷地端了幾道菜上來。而正中那道最大的一盆裡裝著一隻鳥狀的菜餚,即便兩隻眼睛已經被挖掉了,可是喙上那一道明顯的劍痕,和它如銅鈴一樣的眼睛,隨風還是看了出來,這就是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只烏鴆。看著,隨風心裡一陣不舒服,沒想到烏鴆為了報梁偷兒不殺之恩竟然還是把自己搭了進去,而且還是死在了它主子的手上。想來也是,這世間又有多少神兵能傷得了它?在此地,除了隨風的純鈞劍便是慕容家的水龍吟了。
「這便是傳說中的龍雀後裔了嗎,看著,怎麼有點和書中所記載不符啊?」梁偷兒裝模作樣地問道。
慕容彧笑道:「龍雀自上古相傳至今,雖仍是上古異種可是血脈早已稀疏了不少,外形有些變化也是自然的。如此神物效力實在是太強,我慕容世家不敢獨享。」
說完,又招呼著下人將那一整盆的烏鴆分了。
「待會切記不要吃這盤肉,這烏鴆雖然肉質沒毒,但性屬極陰,這般濃的陰氣吃到體內會使你體內陰陽顛倒,內力潰散,切記切記。」面前剛遞來一碟烏鴆翅,耳邊就傳來了梁偷兒的傳音。
他擔心若不提醒一下隨風,恐怕他不知情之下便將這烏鴆給吃了,也顧不得會不會被慕容彧聽去了。
隨風看著這烏鴆,就想起昨夜那般緊急的情況下,烏鴆救命的啼鳴聲,便是這肉真的有種種神效他也是下不了口的。心裡不禁有些歉疚,若不是自己和梁偷兒進到了慕容家的密林裡,烏鴆也不會因為為了就他們而死了。想著,更加覺得慕容彧此人和李林甫一樣都是口蜜腹劍的人物,看著他滿是笑意的臉,心裡止不住地厭惡。
慕容彧起身朗聲道:「兩位,如此神物實在是難得,還是快些吃了吧,再過得片刻涼了效力便會差上很多了。」
隨風輕笑一聲,道:「家主客氣了,家主不先享用,我等做賓客之人怎敢搶先?」
慕容彧似乎沒有體會到隨風其中的意味,笑道:「隨公子說得即是,倒是彧疏忽了。也罷,彧便做了今日第一個吃這神鳥之人。」說完,捧起了面前的烏鴆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笑道:「隨少俠,你也請。」
隨風一愣,原以為可以逼得慕容彧難堪,不想他竟然無視其中的陰氣,此番是真的引火燒身了。只能無奈推諉道:「慕容家主的盛情實在是不該推辭,只是隨風自小便體弱內虛,禁不住如此的大補之物,還請家主原諒則個。」
慕容彧臉色微微一變,一股無聲的氣勢展了開來,顎下的鬍鬚無風而揚,冷然道:「此龍雀神鳥,陽氣充盈,最是適合體虛之人服用了。不知隨少俠屢次推辭是不賣彧的面子,還是嫌棄我慕容家的手藝呢?」
慕容彧到底老奸巨猾,隨風初出江湖如何能鬥得過他呢?他此番話一說,一下便堵死了隨風所有的退路,唯有硬著頭皮將這烏鴆吃下了。
隨風心裡暗歎一聲:「我還是太稚嫩了,離這種老江湖還差得很遠啊。」只能勉強端起勉強的玉碟,在他對面,碧涵一臉悲色地看著他,一直在微微地搖頭。本來已經堅定的心,看著碧涵的樣子,不禁又有些動搖。可他還是道:「家主都如此說了,若還是推辭,實在是太對不住慕容家這兩天的招待了。」說完,拿起烏鴆翅,輕輕地咬了一口,吃了下去。
他這一口吃下,碧涵和梁偷兒都是心裡一歎。「不知道他吃了這個以後還有沒有習武的機會……」碧涵望著隨風清秀的臉龐,很不是滋味。
梁偷兒心裡也是隱隱地有些替隨風擔心,可是不知為何,隨風臉上滿是平靜,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神色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