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樑畫棟的西偏廂房裡,完全一種辦公室的格局,李鴻章坐到了太師椅子裡:「請,周先生,請坐!」
「多謝了中堂大人。」費盡心機,終於得到了李鴻章的認可,周星覺得,自己的名氣還是太小,所以,之前會被人誤會。
幾個親信官員坐了,立刻有人奉送好茶,李鴻章親自敬他,周星笑道:「中堂大人是不是端茶送客呀?下官可不敢壞了您的規矩!」
李經方哈哈大笑:「周先生說哪裡話來,不是親近人等,中堂大人絕對不會這樣客氣的。敬請品嚐,此特等鐵觀音,恐怕先生在河南老家,難以到手的。」
座中人,也都滿面春風,一個個好奇地看著周星,還小聲地議論著,有幾個人的表情,在周星的眼裡,被解讀得清清白白。
「他就是周星啊?想不到這麼年輕。」
「皇上的寵臣!將來前程不可想像。」
「沒有讀過一天書!」
「太后老佛爺都很賞識他呢。」
周星喝了茶,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滑進了咽喉,頓時覺得滿口生香,爽快異常。「好,果然是好茶!」
李鴻章將盔帽摘取了,放到桌子上,早有兒子機警地接了,托在手裡。
「周星,老夫知道,你種植出的嘉禾,非常厲害,也聽過多位官員談到你,正想去拜訪你,想不到,你倒先來了,也是老夫眼拙,居然沒有想到是你,真是怠慢了。」
盛懷宣則說:「周先生,我們中堂大人,對你是極為欣賞啊,老實說,我盛某人,對於你的七百斤小麥田,是不敢相信的,若你的小麥和玉米真的能夠增產三倍,則我大清該富裕成如何程度?真是想想都熱血沸騰啊。」
其他官員也都極力稱讚周星,李鴻章捋著長鬚:「想來,此事當真,皇上和老佛法爺都見了的事情,豈能有差?周先生,你就給本部堂講一講,是如何種出的。」
看來,不用周星引導,這些人的好奇心已經驅使著他們來探詢自己的秘密了,所以,他也很高興,就滔滔不絕地將種植方面的情況,講了出來。
講著講著,周星發現,周圍的官員五六名,一個個瞠目結舌,面面相覷,就是李鴻章等人,也皺著眉頭。
「老大人,諸位大人,你們?」
「哦,你繼續繼續講!」李鴻章連連咳嗽。
盛懷宣則提出了疑問。什麼化肥的功效啦,為什麼小麥需要化肥啦,什麼是氮磷鉀,這些養料是如何滋潤禾苗兒的。他問得很仔細。
現代的農業種植技術,在周星眼裡,小菜一碟,可是,就是最普通淺顯的知識,對於百十多年前的政府官員來說,還是迷。他的肥料知識,已經徹底地顛覆了傳統農業者的思想。
盛懷宣問得極為仔細,也不時提出新的小問題。周星則毫不遲疑地回答。
「原來如此!」盛懷宣歎息一聲,「洋人的種植技能,比我大清果然有奧妙先進之處,我等確實該好好地研究一番了。」
周星知道他是對自己進行考察,甚至是有些刁難,可是,也只有自己清清楚楚地講述出來,才能夠讓更多的人明白其中道理。公關的實質就是傳播信息,雙向傳播,所以,對於盛懷宣的刁鑽古怪,周星一點兒也不反感。
無論是李鴻章,盛懷宣,還是其屬下的官員,要提起農活兒來說,都不是陌生,可是,聽周星的講解,則全是新鮮事兒,所以,又是激動又是新奇,又是佩服。
「如果李大人有興趣,可以將附近官地試探種植,使用西洋化肥。」周星建議道。
「好!」盛懷宣的眼睛珠子一轉:「我們與其使用化肥,何不立刻修建了廠子,製作西洋化肥?」
周星將自己和德國英國人合作,建設化肥的事情講了,並且講述了自己如何代理西洋化肥賺取巨大利潤的事情。
「啊呀,厲害,短短數十天,您周先生就賺取了數百萬兩銀子?」盛懷宣佩服得五體投地,豎立起了大拇指:「我真正的信你了。不錯,也只有你周先生,才能有如此大手筆!」
李鴻章的眼神,也很是熱切,顯然,周星的傳奇故事,已經深深地打動了他。經營化肥事業,既能夠賺錢,又能夠挽救國家利益,對於他苦心經營軍事強國的夢想來說,真不愧為雪中送炭的好事情。
「周先生,既然你已經和洋人合作,修建化肥廠子,手邊又不缺錢兒,今天來我北洋,什麼意思啊?是不是來賣化肥的?」盛懷宣見他久不回答合作的事情,問。
周星笑了:「下官已經不做化肥廠大事情了。」於是,將化肥廠的情況,和盤托出。
「啊?這麼大的事業,周先生居然全部托付給了朝廷?」幾個官員暗暗佩服。
李鴻章笑著:「難道周先生嫌賺錢太多燙手麼?」
「獨樂樂,與眾人樂,孰樂?一人富,與天下人富,孰樂?」周星意氣風發地說。
「難得難得!」李鴻章終於感慨起來:「像周先生小小年紀,如此通達為國的人,實在不多見!」
盛懷宣鼓動周星,將化肥廠的事宜再取回來,然後,他們北洋系統願意全力合作,辦理此事,那時,要和周星共享成果。
周星將情況講明了,化肥事項,已經歸還了朝廷,自己絕對不會再去做了。
「可惜,這麼好的事情,沒有由我北洋來做,實在是可惜。」盛懷宣連連搖頭。
周星講了自己的近況,什麼化肥廠歸了朝廷大戶部,化妝品事業,歸還了宮廷的李公公,自己目前就是無業遊民云云。
表面上,周星是謙虛,可是,誰都能夠聽出,周星這人,不簡單。
李鴻章忽然想起:「既然周先生沒有事業,又怎麼說是來拯救我北洋諸位呢?老夫一直以為,周先生要將自己事業,為我北洋經營,資助經費呢。」
談話的氣氛已經極為友好親切,周星也沒有了任何的畏懼:「中堂大人,盛大人,小李大人,其餘諸位大人,下官承蒙皇上恩德,賞賜虛職從三品,實在是慚愧,所以,對於國家事情,不敢不盡心盡力地謀劃,目前,據下官所知,我北洋軍系統,才是國家的重中之重,而起間的弊端危機,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下官今天,雖然不為求職,卻也是為了求事,要協助諸位大人,將我北洋事務,處理巧妙,防微杜漸,消滅禍害。」
「哦,原來如此!」幾個官員都對周星的話表示理解——所謂的拯救北洋,原來是術士方家縱橫類的噱頭。
北洋水師,是李鴻章的看家之本,其實,其勢力已經位居世界第八,亞洲第一的規模,在周星的口裡,居然是危機四伏,必須拯救,讓他老大不快。
「周先生想必巨眼真知,能夠診斷我北洋弊端,就請詳言。」
「老大人說的是,就是中堂大人不講,我周星也要盡自己所能,拯救北洋危機。」
「嗯?」
李鴻章一愣,其餘諸位都是一愣。
人家是謙虛,你還當真了。
周星當然知道北洋水師的問題,歷史上的事情,清清白白,加上之前通過種種渠道的瞭解,周星已經判明了事實。
「不過,今天,下官先不提北洋的事情,而先講一件事情。」
大家都熱切地傾倒著身軀,等著他的下文,就是李鴻章的持重,也扶了扶老花眼鏡兒,他對這個年輕人,愈發有了興趣。這個張口就是洋話,能夠和英國顧問直接溝通,對於西洋化肥的通曉,達到了令人費解的地步的人,絕對不是草包,雖然他還不知道他的真實底細,可是有一條是可以肯定的,這人,絕對是他開辦洋務的可用人選。就算他有種種毛病,都可以鍛煉,而且,他深得皇帝和老佛爺的賞識,能夠爭取過來,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講吧,講吧,」大家催促著。
周星笑而不言。
李鴻章只得親自表明態度:「周先生,這裡的人,都是本督的親近人等,無需迴避。」
周星卻用英語對座位裡的英國顧問講了幾句話。那人聽了,有些尷尬地聳聳了肩膀:「如此,也好。」說完,向李鴻章告辭。
李鴻章異常震驚,先是送了英國顧問出來,然後問周星:「有什麼事情,不能給麥克爾先生知道的?」
周星笑道:「我說,此事涉及到國家機密,更與英國的利益,沒有任何衝突,所以,英國人迴避些,我們將感到非常欣喜,並且,將在合適的時候,擺酒為之道歉。」
李鴻章點點頭,非常滿意,想不到,周星這麼會來事兒,他原本擔心,周星驅趕了洋人,會引起人家的不快呢。
「講吧。」
周星站起來,看了看所有的人,「下官說過,我是來拯救北洋事業的,有兩步,一是捐獻贊助,二是廓清事情,化解危機。關於捐獻麼,諸位希望本官捐獻多少?」
周星是設問。打量著眾人,發現他們一臉期待,既然剛才周星已經亮出了家底,賺了數百萬兩,那麼,要向北洋捐獻的話,當在百萬兩銀子左右吧?
李鴻章有些感動,難怪人家要故弄玄虛呢,原來,是來捐款的。對了,一個土頭大財主,首先想著捐款,這本身就是了不得的思維,當然,李鴻章立刻就將捐款和求得任用職務聯繫了起來,暗暗嘲笑周星,也不能免俗。
「這廝,得了虛銜,還要當真官兒,可見是個貪婪的主兒!」
不過,周星能夠首先想到北洋來求他當東家,他還是得意的。
沒有人回答。誰知道你能捐獻多少。
盛懷宣一副看穿了周星心思的高深模樣,將雙臂抱在胸前,要看周星如何表演。
「諸位大人,中堂大人,下官周星,也沒有旁的本事兒,只能動些歪斜腦筋,賺些骯髒錢財,所以,絕對多捐獻幾個,為我大清海軍事業,做些小小的貢獻,哦,李中堂,您看,我捐獻多少呢?」
這話逼得李鴻章不得不表態:「周先生隨意!」
「那好,既然李中堂這樣開明,不加強求,下官就不再矜持啦,嗯,下官決定,從今天起,在二十年之內,向我北洋水師捐獻開辦經費兩億兩。」
「嗯?」盛懷宣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餘諸位,也都是面面相覷。
李鴻章目光一凜,探詢地望著周星。
「對,兩億兩!」周星鄭重其事地強調:「我將在二十年之內,向大清北洋水師捐獻白銀兩億兩!只多不少!」
「啊?」包括李鴻章在內的所有官員,都驚呼起來。這個數目根本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