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暑假已經過去一大半,桐兒在多方面的培訓下戴著助聽器已經能聽見一些聲音。一羽也在循規蹈矩的接受訓練,一日比一日看起來要正常,至少趨於平凡了。但是誰都知道,一羽好不了,這一輩子都好不了,他不能主動學習,他不能與人交往,他永遠走不出他的象牙塔。而要教會他寫字,又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但是一羽的畫畫天分也是他們誰都猜不到的,只要給他一件東西,他幾乎能臨摹一般的畫下來,一開始是用蠟筆,後來薄荷給他一支鉛筆,再後來湛一凡給他一支毛筆,一開始他並不會運用,但是只要給他一點兒試用時間,出來的畫作一定會超出他們想像的相似,他似乎天生會使用這些東西,水彩畫,素描和水墨畫,他竟然能自己駕馭,只要給他素材。
湛一凡原本就給一羽請了畫畫老師,每週六和週日會來教一羽兩個小時,那老師出奇的喜歡一羽,他認為一羽只是沒有化作技巧,但是天分卻是別人難以擁有的,而且一羽似乎也有他自己的想像力,有時候亂畫一些東西連他這個老師也看不懂,但是他看了卻十分喜歡,誰都難以置信這會是一個七歲小孩身上所擁有的東西。
除了一羽的進步,這個暑假小苗苗也大有進步的。八月份的時候小苗苗便是八個月了,不僅下面長出兩顆牙齒,上面也開始露出白色的尖尖,而且還會扶著東西站立幾秒鐘,一個人可以咿咿呀呀的說上半天的話,完全是家裡的開心果。
薄荷的工作也漸漸的回到了正軌,那一次之後和倪曼竟然再也沒有見面,但是後來和孟珺瑤醇兒她們問起那晚發生的事情時,她們竟然一個個瞞著自己,誰都說那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都不肯正面給她說她們為什麼去了警局。什麼事情那麼不堪回首?就因為打架的事情?該不會被掃黃了吧?這個念頭只在薄荷的腦子裡閃過零點兒零一秒,然後再也沒有想過這個荒唐的事,她以為怎麼也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八月底的時候,雲海市爆發了一件天大的醜聞事件。而這個醜聞,蔓延整個雲海市的各大新聞報社雜誌頭條,蔓延至整個網絡,蔓延至全國甚至別的國家……整個世界。因為這個醜聞,好不容易生活趨於了表面平靜的薄荷再一次遭受了巨大的危機和變故,因為這個醜聞就是那麼直接而又的奔著她來的,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殺了她一個……徹底!
窗外密集的記者們等著圍堵她,小小的百葉窗根本躲不開猶如炎夏的赤陽一般刺目蜇人的閃光燈。薄荷氣餒的在座位上坐下,沈佳明、胡珊、張煜寒和梁家樂都關心的圍著薄荷的桌子,擋住辦公室裡別的人投來的好奇目光。
「老大,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啊?」
「是啊,老大,要不要讓警局過來驅開這些記者?」
「要不要讓我爺爺幫忙,圍截這些新聞?」
「老大你先別氣餒,這一定是有人衝著你來的!」
他們一人一句,都是那樣真切的關心著自己,薄荷真感激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得到關心。
「謝謝你們,我想……我想冷靜一下。」薄荷看向手邊的一堆雜誌,早上起床的時候,吃早餐的時候她和湛一凡都沒有得到任何的風吹草動的消息,但偏偏從九點開始爆發,各個媒體新聞開始報道,雜誌報紙還是追印,她頃刻間就成了這醜聞的主角!
真是禍從天降!讓人想也想不到的災難就這樣迎面而來,而她連手機都不敢開,因為從九點開始無數條辱罵她無恥、豬狗不如,甚至比這更不堪入目入耳的短信鋪天蓋地的向她的手機飛來,不停響動的鈴聲,就像中了病毒一樣不肯停歇,她只要關了手機,關了電腦,關了窗戶,躲在這百葉窗後,躲在這片刻間就變得寂靜的辦公室。
梁家樂握緊拳頭狠狠的錘在桌子上憤憤道:「究竟是哪個混蛋,造這樣的謠言!?」
胡珊也氣哼哼的接道:「是啊,太可惡了,怎麼能這樣污蔑老大的名聲呢?而且還是這麼大規模的撲來,簡直像是預謀好的!」
薄荷看向手邊的雜誌,封面上寫著:檢察官昔日淪陷風流場——賭場被賣,價值千金。
薄荷伸手翻開頁面,是她裹著素不被人從暗夜賭場後面抬出來的圖片,每一張臉都是那麼的清晰,每一張,都是那麼的露骨,除了重點部位,每個地方,連毛孔幾乎都看得見。她被放在桌子上拍賣,她像貨品一樣,被萬千人看著,現在則是被全世界的幾十億人看著……
薄荷捂著自己的頭扔開手裡的雜誌,下一本又是另一個標題:女檢察官糜爛私生活,混跡酒吧,惹是生非——有婦之夫的公務員被掃黃了!
薄荷翻開頁面,是她喝醉了倒在沙發上,而旁邊的孟珺瑤和洛以為她們臉都很模糊,就連醇兒都看不太清,但是看得見她們的確是在和幾個男人鬧矛盾,看起來十分的不愉快,甚至有一張是她舉著酒瓶子向一個男人的頭揮去的畫面!?薄荷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對她來說,她沒有完全而又清晰的記憶,有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再往下翻,是她們被抓上警車的照片,旁邊是文字的述說,她掃過一眼,全是污蔑般的言論!
往下翻,幾乎全部都是這些新聞!她在海巖島——暗夜賭場那不堪回首的過去,她們去酒吧喝酒甚至與人打架鬧矛盾,還有上警車的照片,不管是杜纂的故事還是真實的事實,都是不堪入目的!她知道,這些東西,足以毀掉自己的前途和人生!
究竟是誰費盡了如此的心思要這樣對她?真的像胡珊所說的一樣,是預謀嗎?
「胡珊,把你電話給我用一下。」
薄荷突然坐起來伸手向胡珊。胡珊立即將自己的電話遞給薄荷,薄荷接過來熟練的背出湛一凡躲得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通了,而且很快就被接起:「喂!」冰冷且冷硬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薄荷的眼眶不由得紅潤起來,埋頭低聲應道:「一凡,是我。我拿的胡珊的電話……」
「寶寶!」那邊響起刺耳的剎車上,和湛一凡的急促輕喘。
那聲刺耳的剎車聲讓薄荷不由得蹙眉:「一凡……你在哪兒呢?」
「在路上,在去檢察院的路上。你別害怕,我馬上就來了。」
薄荷伸手摀住自己的眼睛,喉間哽咽的竟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她遭遇了什麼事,所以正馬不停蹄的向她趕來……他在來檢察院的路上!
「我……我不害怕,你小心點兒開車啊。還有,你等會兒到後門,我會讓張煜寒他們去接你的,別走前門。前門已經……被,被圍堵了。」她真是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天!昔日的不堪和傷口被人挖出來,如今的生活被人像把柄一樣緊抓指責。
湛一凡靜靜的道:「好。你等著我,我馬上就過來了。」他的聲音永遠都能在瞬間就撫平她不安的心緒。
薄荷將電話還給胡珊,胡珊看著薄荷輕問:「是湛先生要來了嗎?」
「嗯,等會兒,煜寒和家樂你們去後門接一下他,他知道後門在哪兒。」她曾經讓他在後門接過自己,而現在則慶幸多了一道門。
「老大你放心,我們會去替你辦的。」
張煜寒剛剛說完公訴部的門突然被敲響,眾人抬頭望去,是檢察長的秘書阮小姐。
「薄部,檢察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
薄荷站起來,沈佳明擔心的看著薄荷:「老大,你不會被檢察長責罵吧?」
「應該……不會。」檢察長一直這麼照顧自己,而且在這樣的時刻,檢察長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老大,要不你先喝點兒東西壓壓驚。這是我買的奶茶,還沒喝呢,你先喝點兒。」胡珊把自己桌子上還沒動過的奶茶塞到薄荷手裡,薄荷現在的確是想喝點兒東西壓壓自己突然反上來的胃。微笑著接過,薄荷邁步向外走去。
跟著阮小姐走進電梯裡,薄荷輕輕的吸著吸管看著上升的數字,面無表情。
「叮——」電梯突然下沉,打開的那一瞬間薄荷奔出電梯趴在電梯口的垃圾桶上竟吐了起來。
吐出來的,全是奶茶和水。薄荷蹙著眉頭捂著嘴,阮小姐上前來關心的詢問:「薄部,你沒事吧?」
薄荷搖了搖頭,抬頭衝著阮小姐尷尬的笑了笑:「沒事,可能……心理壓力大了一些吧。」薄荷摸了摸自己的胃,剛剛竟然暈電梯了,多可笑的事情,也許真的和此刻壓抑的心情有關。
「哎,我也聽說那件事了,你別太放在心上,檢察長叫你上來可能就說這事兒的,檢察長為人溫和,他也不會為難你的。」
薄荷點了點頭,看向檢察長的辦公室邁步走去。
「叩叩。」
「進來。」
薄荷推門而入,檢察長戴著眼鏡坐在辦公桌後正在審查手中的文件,薄荷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站定,輕輕的喚了一聲:「檢察長。」
「薄荷,你來啦?」檢察長站起來指著沙發向薄荷微笑道:「快坐吧。」
薄荷轉身坐下,檢察長去到開水,薄荷有些忐忑不安,這真的是她這輩子遭遇過的最大的輿論危機,比上一次薄家覆滅給她帶來的流言蜚語還要兇猛,如野獸一般的直接向她撲來,她沒有任何的準備,所以有些無力招架。
「關於網上的新聞,我也看見吶。這事情鬧得這樣大,我也必須向你做一個瞭解,這賭場被賣的事情,還有酒吧的事情,到底都是怎麼回事?你得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啊!」
薄荷抬頭一臉堅韌的看向檢察長,幫?這一次,檢察長真的能幫她嗎?
薄荷從檢察長的辦公室回到公訴檢查部,部裡已經像往常一樣開始正常工作,而她的辦公桌邊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面向著窗戶,看著那百葉窗,手卻翻著她桌上的那一堆雜誌,沒有看,卻也沒有停止翻動。
薄荷輕步走進去,沈佳明他們正要叫自己,卻被薄荷快速的豎起手指予以阻止,輕步的走到男人身邊,薄荷抱著懷看向窗外靜靜道:「我沒事。」
湛一凡扭頭,看見薄荷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說,只是伸手輕輕的將她擁進懷裡,當著整個辦公室的人,將薄荷越抱越緊,附耳低喃:「我來了。」
同樣三個字,她安慰了他,他也安慰了她。
兩個人相視一笑,能在這一刻看到彼此,還有什麼是不能面對和解決的呢?
湛一凡突然拉起薄荷的手並對眾人道:「你們部長,我就先帶走了。」
「帶去哪兒啊?能帶走嗎?外面那麼多蒼蠅!」沈佳明代表眾人關心的問。
湛一凡輕聲解答:「怎麼來,怎麼走,總之要離開這裡,我們必須解決這件事。」
胡珊著急的應和同意湛一凡的話:「那湛先生你快帶著老大離開這裡吧。這外面人太多了,老大在這裡也不安心,也不能工作。你快帶她離開這兒,把這事兒解決了。」
湛一凡掃視了辦公室一圈,張煜寒立即道:「湛先生放心,現在這辦公室的人都是老大的死忠,我們都不會亂和記者說什麼的。」
湛一凡這才感激的向眾人點了點頭,不待薄荷說話便拉著薄荷出了辦公室。
薄荷回頭看向檢查公訴部門內的每一寸景和每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覺得這有可能會是自己看它的最後一眼了!
躲過狗仔隊上了車,湛一凡幫薄荷繫著安全帶,薄荷緊張的看著他問:「我們去哪兒?」
湛一凡抬頭啟動車子將車快速的倒出巷子靜靜的回答:「去公司。」
「去公司?」
「花延曲已經去那兒了,現在我們一定要找出一些線索,然後解決這次輿論甚至……揪出背後的那隻鬼。」
車子開上馬路,薄荷回頭看向檢察院門口那人山人海的媒體人物,他們如果不抓到自己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薄荷回過頭來看向前方:「剛剛……檢察長找我了。」
湛一凡挑眉:「他怎麼說。」
「他問我這些事的緣由,我當然是告訴他了,不過也沒有全部告訴。我沒有說你,也沒有說和你後面演戲的事。但是抓了暗夜賭場的人和我救倪曼也是事實,後面酒吧和警局的事我都記不太清,但我告訴他,那家酒吧是我爸爸生前留給我的,我們幾個女孩喝酒被纏。他告訴我說,他打電話去警局問了下,那天晚上我們被掃黃大隊誤以為是援交女抓去了警局,這事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害的她到了現在還是一團霧水,也沒想過當初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是真的荒唐。
湛一凡揉著鼻樑歎了口氣:「這事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所以她們都有默契的不肯和你說,我不在現場也不太瞭解真正的情況。再說了,那晚也沒人料到會有人有心拍下你們的照片。我也瞭解過了,那天晚上酒吧出來的消費者都被當著面刪除了照片和視頻,而且當時那經理也屏蔽了酒吧的所有網絡,應該沒有人逃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