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深加工,聯繫客商,若是有客商願意到什寬來,那當然是好事,縣裡會盡全力給予支持……」一句聯繫客商立刻讓林立業的眼前一亮,不由地回想起昨晚酒席上安平楞頭青般的橫衝直撞,最終卻成功的擺平了省扶貧辦,那麼這個想法是不是又能赴諸實踐,不過,轉瞬間林立業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一臉無奈的說道:「果品公司是常委會定下來的,解散也好,收回合同也好,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還是慢慢再商量吧……」
外人都說邵書記是個不管事的泥菩薩,什寬縣是林縣長一手遮天,可是,邵書記到底管事不管事,不處在這個圈子,不達到這個位置的永遠也體會不到,林立業的心裡最清楚,自己看似威風凜凜,獨斷專行,其實不過都是按照邵江磊設定好的步驟在執行,常委會掌控在邵江磊的手中,巨大的利益把眾多的受益者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哪怕邵江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都輪不到自己發號施令,甚至偏離方向一點都不行免費電子書下載
安平的想法很好,解散果品公司,收回簽訂的合同,採取市場化運作,符合市場經濟運行的規律,可這想法現實嗎,拋開果品公司的經營者跟邵書記的關係不算,單單從秋果遠低於市場價的收購方式,就足以讓這些人為了利益死不撒手,畢竟有省農科院的報告在前,這些人可都堅信,明年不發水了,果苗的長勢成了,光照也充足了,這差價自然也就出來了,只要能挺過這一年,就等於抱住了一個會下十年蛋的金雞,誰又捨得撒手。
「嗯,果品公司現在以秋果質量的問題拒絕收購,這已經違反了合同條款,他們違約在先,縣裡代表農戶提出終止合約,另擇銷售方式,這在法律上是行的通的,也是解決當前信訪壓力的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條件攤出來了,辦法也提出來了,但林立縣一臉難色的居然不接招,還整出了一句並不確定的慢慢商量,領導能說出這種不確定的話來,基本上就表明了態度,顯然是在婉言的拒絕自己,是他不想解決數千戶果農的問題,還是另有難處,蕭妃打破了重建的言論再一次浮現在耳邊,安平覺得自己把問題想的有些簡單了。
「呵呵,安平縣長雖然剛來,但工作的熱情還是很飽滿的,今後壓在我身上的擔子說不得要輕鬆許多,不過,安平縣長,你這股熱情要保持下去,但也不要操之過急,什寬縣發展在即,總有你大顯伸手的時候……」林立業對自己攤開的牌根本不接,悶著頭跟盤子裡的一塊蛋糕較上了勁,這讓安平有種一拳打到棉花裡一般無處著力,而始終一言不發的袁宜存看到安平面有慼慼,擺明了不理解,不甘心,也怕安平的楞勁再冒出來,急忙從中和起了稀泥。
「我這也是一個提議,是否可行,可沒經過踐證,既使實施了,會出現什麼結果,只要不出結果,誰也說不好,我這剛剛到來,具體的情況不太瞭解,兩位領導就當我是隨口一說,哪說了哪了,千萬別往心裡去……」計劃沒有變化快,既然自己的想法行不通,那把意思表達到了以後就點到即止,工作千頭萬緒,不見是偏是在一棵樹上吊死,何況,上竿子不是買賣,建議沒被採納,安平的心裡雖然不舒服,卻也不想跟林立縣鬧的急頭白臉的。
不知道是安平的建議彼此沒有達成共識,還是林立業刻意的躲避著安平的目光,總之兩個人之間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默契似乎多了一層的隔閡,整個早餐是異常的沉悶,吃過早餐之後,林立業絕口不提果農上訪和果品公司的事情,叮囑了安平幾句抓緊溝通協調,盡快拿回扶貧款的話以後,就帶著袁宜存匆匆地離去。
很明顯,安平大老遠的跑到省城,通過個人的關係幫著什寬拿到了扶貧款,這不該管的工作管了,不該送的人情也送了,但對林立業示好的意向並沒有達到,謀求解決信訪壓力的渠道並沒有打通,安平最初的期望基本上都落了空,出師不利,那就再接再勵,安平的心裡默默的鼓勵著自己。
有馬鵬程照應著,扶貧款的手續辦的很順利,在省扶貧辦停留了不過一個多小時,姚處長就一臉恭敬的將完整的審批手續送到安平手中,安平連看都不看的直接扔給了縣扶貧辦的李主任,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馬鵬程的辦公室裡泡起了功夫茶,至於接下來怎麼開具支付憑證,怎麼轉賬,縣扶貧辦的工作人員比自己更熟悉。
吃過午飯,安平開始返回什寬,別看什寬是北江最窮的貧困縣,但窮的是老百姓,至於縣級領導的待遇,比之任何一個十強縣都有過之而不及,安平乘坐的是剛剛從汽車銷售中心裡提出來的一輛嶄新的上海牌轎車,全套手續走下來,少說也得十幾萬,這是林立業臨走前特別交待扶貧辦李主任給安平購置的專車,購車款雖然沒付,相應的手續也沒履行,但不妨礙什寬縣政府的信譽過硬,李主任人一到,直接就把車開了回來。
安平知道這是林立業變著法的獎勵自己在申請扶貧款過程中付出的努力,表達了他內心中對自己人脈關係和工作能力的認可,但同時也是告訴自己,關於申請扶貧款的人情他還了,果農上訪和果品公司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再去插手,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無事生非,沒事找事。
林立業出於什麼考慮,不想讓自己過多干涉果品公司,安平不清楚,但從他在財政虧空的情況一下子批出了十幾萬來買車,就為了堵住自己的嘴,這種魄力可比安平想像的要大的很多,當然了,這專車既是一種福利,也是一種待遇,平白的送上門來,總沒理由不要,綽而不群,特立獨行的事,安平還沒高尚到那種程度。
一路無話,不過兩個多小時,嶄新的汽車就下了國防公路,拐入了縣委大院所在的紅星路,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視野很開闊,遠遠的安平就看到了縣委大院外的十字路口處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幾名警察遊蕩在人群的外圍躍躍欲試,安平接觸過的幾個信訪辦職工正堵在大門口,滿頭大汗的勸說著上訪組織者,從縣委的大門都要被堵死的情況看,這些信訪工作人員的說服力明顯不行。
「李主任,前面堵上了,咱們避免激化矛盾,就別往裡開了,你靠路邊停停車,我走過去就行……」一邊是群情激奮的上訪果農,一邊是嶄新的豪華轎車,安平可不敢把握這車耀武揚威的開過去,若是群情激奮,無從發洩的老百姓把車掀翻了,安平從此在什寬可真的抬不起頭來了。
車子停在了路邊,安平下了車,不緊不慢的走進縣委大院,剛來報道三天,還有一天躲到了省裡,這些村民再神通廣大,消息靈通,也絕對不會把副縣長和眼前這個有如高中生一般的青年混為一談,安平很快就穿過了群眾的圍堵,信步走進了大門,迎面就看到了信訪辦的王哥被激動的村民自圈子中擠了出來,哭喪著一張臉,想罵又不敢罵,最終只把兩隻手在腹前搓了又搓,滑稽的樣子,直讓安平竊笑不已,故意打趣的問道:「哎,王頭兒,你這是咋的了,咋這麼個表情呢……」
「怎麼了,沒長眼睛,看不到啊,這麼多人是來鬧著玩的嗎,他媽的,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老子費了一上午的功夫,才把人安撫住了,他可倒好,亂他媽的傳小道消息,說什麼縣長從省裡要到了一千萬,專門給果農做補貼,這幫子泥腿子居然也信,縣長若是有一千萬,直接把秋果都收購了不就完了,還用得著跟你們在這磨磨嘰嘰的……」或許是勸解的話說多了,或許是情緒有些過於激動,這個王頭兒的嗓子比之昨天明顯粗了不止一個音階,說起話來嗡嗡做響,還帶著幾分的沙啞,跟安平說話雖然不客氣,卻也直來直去的把事介紹了個清楚。
被王頭兒辟頭蓋臉的一通損,安平也不生氣,反倒為他對待工作的責任心和率直的性格多了幾分的好感,腳下微微一頓,順著王頭的手,扭頭掃過全場,整個十字路口都被堵的嚴實,密密麻麻的人頭,裡三層,外三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擠進大門,作為代表的幾個村民,聲音粗獷,吐沫橫飛,與一干信訪工作人員據理力爭,激奮的臉上呈現出異樣的扉紅,大有一言不和就群起而攻之的勢式。
所謂牽牛要牽牛鼻子,如此大規模的群體上訪,沒有一個具有絕對號召力的人是組織不起來的,那麼,這個組織者是誰,又躲在哪遙控指揮,安平嚴竣的目光開始了排查,對於散落在十字路口周圍的上訪群眾安平直接忽視,對於打頭陣吵吵鬧鬧的直接忽視,很快安平就把目光落到了一個面色沉穩,眼神卻是飄忽不定的青年身上,直覺告訴安平他就是這起上訪的組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