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勞審訊的精髓就在於疲勞,目的就是不讓人休息,讓人體的器官和精神始終處在疲勞的狀態下,再硬的漢子也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摧殘和折磨,在受刑不過的情況,有什麼問題也都交待出來了劉玉書給安平上的這個段,輪番對安平進行疲勞審訊,等的就是安平熬不住的那一刻。所以,這兩天來,只要安平的眼睛一合上,審訊人員就要把水潑到安平的臉上,用涼水刺激安平的觸覺神經,進而強迫安平不眠不休。
回過來神的小張毫不猶豫的抓起了水杯,下意識的就要把水潑到安平的臉上,若是這會讓安平精神得到了休息,之前的努力不得就要白費了,而若是領導看到安平在自己的看守下睡了過,不剝了自己的皮,至少前途堪憂了。可就在水杯要灑出的一瞬間,小張的卻又停頓了下來,劉玉書那番審時度勢,分清利弊的話,不由地再次浮現在腦子裡。
自打給安平上了疲勞審訊的段,連番對安平進行審訊的都是自己幾個小年輕的,檢察長徐多才和主任劉玉書隱在了幕後,躲在審訊室外等著要結果,根本不跟安平朝面,領導的舉動由不得小張不多想,他很懷疑領導的不露面是要把安平的仇恨都拉到了自己這幾個小的身上,若真是抱著這個想法的話,那安平挺過了輪番的審訊,自己豈不成了領導刑訊逼供的替罪羊。
正是有了這種想法,小張把即將要潑出的水又回收了回來,心虛的看了看門口,靜悄悄地,沒有什麼動靜,懸起來的心不由地又放了下,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左右這輪的審訊就自己一個人,就是放一放水,讓安平睡上一會也沒有人知道。若是安平最終抗過了審訊,少不了要記得自己一份人情。而若是安平抗不住了,也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功勞,兩邊都不耽誤,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小張倚在桌子前,一邊看著安平疲倦的酣睡,一邊抓著水杯胡思亂想著,一顆心卻高高的懸了起來,時刻注意著審訊室外的動靜,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走廊裡傳來了一陣鞋跟踩踏地磚的腳步聲,小張的身子猛的一緊,動作迅速的將水杯中的水猛地一下潑到了安平的臉上,面色猙獰的怒吼道:「安平,別給臉不要臉,你快清醒一下吧,都混到這份上了,還想著要出,別做夢了……」
冰冷的水打在臉上,潑的頭昏腦脹的安平就是一機靈,雙眼一睜開,眼球立刻被迎面而來的強光照的一陣刺痛,雖然精神上的疲勞還像海水一般不停的折磨著自己緊崩的神經,但經過了短暫的休息之後,安平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與之前那種痛不欲生,近乎於崩潰的感覺比起來,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輕鬆了,太舒服了。緊接著就聽到左側的門鎖一陣輕旋,這讓安平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了小張。
毫無疑問,自己剛剛睡了過,小張不知道是良心發現了,還是怎麼的,居然對自己放水了,給了自己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若是以每個人一班兩個小時來算,之前跟小張磨嘴皮子差不多要耗一個多小時,現在又到了換班的時間,那麼自己少也要睡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啊,難怪疲憊的精神得到了舒緩,混身上下彷彿多了一股子力氣。
整整兩天,自己磕睡打盹加起來怕也沒有十分鐘,而有了小張放水的這個半個小時,自己不得還能再挺三天,可以小張的這次放水,就是救了自己一命,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安平向小張投了一個感激的目光,嘴上卻仍是毫不屈服的衝著小張罵道:「你們變相虐待,想要屈打成招,我寧可死在這裡,也不會向你們這些雜碎屈服,有什麼本事就來吧……」
「啊!徐檢,主任,嫌疑人太頑固,拒不交待犯罪事實,我想讓他清醒清醒……」審訊房間的門自外向內被推了開來,除了接替小張審訊的人以外,檢察長徐多才和案件室主任劉玉書也終於露了面,嚇得小張的心咚咚咚的都跳到了嗓子眼。然而,幾個人都聽到了安平有氣無力的低吼聲,而小張也極為配合的摟起了襯衫的袖子,頗有一番惱羞成怒要動的意思,這誇張的動作更是瞞過了所有的人。
「嗯,辛苦了……」徐多才和劉玉書都衝著小張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都把目光落到了一臉疲憊而又憤怒的安平身上,眉頭俱是一皺,兩顆心不由地一起往下沉。
「安平,進來的時間也不少了,別硬撐著了,現在的人都很現實,能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雪中送炭什麼的,都是童話故事裡才有的事,我勸你還是別對什麼人抱有幻想了,趕快有什麼交待什麼,沒有人能救得了你……」作為市檢察院的檢察長,作為洪益民一提拔起來的謫系,徐多才很清楚洪益民對安平的這件案子有多重視,不但給自己下了嚴令要速戰整決,更一天幾個電話的追問自己案件進展。在洪益民的高壓和逼迫下,徐多才不得不從幕後跳到前台來,親自督辦對安平的審訊工作。
可是,在第一天,審訊工作沒有什麼進展,洪市長雖然沒有什麼,但徐多才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領導沉默中所隱藏的不快。而第二天,洪市長的語氣可就沒有那麼客氣了,話裡話外透著幾分聲色俱厲的意思,直接喝問自己到底能不能拿下安平。現在天馬上就要亮了,洪市長詢問進展的電話怕是又要來了,而安平居然還是拒不交待,這讓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聽安平也是有極強的背景的,這兩天,站在他背後的某位省委領導正在積極的幫著他開脫,若是自己再拿不到口供,等到各方的領導把目光投到清江來的時候,不只自己百口莫辯,怕是洪市長也難逃其咎。可以,現在就是檢察院跟安平在硬靠,誰靠到了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可對安平連續審訊都超過了四十八小時,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奄奄一息的處在崩潰邊緣了,可沒想到安平的骨頭居然這麼硬,居然還有精神叫罵不絕,這讓徐多才有了一種虎咬烏龜,無從下的感覺。而唯一能夠利用起來的優勢,就是關在這個小黑屋裡的安平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情況,只有在這上面摧毀他的心理防線,或許還有一線向洪市長交差的可能。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以為你徐檢察長能有什麼高超的段,原來還是這種不入流的心理攻勢……」看著徐多才不緊不慢,義正言辭的模樣,安平就是一撇嘴,滿臉儘是不屑。
徐多才的話的雖然平靜,但安平從他的出現就得出一些細微的信息,調查組對安平進行審訊的節奏越來越快,現在連徐多才這個檢察長都親自露面,準備赤膊上陣了,那麼不用是外面的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洪市長若是不能拿出切實的證據,怕是要受到來自方懷起的奮起還擊了。所以,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候,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堅持,堅持,再堅持。
「徐多才,你是不是真多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德行真的不多,你坐在檢察長的位子,行使的是人民賦予你監督法律的重任,可你卻為了心中的一點私利,枉顧公平公正,無德無行,利用中的職權為虎作倀,惡意陷害,要知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我今天的這副樣子,就是你明天將要面對的寫照。所以,你有什麼狠招,惡招,毒招,別客氣,來吧,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我保證會不差一絲一毫的還給你,哪怕你年老體衰,承受不住也不要緊,父債子償,子債父償,我總能找到人替你受下……」徐多才的人都來了,想要善了怕是不能了,既然躲不過了,那就勇敢的面對,什麼也要咬緊牙關,堅持到底,或許挺過了這一趟,自己的厄運就會終結了,這一刻,安平也豁出了。
一句話搶白的徐多才為之氣結,滿臉憤恨的盯著安平,真有把安平所的狠招、惡招、毒招都輪番上一遍的衝動。可是一對上安平紅彤彤,佈滿血絲的雙眼,以及眼睛中透出的一片肅殺之氣,再加上安平這陰狠、威脅的話語,徐多才沒來由的就是一陣心虛,頭腦中瞬間給安平下了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狠人定義,這樣的狠人若是翻了身,還有自己的好嗎?
一念至此,徐多才的心中多了一份猶豫,可是轉瞬間面目一片猙獰的道:「安鎮長,你也是個領導幹部,應該知道人有官身,身不由己的道理,端著人家的飯碗,就得給人賣命,至於是死是活,就全憑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