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晨光屬意的隆興鎮鎮長人選是他的秘書常征,可就是因為他一直十分相信並引為助手的管興誠背地裡耍小伎倆和小手段,而被李一冰截了胡,雖然管興誠最終因為他的愚蠢而付出了代價,但留下的一個爛攤子仍然讓高晨光痛恨不已,幾次想要將李一冰清理出隆興鎮,卻又因為張效嚴和雷縣長的勾打連環而不得不壓下了心中的不憤。
一直以來,高晨光都在致力於完全掌控效縣的政治局勢,只是這理想很深遠,現實很無奈,效縣錯綜複雜的政治格,各種利益糾纏在一起的人際網絡,讓高晨光有一種虎咬烏龜無從下嘴的苦澀。特別是最近這段日子,一干中立派都開始有逃離中立的意思,接二連三的向他發難,這讓高晨光有了一種身處於懸崖邊進退不得的堅難。
別說是縣委書記,就是一個升斗小民也不可能把自己即得的利益說讓就讓去出。如何扭轉不利的局面,如何突破郊縣各個政治勢力的層層圍堵,成為了高晨光最迫切需要解決,又遲遲無法解決的難題。但是現在機會來了,白婭茹到來給了高晨光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也看到了破開死局的希望,一個踢走李一冰,打擊張效嚴,壓制雷縣長的希望。
高晨光看的很清楚,雷縣長是洪市長的謫系干將,白婭茹卻是洪家的兒媳婦,從某種程度上說,兩個人應該算是一條線上的幹部。而此時張效嚴正跟雷縣長眉來眼去,儼然有結成盟友,合力制約縣委權力的意思。但此時白婭茹和張效嚴起了矛盾,而且還是針鋒相對,不可調和的矛盾。
如此一來,雷縣長又該怎麼平衡,是幫助白婭茹,還是繼續拉攏張效嚴?幫助白婭茹,和張效嚴還沒形成的陣線說不得就要分崩離析,而若是幫助張效嚴,就是洪市長不表態,白家又是好惹的,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閨女受人欺負。所以,無論雷縣長怎麼平衡,這都是一個截然而反的答案,這麼熱鬧的大戲,高晨光又哪能不樂得看笑話。
「對不住啊,臨時出了點特殊情況,讓大家久等了……」白婭茹的匯報耽誤了不少的時間,高晨光帶著她來了縣委小會議室的時候,距離會議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自知遲到了的高晨光在拉開縣委小會議室的大門以後,大步流星的直奔中間的主位,一邊走,一邊向參會的一干副書記揮手打著招呼,臉上非但沒有以往沉悶的苦瓜色,反倒洋溢著春天般的微笑。
「高書記,馬上就要開會了,你打算讓基層的同志旁聽書記會嗎?這不太合乎規矩吧……」等了這麼長時間,參會的副書記雖然沒有明著指摘高晨光不講規矩,但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特別是張效嚴,看到白婭茹亦步亦趨的跟在高晨光的身後,眼皮猛的一翻,心裡不由的有些發沉。
不聲不響的,白婭茹居然跑到書記辦公會上來了,這是什麼意思,是高晨光打算在隆興鎮有了新決策,還是隆興鎮出了問題?張效嚴的目光不由地轉向了雷縣長,希望在雷縣長的臉上找到答案,結果很失望,雷縣長半閉著眼睛蓄目養神,根本不沒有任何傾向性的舉動。
這段日子,張效嚴一直在外地給他的敗家兒子跑關係,昨天中午才回到效縣,哪有時間關注李一冰在隆興鎮的情況,今天早上一上班,還沒等理順近期耽擱的工作呢,就被通知參加書記會,饒是張效嚴工作經驗豐富,也感覺這工作突然出現斷點,有了不連貫的棘手。
所以,這會看到白婭茹,張效嚴就有些摸不清楚狀況,也害怕隆興鎮出了狀況牽涉到李一冰,畢竟張小明在遠走長鄉之後,李一冰算是張效嚴在政治上唯一的希望了,在他的心裡還是很緊張這個女婿的。略一思忖之後,張效嚴覺得不論白婭茹的到來是利是弊,都得攪和一下子,就是不能攔住高晨光的想法,至少也要讓白婭茹知道她來的不是什麼可以胡言亂語的地方。
「呵呵,是不合規矩,但是剛才我都說了,有些特殊情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在開會之前,讓白書記坐下,把她要說的話先說出來,也算是此次書記會臨時安排的一個議題吧……」書記辦公會,是在召開常委會前決定的議題的一種形式,並不是一個決策性的會議,但不可否認,書記辦公會是左右一個地區政治格局的重要會議,路線方針,決策思路,人事政事,都要先在書記辦會上定下調子,之後才會提交常委會進行審議,一般來說書記辦公會定下的調子,就等於大部分主要領導之間已經達成了一致,常委會上就是舉手表決走個過場。
所以,書記辦公會的意義很特殊,但白婭茹以一個鄉鎮黨委書記的身份來參會,是沒有資格的,但高晨光是一把手,主導書記辦公會的進程,一句特殊,就涵蓋了所有的異議,不但沒把張效嚴的責問當作一回事,更毫不給面子的把話頂了回去。
「耽誤各位領導一點時間,請允許我向縣委匯報一下隆興鎮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在高晨光說要帶著自己參加書記辦公會的時候,白婭茹的腦子裡就浮現出兩個成語,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安平好像就是高晨光肚子裡的蛔蟲一般,把高晨光對自己匯報之後的表現幾乎全都猜中了,唯一的差別就是自己匯報的地方是書記辦公會,而不是常委會。
而進了會議室,張效嚴會發出責難,也在安平的意料之中,所差的就是沒用自己解釋,都讓高晨光給接了下去。若說安平猜中了一次是巧合,那麼猜中了兩次是什麼?是幸運,白婭茹不相信自己有什麼幸運的地方,歸納起來還是安平的分析到位,用一句多智近乎於妖都毫不為過。
「……李一冰同志獨斷專行,目無領導,作風霸道,欺壓同志,在領導班子中增添了諸多不和諧的聲音,已經不利於隆興鎮工作的開展。而隆興煤礦隱患巨大,形勢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坍塌透水的可能,人命關天,在安全生產沒有保證的情況下,請縣委馬上阻止隆興煤礦繼續井下作業……」一切都跟安平設想的差不多,白婭茹收中的底氣充足了不少,面對張效嚴有如要噴火的憤怒目光,白婭茹沒有任何怯場,極為干煉的將事先打好的腹稿表述了出來,頓時引來了一干副書記錯愕的表情,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白婭茹一個鄉鎮的小書記,居然跑到書記會上來告狀,這是公然叫板縣委的人事任命,叫板常委會決議啊!
「白婭茹同志,我覺得你這個同志思想有問題。調整領導班子是組織部門的工作,反應某位同志的作風是紀檢部門的分內之事,你有問題,可以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去申請。你作為鄉鎮的黨委書記,不會不知道組織原則吧!而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書記辦公會,是決策全縣發展方向,規劃發展路線的首腦核心,你這些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有必要跑到這裡來叫苦叫屈嗎……」一聽白婭茹公然指責李一冰,話裡話外都透著要將李一冰掃地出門,趕出隆興鎮的意思,張效嚴的火再也壓不住了,啪的一拍桌子,聲色俱厲的打斷了白婭茹的講述。
事關自己的女婿,事關自家政治上的最後一個希望,做了這麼多的努力,費了多此多的周章,甚至不惜拉下驕傲了一輩子的老臉,而去跟雷縣長眉來眼去,就憑白婭茹一句話就全部斷送,張效嚴哪肯善罷干休,又哪肯輕易低頭。
「家長裡知,雞毛蒜皮的小事?張書記,責任大於隱患,安全重於泰山,若是隆興煤礦真的出現了坍塌,損失的不只是財產,更是礦工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我不認為少則數十,多則上百的生命,隨時都有葬送可能的事情是小事,更不認為明知道井下存在安全隱患,我們卻不去制止,不去管理是小事,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大事,是天大的事情,誰若是不將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心上,那就是的瀆職,是在犯罪……」面對張效嚴拍著桌子,聲色俱厲的威逼,白婭茹沒有絲毫的退縮,騰的一下在座位上站了起來,針鋒相對的向張效嚴發起了反攻。
「哼,隱患?隱患在哪裡,你拿出證據來。我看你是在危言聳聽,製造恐怖氣氛,難道礦產局的管理人員,企業的生產工程師,還有那些長年在井下作業的一線工人,都不如你一個連礦井都沒下過的人,純粹是無理取鬧……」一下子被白婭茹抓住了言語中的漏洞,張效嚴的氣勢為之一凝,惱羞成怒的老臉漲的通紅。不過,他畢竟是老狐狸,經驗十分豐富,反應更是迅速,稍一琢磨就料定白婭茹對煤礦生產也是一知半解,不明所以,甚至連礦井都沒下過,所有的理由都是憑空想像得來的,又哪來的證據。果然,一提證據,白婭茹的眼中一片茫然,張效嚴的嘴角不由地閃過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