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所好,下必從焉,能在市政府機關中混的風聲水起,左右逢源的,無不是揣摸領導意圖的高手。不管關於領導的傳聞是真是假,總之無風不起浪,小心的陪侍,把握機會表現總是錯不了的。而從金主任背後說三道四,貶低白婭茹的舉動看,若說他閒著沒事,沒有目的,沒有緣由的去當長舌婦,平白的樹立了白婭茹這樣一個與副市長有直系血緣的科長,顯然是不現實的。那麼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就是為了投其所好,媚上示好,踩人上位。
而從上午幾個部門的反應來看,安平知道白婭茹在清江市政府已經失了勢,不但朋友刻意躲避,熟人避之如虎,就是曾經的一起共事的同事見面了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敢打,甚至躲在背後說三道四,這一切的源頭似乎都來自申請單上的兩個領導,既然反目成仇,矛盾重重,白婭茹卻低下頭,拋開心中的驕傲,捨棄自尊的去求人,白婭茹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安平替白婭茹感到不值。
「小安,這鱘魚挺新鮮的,你多吃點,這半年來辛苦你了……」雖然春節的假期結束了,但人們還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呼朋引伴,聚會歡鬧,使得偌大的清江食府廳堂中聲音吵雜,人頭湧動,生意異常火爆。從市政府出來,安平感受到白婭茹內心中所受到的委屈,整個人就陷入了沉默不語中,而白婭茹似乎也感覺到安平內心中的想法,微笑著接下了安平的關懷。待到了清江食府,白婭茹一反常態的將安平壓在了椅子上,不但親自點菜,更放下高傲的性子,主動的給安平夾起了菜。
「鎮長,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說服領導批示下這個項目,但我知道一定不容易,其實你不用這麼委屈自己的……」雪白魚肉擺在自己的餐盤中,安平的心中不由地感到一暖,對上白婭茹明亮的眼眸,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吐不快。
「呵呵,沒事,以前年輕不懂事,以為自己能夠拯救全世界,坎坎坷坷,迭迭撞撞的走過來,才知道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左右都是一種難熬的生活,能替隆興鎮的老百姓幹點實事,也算是給自己積德了。至於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看開點就是了,你還小,有些事情你沒有經歷過,就不知道其中的堅辛。來,多吃菜啊……」白婭茹的話說的很灑脫,彷彿根本沒放在心上,品評的也是一件與自己根本就沒有關係的事情一般,兩片紅唇撬起一個燦爛的孤度,若不是嘴角不經意間的輕輕撇動,很難讓人發現她內心中其實飽含著的苦澀。
「這話你可錯了,我的年紀是不大,但經歷可不少,打十歲起就到菜市場跟著做小工了,生活的堅辛或許比你更有體會。嗯,都不容易……」安平工作以後動不動就被人賦予毛頭小子,半大孩子之類稱號,無疑年紀是自己的一個硬傷,哪怕心志再成熟,也容易被人用年紀說事。
有些話被說的多了,安平也就成了習慣,不爭不辯,順其自然,時間一長,大家討了個沒趣,也就自然而然的忘記了自己的年紀。可今天面對白婭茹,那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挑動了安平壓抑的心弦,也不知道腦子裡搭錯了哪根筋,安平有了一種要把她捧到手心細心呵護的念頭。
可白婭茹的這句年紀還小,似乎成為了橫在面前的一道看不見的鴻溝,竟一反常態,固拗地跟白婭茹爭辯起來。只是這話一出口,安平就意識到了不對頭,越刻意強調,不就越說明自己就是毛頭小子嗎?不就越顯得自己心虛,剎那間,安平的臉色就變的紅了起來。
「咯咯咯,是我說錯了行不,我們安平,嗯,是安主任,那可是真正地大男子漢,哈哈哈……」看著安平有如青澀小男生一般的的窘迫神色,白婭茹心中的那些不暢一掃而空,咯咯的笑個不停,眼波流轉之間,盡顯嫵媚動人。
幾句簡單的調笑,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變得活躍了起來。白婭茹放下了女人的矜持和鎮長的架子,有意識的彌補之前對安平重視不夠的缺失,更想培養安平成為自己在隆興鎮的得力助手。而安平也想藉著難得的單獨相處機會將自身成熟穩重的一面展現出來,拉近與白婭茹之間的關係。兩個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在說說笑笑中忘記了所有的不快,這一餐飯吃的是暢快淋漓。
「鎮長,你吃好了沒,吃好了的話,我就去算帳……」不知不覺的一條鱘魚只剩下了魚刺,兩盤配菜也變得消滅了大半。安平試著詢問起白婭茹的意思來。雖說白婭茹說請客,但這意思到了就行了,安平可不會當真,結帳的事自然還是由自己來。
「吃好了,吃好了,哎呀,咯咯咯,安平你可笑死我了,我就納悶了,看你平時挺精挺靈的一個人,這小時候的糗事怎麼這麼多呢?更糗的是我,今天比平時可多吃了不少,我這個月的減肥計劃怕是又要泡湯了,這可都怨你……」拿著餐巾紙輕輕地擦拭著嘴角,白婭茹臉上的笑意難掩,整個人仍沉浸在安平講述的糗人往事中,及至安平詢問才發現桌上的菜餚已經十去七八,而肚子中的充實感無不表明這餐飯吃的有些多了,頓時望向安平的眼神中充滿了幽怨。
「怨我,怨我,下回大魚大肉什麼的我吃,你呢就一個窩窩頭,慢慢憶苦思甜,這總行了吧……」白婭茹充滿風情的幽怨目光,一聲嗔怪鑽到人的耳朵裡都有一種讓人骨頭髮酥的感覺,安平的心隨之砰砰亂跳,嚇得急忙低下了頭遮掩心中的尷尬,再不敢注視這雙靈動的眼晴。
「哼哼,白婭茹,你可真行,我哥還屍骨未寒呢,你就帶著小白臉成雙成對了,這笑的可真開心,都花枝亂顫了,你當我們洪家是什麼……」安平的窘樣再一次引得白婭茹嬉笑不已,只是這笑意還沒完全展開呢,桌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滿臉怒氣的衝著白婭茹破口大罵起來,言語中儘是污辱的字眼,儼然把白婭茹比做了品行不端,下賤不堪的女人。
「哎,你誰啊,哪冒出來的,怎麼張嘴就罵人呢,不會說人話啊,我們吃飯礙著你什麼事了……」突如其來的變故直讓安平摸不著頭腦,不過看到白婭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結起來,粉潤的臉龐一下子變的剎白,接著又升起一片漲紅,顯然被眼前的這個青年氣的不輕。安平的火也升上來了,猛的站起身來與這個青年頂了起來。
「小安,這事跟你沒關係,你不要跟他吵……」長出了一口氣,白婭茹強迫自己壓制內心中的怒火,站起身來擋住了安平的半邊身子。安平緊皺著眉頭滿臉不憤,蠢蠢欲動的樣子,大有自己一言不和就開打的意思可都落入了白婭茹的眼中,安平的身手白婭茹知道,收拾洪濤絕對吃不了虧,可若是真動了手的話,後果可就嚴重了,那絕對不是安平能夠承擔得起的。
「洪濤,這是我同事,我們來市裡辦事,趕上中午了,吃個工作餐。本來這些話我犯不上跟你解釋,畢竟幹什麼是我的自由,跟你,跟洪家都沒有關係。但怎麼說我也是你嫂子,這麼惡毒的話都能說出來,這就是你的修養嗎?你知不知道,這話罵了我,也罵了你,更罵了全家人,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做事要有分寸……」拉下了安平,對上了一臉高傲的洪濤,白婭茹的面色一寒,毫不示弱的針鋒相對起來,語速不快,卻透著陰冷話飽含著深深地告誡,看得出來白婭茹並不想在這大廳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跟洪濤撕破了臉。
「沒關係,說的倒輕巧,沒關係今天你找我爸幹什麼?你剋死了我哥,辱罵了我媽,氣病了我爺爺,害得我全家沒個消停,一句沒關係就完了,抬腿就走就完了。天下最毒婦人心,難怪人家都叫你白蜘蛛,白寡婦……」白婭茹一起身先把安平拉了下來,維護的意思極為明顯,洪濤臉上的憤恨神情更重了,待聽到白婭茹沒有一個髒字,卻字字誅心的解釋以後,洪濤的臉上更掛不住了,眼神中充滿了怒火,更加變本加厲的口無遮攔起來。
「夠了,洪濤,有關係沒關係,不是你說的算,你哥雖然沒了,但洪家還輪不到你來說話,而我是走是留也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今天在這大廳廣眾這下,我不想和你吵,但你若是不要洪家的臉了,我也不怕你,隨你就接著鬧吧……」本想息事寧人,卻沒想洪濤變本加利,肆無忌憚的說起渾話來,白婭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聲低沉厲喝打斷了洪濤的話,再一次鄭重地警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