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街村回來,安平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喜悅。於嬸家的蔬菜大棚起到了良好的興范作用,西街村的村民對發展反季節蔬菜熱情極為高漲,特別是參加酒宴的村民在聽聞支書桑長嶺已經開挖了棚室地基,採購好了原料以後,紛紛有了一種時不我待的緊張感。民心思富,民心可用,種植反季節蔬菜的發展思路已然在西街村紮下了根。
「安平,安平,洋甸村送來了一百斤豆油,窪嘴子村送來了三百斤大米,還有其他幾個村也送來不少東西,都在我家裡放著呢,抽空把你的那一份取走啊……」剛剛回到辦公室,方紅就湊到了近前,壓低著聲音,匯聲匯色的跟安平匯報起來。自打於鑫被發配到了鎮農機站以後,農業辦算是徹底地落到了安平和方紅的手中,臨近年關,各種各樣的實惠自然不少,特別是各村為了跟安平這個新晉主任打好交道,可是下了幾分的功夫,這讓一向愛佔小便宜的方紅難掩一臉的喜色。
以前,農業辦的大權被李萬水一手操控,於鑫把持著補貼的登記也不過是跟著喝點湯而矣。各村送來什麼東西,別說安平這個新兵不清楚,就是方紅這個老人也看不到什麼實惠,心裡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這一次李萬水中風,於鑫又被掃地出門,千年的媳婦終於熬成了婆婆,方紅有一種鹹魚翻身的感覺,面對往來不斷的恭維和孝敬,頗有幾分手軟的意思。
「方姐,這麼辦吧,東西別就咱倆分,那不好,給吳鎮長帶一份,以後農業辦的工作少不了他的照應,咱們個人的關係再好,但這公對公的事情,還是按規矩來……」聽到方紅要將各村的孝敬二一添做五,安平的眉頭就不由地一皺,想不出來方紅是真的糊塗,還是刻意而為。
方紅很不識趣,見到點好處就都摟自己懷裡。她跟吳鐵強倆個人好到一起滾上床妖精打架,可安平跟吳鎮長的關係卻沒那麼鐵,雖說吳鎮長對安平表現出感情深厚,愛才心切,並以一己之力推薦安平上位,但那都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做不得準的事情。安平很清楚,若不是自己撞破吳鐵強與方紅之間的苟且之事,哪會輪到自己一個新參加工作的小兵來做農業辦主任。吳鐵強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為了堵住自己的嘴罷了,鬼知道什麼時候為翻臉不認人。
可以說,自己與吳鐵強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麼特殊的深厚友誼,所謂的愛才心切也不過是無稽之談。若是按照方紅吃獨食的做法,短期內吳鐵強為了避免矛盾擴大,或許不會當成一會事,但這心裡難免要留下疙瘩。時間一長,避過了風頭,難免吳鎮長不會新帳老帳一起算,以吳鐵強和方紅兩個人好到穿一條褲子,輕輕鬆鬆就可以把自己架空,等尋到了機會,再一腳把自己踢開也就順理成章了。
所以,安平現在是一門心思要抱上新鎮長白婭茹的大腿,給自己找一個堅實而又牢固的穩定靠山,而西街村反季節蔬菜種植就是搭上白婭茹的一個重要橋樑。當然了,在安平的設想中,若是抱上熊書記的大腿才是最理想的,只是推薦安平做農業辦主任的是吳鐵強,提請黨委會的是白婭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平的腦袋上已經打上了白婭茹的標籤。再想改換山頭,可就要被視為牆頭草了,到時候,熊書記不收自己,白婭茹不容自己,那自己才是真正的前途黯淡呢。
因此,在考慮了幾方面的因素之後,安平給自己的仕途設定了一個全面詳細的規劃,在正式擠上白鎮長戰車之前,務必和吳鐵強保持融洽的關係,不偏不倚不得罪,該尊重還得尊重,至少不能讓他挑出自己的任何毛病來,從而將自己掃地出門。
「老弟你想問題就是周到,我這一把年紀了,做事還不如你精明。哎喲,看你這一身酒味,快去洗把臉,精神精神,這麼點歲數就學會了喝大酒,也不知道愛惜身體,什麼時候是個頭……」安平居然要給吳鐵強帶出一份來,方紅先是一楞,接著就是嘿嘿一笑,在為安平考慮周全的同時,心中也是竊喜不已。自己和吳鐵強是什麼關係,給吳鐵強分東西,意思到了也就齊了,難不成吳鎮強還會跟自己搶東西,最終還是便宜了自己,這平白多拿了一份的好事,上哪找去。
「那就這樣,方姐你看著安排吧,我先去洗把臉……」要說這女人敢撕破了臉面,比男人都放得開,自從被自己撞破了她與吳鐵強的好事,方紅在自己的面前,就與吳鐵強之間的曖昧關係便不再遮遮掩掩的,言談舉止中透著隨意。安平能夠想像,方紅與吳鐵強正在朝著常態化的方向發展,此時正處在戀姦情熱,被沖昏了頭腦的時候,有些話說的多了,非但不會起到好效果,反倒會引起她的反感,認為自己多事。這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對於別人的生活,自己還是少干涉的好。
不過,也正是透過方紅所表現出來的隨意,安平覺得搭上白婭茹的戰車一事必須得抓緊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衝著方紅這副毫不遮掩的作派,早晚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吳鐵強朝不保夕,破罐子破摔,鎮裡勢必會有其他的領導將手伸到農業辦裡來,那對自己絕對沒有什麼好處,所謂居安思危,有些事情必須得提前做出準備。
「哇!呸,他奶奶的……」來到水房洗了一把臉,嗽了嗽口,感覺整個人變得精神了不少。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只見一個黨政辦主任羅玉進貓著腰一身酒氣的跑進水房,朝著水槽狂噴起來,一股酸腐的味道瞬間瀰漫了整個水房。
「哎呀,羅叔,怎麼喝這麼多酒呢,這工作是黨的,身體可是自己的……」輕輕拍著羅玉進的後背,幫著他吐的更順利一些,安平對羅玉進的身體狀況充滿了關切。
羅玉進是安平到隆興鎮以後,唯一當成長輩看待的同事,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上,可沒少受羅玉進的提點。羅玉進是鎮黨政辦主任,是中層幹部中的第一人,綜合文秘,迎來送往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除了陪酒就是熬夜趕稿,身體一天比一天糟,安平曾不止一次看到他大把大把的往嘴裡扔藥片,拚命的勁頭連安平這個小伙子都自愧不如。
安平知道,羅玉進之所以如此拚命,是因為到了仕途發展最關鍵的時期,熊書記曾不止一次找組織部門就羅玉進進步的問題進行交涉,只可惜隆興鎮班子一個蘿蔔一個坑,領導指數有限,想要重用提拔還要等機會。不過據鎮裡消息靈通人士的透露,年後縣裡可能會給鎮裡增加領導指數,這個指數基本上就要落到羅玉進的頭上,也算是給他了了多年的夙願。
「噗,他奶奶的,市裡來的幹部就是霸道,連他娘的喝酒都要壓人一頭,想陪好他們可真不容易……」重重地吐了一口口水,羅玉進是滿腹牢騷,對自己級別不對等的坐陪充滿了怨念。
「好了,好了,安平,不用你扶了,沒什麼大事。吐出來好受多了,你該幹啥就幹啥去,我回去睡一覺……」羅玉進扎開了安平的手,頗為親切的拍了拍安平的肩膀,臉上流露出感謝的笑容。
「看來白鎮長的第一把火到底是燒起來了……」看羅玉進一步三搖的背影,安平內心中的失落感再一次湧現出來,今天鎮裡接待的是清江市中小企業局領導,就隆興鎮食品廠和鑄件廠改制扶持的相關事項所開展的簽約儀式,這是白鎮長通過個人關係替鎮里拉來的投資。
很明顯白鎮長的這把火燒的很旺,不但解決了鎮辦企業破產清算的局面,更解決了鎮裡數百名職工的生活,單單這一項舉動,鎮裡的工人以及就會對白鎮長感恩戴德,無論是對鞏固她在隆興鎮的地位,還是在年後召開的人代會順利去掉一個代字,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而事實上,隆興鎮所屬的鎮辦企業,興起於前幾年各單位,各部門大搞三產的時期,機器設備老化,技術力量落後,早就破敗的不成樣子,能維持至今已然是個奇跡了,這樣的企業哪怕投入的再多也不足以讓它重新煥發生機。白婭茹的所作所為,純屬是讓企業繼續苟延殘喘下去。
不過,也正是透過這個項目,使得安平對白婭茹的想法有了初步的判斷,或許在白婭茹的心裡注重更多的是她能不能坐穩位子,為了這個位子,她可以去做秀,可以前途黯淡的企業去跑關係,拉項目,並美其名曰的冠上一個政治任務的大帽子。而真正涉及到國計民生,群眾致富的想法和需要卻不在她的考慮之內,這與羅玉進拼了身體去謀取進步的階梯如出一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為官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