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宇起身,一張臉完全變了形。
「你怎麼知道在這?」
「這家醫院離酒店最近,一間一間病房找總是能找到的。」牧司瑞雙眼通紅,布著血絲,看上去狼狽不堪,很顯然,一整晚都沒有睡。
而後不再說話踏出病房。
「你不是打算一直在這裡看著嗎?既然你沒有要走的打算,為什麼我要走呢?」牧司瑞問道。
夏落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落落,我喜歡你。」
「除了男主角,女二號,導演,包括總監都很讓人噁心。」
「你過來幹嘛?」
「……我沒有聽到。」
「你可以說我驕縱,說我沒有能力,反正這個女主角,你們誰能演就找誰演吧,那個女二號陳陽羽你不是很看好嗎?就找她演好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夏落這才重新睜開眼睛,看著蒼白的天花板,她覺得有些無力,竟不敢直直的面對程思宇,生怕他會開口問她,至於害怕他問什麼,她自己也摸不清了。
「很抱歉,你從現在開始你不得不一直見到我了。」
「再不濟,你男扮女裝一下,自己上陣,我覺得你演戲也很有才能。」夏落冷嘲熱諷道。
「……」牧司瑞看著蠻不講理,一點機會也不給他的夏落,頓時竟失去了耐心,甚至有些挫敗,他看著她,「結束兩個字在你嘴裡聽起來竟是這麼輕易。」
程思宇冷冷的看他一眼:「自信滿滿的牧總監,我坐過的凳子,你應該不屑再坐吧!」
「肚子餓嗎?」
程思宇端著水杯遞到她手上。
牧司瑞的手微微有些僵硬,但還是固執的扶起她的肩膀,將枕頭豎起,壓在她身後,讓她好好靠著。
牧司瑞看向程思宇:「你也沒關係,繼續保護她,讓所有可能傷害到她的事物都遠離她,讓她活在自己的象牙塔裡,讓她自以為是的認為她很厲害!我不奉陪了,因為我所受的教育是,天大的坎兒都要自己過,別人沒有辦法幫你!」
夏落依舊埋頭,什麼話都不說,默默的吃著飯,一筷一筷的吃著。程思宇的拳頭攥的死死的,眼睛都紅了,牧司瑞直直的看著他,半步都不肯退讓。
頭條上大大的印著這麼幾個字,看得牧司瑞相當刺眼,報道也是相當的戲劇化,有說洛夏和程思宇男女搭檔,幹活不累,有說洛夏和程思宇日久生情,亦是人之常情,有說經紀人受不住美女藝人誘惑……各種說法都有,好的壞的也都有。
「上午你不是這麼說的。」
就在這時候,夏落動了動身體,眉頭皺了皺,常常的睫毛慢慢抬起,睜開了眼睛。
躲在自己的象牙塔裡……
牧司瑞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五個年頭,所養成的一切耐心再夏落這裡全數崩潰,他抿緊了唇,起身。
程思宇走進病房,牧司瑞緊跟其後,擋住他想立即關上的病房房門,俊眉揚起:「男女獨處這種事情,你難道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干?」
「我會讓事實告訴你,你的自信是盲目而又可笑的。」程思宇手插在口袋裡,從他身邊走過。
這一點,讓他很欣喜,他要帶夏落回意大利,這樣就沒有問題了,他們會按照之前的打算,他們會正式交往,然後會結婚,一定會。
夏落白了他一眼。
夏落將水杯放回到桌子上。
牧司瑞依舊無所謂的聳聳肩,而後坐到夏落的另一邊,凳子一放,同樣雙手環胸,兩雙眼睛此刻就勢不兩立的相對著,就在夏落的上方交集,而後無限電光閃動。
他是真心的感歎,夏落這種完全不屬於演藝圈的人,竟然能走五年的路。
牧司瑞關上門,走到她床邊,將餐桌架好,替她將飯菜都打開,而後筷子遞到她手上。他抬起頭看向她。
「我喜歡你,這一點我很確定,所以我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看了看床頭的時間,已經八點多鐘了,看著貼在床頭的紙條:
「不就是一個三觀不正的導演?不就是一個你看不爽的女演員?有本事你就用聰明點的方式擊敗他們,放棄整部電影,往意大利逃,原來夏叔叔和杜阿姨是這樣教你的。」牧司瑞冷冷的說道,「對,走吧,什麼都不要了,所有傷害過你的人都不要,躲進程思宇的懷抱然後回意大利,繼續做被呵護的花朵。」
「牧司瑞,落落這才剛生完病,你現在大吵大鬧的到底是想怎樣?」程思宇起身問道,語氣裡也難掩他的憤怒。
「……」牧司瑞沉默的替她收拾掉碗筷,再重新坐回到床邊。
他淺淺看了眼夏落,好似留了份期待。
「牧總監,雖然你是總監,但我是她的經紀人,她的一切活動都要和我商量,你覺得有這個打賭的必要嗎?」程思宇冷冷看著牧司瑞。
「是。」
「你的意思是她不適合演藝圈?」程思宇輕嗤,「你有看到這幾年她的成就嗎?」
牧司瑞心想,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見過我爸!要是見到了牧晟宸,他就會知道什麼才是真男人……
「昨天是我的錯,我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了你,因為我不知道周軍欺負過你,不知道他只是在裝,可是你有好好的告訴我嗎?你給我看到的就是你不知收斂的脾氣,卻不給我看到你受的委屈!」
牧司瑞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你是覺得我幼稚,需要成長?」夏落算是聽懂了話裡的意思。
「嗯,回意大利。」程思宇眉宇柔和,他靜靜看著她,點了點頭,而後眉眼轉向牧司瑞,輕聲道,「牧總監聽到了嗎?」
「我沒說結束,你單方面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演藝圈難道少了夏落,會轉不下去?
「所以我現在重新說一遍。」牧司瑞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她。
程思宇看著她緊閉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安靜的走出病房,留了一張紙條黏在她的床頭。
牧司瑞看了眼程思宇:「讓我和夏落單獨談談。」
可是仔細想來,牧司瑞卻又一點都沒有錯,自從和程思宇在一起,她就很少遇上麻煩,所有讓自己不開心的事物,程思宇都會替她除去。
「我賭夏落會繼續拍《熱雪》。」
「沒什麼。」
「放開!」夏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
「還用說嘛?」程思宇冷笑,「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導演換成了周軍,我一定立刻帶她走,當然,現在知道也不晚,不好意思,違約的事情我們做了,那句巨額的違約金我會照著合同上賠付的!」
一點處事能力都沒有……
「演藝圈就是她的籠子!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看不透!」牧司瑞冷笑,「你以為她性格原本就冷淡嗎?做了不適合她自己的事情,她當然冷淡,她是個傻瓜,她是沒看透這一點!」到然晚司。
遇事就躲,想要避開所有對她不利的事和物,有這種想法不行嗎?
夏落一臉鄙視的看著牧司瑞。
牧司瑞將報紙慢慢合上,他抬起頭:「現在有誰會把娛樂界的新聞全數當真?」
「嗯,我們回去。」
程思宇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牧司瑞看著她倔強的小臉,伸手抓過她的手:「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原因,我只知道,看到你哭,我心疼的厲害。」
夏落靠在床頭等著食物,沒過一會兒,房門開了。zVXC。
對,他承認,她在演戲方面也很有天賦,光是看她演幾場就知道了,但是會演戲和喜歡演戲又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夏落她理得清這兩種概念嗎?
「你怎麼又來了?」
「……」夏落拿著筷子的手微怔,眼前竟有些朦朧。
「落落!」
突然,夏落的喉頭有些哽咽,原來她竟是這樣的一無是處,在他的眼裡。他放棄她了是不是……
「已經結束了。」夏落淡淡說道。
「不用了,晚上這裡也只有一張床,你處理好事情,然後明天直接過來接我。」夏落說道。
牧司瑞將心疼的目光收起,走出病房,在樓道外。
「程……」
程思宇立刻倒了點涼開水,夏落手肘撐著床面,想要坐起來,微微有些艱難,牧司瑞上前就扶上夏落。
牧司瑞抿著唇看著頭版頭條上,程思宇和夏落抱在一起的照片。
「不喜歡?那不是正好,不要再到我和她的世界裡來,我和她會過得很好。你現在是頭毛不清了?」
「夏落,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夏落,我要陪在你身邊,我要陪著你面對所有的一切,不是象牙塔裡的公主,而是真正的夏落,像你媽媽一樣勇敢的女人。」
「《熱雪》,我們不拍了,違約金我們會一分不少的賠付。」
「程思宇,不然我們打個賭好了。」
「我不是有很多缺點嗎?既然這樣你幹嘛喜歡我?」
「這是你的真心?」
夏落抬起頭看著他:「對,不好意思,牧先生,這種劇組我呆不下去。」
「她怎麼樣了?」牧司瑞站在床邊,眉頭輕皺,看著躺在床上睡著的夏落。
「行,那我晚上再過來陪你。」程思宇淡淡道。
「我處理完解約事情,然後我們就回去。」
牧司瑞和程思宇同時起身,緊張的看著夏落。
牧司瑞聳聳肩,理所當然的走到夏落床邊,他拉了拉凳子離床更近了些,然而剛坐下來,凳子就被程思宇抽了個空,牧司瑞一屁股坐在地上。
「落落?」
牧司瑞的雙眸射出精光,他老爸還說過,對待情敵,首先要從氣勢上戰勝對手,而想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擊敗對手,沒有別的方法,只能從女人身上下手。
「我不管你和夏落小時候有過些什麼,但是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表現的這麼幼稚,我和夏落已經交往,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程思宇無語的看了眼牧司瑞,他完全搞不懂這男人到底是從什麼星球上來的!他真的很想對他進行開膛破肚,然後讓專家好好診斷一下。
「……嗯。」她點頭,然而被子裡的拳頭已經握緊了。
「牧總監,你現在看到的這份雜誌可以說是在業內口碑算不錯的,可能你看到的內容還能入眼,但你可以回去搜搜看,這次的事情對夏落的打擊有多大!」
牧司瑞想的很清楚,因為他見到過最真實的夏落,五歲時候的夏落,還有被他抱在懷裡的夏落,這些才是真實的夏落,會笑會堅持,會選擇會面對,可愛也迷人。
「什麼賭?」
「不行。」程思宇對牧司瑞簡直無語,他怎麼可以天真到以為他會挪出時間和空間讓他們單獨相處?
「沒有聽到。」牧司瑞固執的將手探上她的額頭,確定她的燒已經退了,這才鬆了口氣,他坐回椅子上。
「可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如果男人真的女人好,女人根本不需要成熟。」
夏落低著頭夾起菜吃起飯來。
「打擊大又如何?」牧司瑞問道,「因為對她的打擊大,我就要放開她?程思宇,或許在夏落的眼裡,你是個很值得依靠的人,她出了事情就會想到你,我回去認真的查過,確實,你很會保護她,竟然讓她這種人在演藝圈呆了五年之久。」
「程,我要回去。」
驚天秘聞:與經紀人的戀愛!
「我說了結束就是結束。」
他牧司瑞不信,那是他的新娘,憑什麼受這個男人的禁錮?他發誓,一定要將她從這個圈子裡拉出來!
「今天住在醫院裡?還是想現在回酒店?」
為什麼從他嘴裡出來的全是她的不是?
程思宇和他面對面站著,他隨手從一旁的報紙公共架台上抽出一張娛樂報刊遞到牧司瑞手上。
「我昨天晚上是這麼對你說的。」
「我要回意大利。」夏落抬起頭看著他。
面前的這個男人,將夏落引進演藝圈的男人,他到底存的什麼心……
「我不想看見你……」她淡淡說道,聲音雖然輕,但是聽在牧司瑞耳朵裡卻很尖銳。
牧司瑞點頭:「對,你需要。」
「既然你這樣信心滿滿,和我賭一下又如何?如果我贏了,你要放夏落自由。」
牧司瑞嘴角輕扯,不由感歎:「遇事就躲,真是聰明的方法。」
夏落頭也不抬:「不可能。」
「那什麼劇組你能呆的下去?」牧司瑞好笑的問道,「至少男主角是你自己選的不是嗎?」
「我們出來說。」程思宇輕聲應道便走了出去。
牧司瑞因為晚上沒有怎麼睡,眼睛本來就布著血絲,和程思宇相對的時間長了,眼睛竟有些酸痛,但是程思宇一副坦然不已的姿態,看得牧司瑞更是相當刺眼,只覺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程思宇,你不是不打算讓她繼續拍《熱雪》了?」
「……」牧司瑞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而後從旁邊重新拿了個凳子,剛想回來坐,位置卻被程思宇佔了,他雙手環胸靠在椅子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夏落也知道,是自己先說了狠話,但是聽到牧司瑞說放手,她卻難過的發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的心情,這種失落,這種悵然,這種心痛……
程思宇顯然有些接受不了事實,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才幾天,他們竟然已經談了一場戀愛。
「不是躲,而是沒有面對的必要。」
牧司瑞看著他:「程思宇,你是對著媒體說你和夏落在交往,但請你搞搞清楚正在和夏落交往的人是我!」
夏落怔怔的坐在床上,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並不是因為身體不好,而是因為牧司瑞的話。
「夏落,或許你說得對,我們之間有的只是兒時的幼稚,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就已經物是人非,我不該再對你抱有任何幻想。」牧司瑞淡淡的看著她,「但是有一點,我沒有想到,你夏落竟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程思宇忙上前將她的枕頭放放好,替她掩好薄被,夏落閉上眼睛。
她會演戲,會唱歌,會參加活動……
夏落抬起頭,她聽著牧司瑞的一字一句,心竟隨著他的話上下起伏不定著。
但是牧晟宸說過,看人要看眼睛,看事要看整體。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抬頭挺胸,自信滿滿。
「……」
夏落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搜著程思宇,手指在上面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放了下來,拉了拉床頭的鈴。
「嗯。」夏落點了點頭。
餓了就拉鈴,會有護士給你送過來。好好休息,如果有力氣就給我打個電話。
等夏落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起身,靠在床頭,燒退了又睡了一覺,夏落的精神也恢復了過來,恢復了精神,只覺得肚子餓了起來。
「……」程思宇微愣,他看向夏落。
「一點處事能力都沒有。」
夏落搖頭。
夏落瞥過眼就是不看他。
他一張臉看上去疲憊不已,眼睛佈滿著血絲,看得夏落都有些傻眼。
「牧總監,洛夏需要休息,你打算一直在這裡看著嗎?」
「就在這裡吧,回酒店碰上記者反而不方便。」夏落說道,「你不是剛和記者說了我們的事情,如果這時候碰上,肯定又得亂作一團。」
「結束並沒有那麼難,你不要糾纏我們就結束了。」
「放她自由?」程思宇額際青筋都冒了出來,他覺得牧司瑞簡直就是信口開河,不僅如此,還將他扔到了罪惡的那一方,「我什麼時候不給她自由了?牧司瑞,你到底當你自己是什麼?」
「這些成就都沒有代價嗎?」牧司瑞的拳頭攥緊,真是恨不得就打了上去,「代價是什麼,你自己最清楚,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她就會留在你身邊了嗎?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她就會離不開你了是嗎?程思宇,我告訴你,我會把她從你身邊帶走,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不喜歡現在的夏落,現在的夏落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程思宇輕笑,「牧總監,你沒有聽到落落說什麼嗎?」
腦海裡反反覆覆回轉著牧司瑞的話,他說她是膽小鬼,他竟然說自己是膽小鬼……
夏落只看到牧司瑞和程思宇兩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薄唇竟輕輕抿了起來,而後偏過頭看向程思宇。
牧司瑞的臉嚴肅了起來:「夏落,這是你的決定?」
程思宇靜靜的坐在一邊,替她削著蘋果,聽著她淡淡的聲音,淡淡的聲音裡全是對牧司瑞的抗拒和排斥。
「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給你看到?你看不到不會去醫院檢查啊,你自己眼瞎你不知道啊!」
「我想再睡會……」夏落輕聲說道。
「牧司瑞,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自信的人。」
她有嗎?她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嗎?她不是,她很獨立,她應該是很獨立的呀……
牧司瑞無所謂的聳聳肩,「不信你看著。」
「別碰我!」夏落狠狠瞪了牧司瑞一眼。
「在想什麼?」程思宇靜靜的問道。
只是端著餐盤的人卻不是護士小姐,而是牧司瑞。
「我們彼此都坦誠些好不好?好不容易的一段感情,我們珍惜一下好不好?」牧司瑞的話裡帶著些懇求,又帶著些無奈。
夏落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她這五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她現在是國際巨星,現在是當紅大腕兒,雖然躺在醫院裡掛鹽水看上去相當狼狽,但她是紅到發紫,所有人都要尊重她,對她禮讓三分的紅人,為什麼在牧司瑞的眼裡,一文不值?
而後便有護士的聲音:「夏小姐,你稍微等一下,馬上就給你送過來。」
「落落,怎麼樣,感覺好點沒有?要不要喝點水?」
好吧,牧司瑞已經承認,他的道行確實差自己父親差了好幾千年。
他想了整整一整晚,現在他對程思宇說的話就是他得出的結論。
「程思宇說的?」牧司瑞笑道,「那簡直就是放屁!」
「……」
牧司瑞拽過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這是二十年來,我不停告訴自己的事。所以,夏落,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