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茹戲向來是小心謹慎之人,伺候我也幾個月了,從來都沒出過錯,更沒出過這麼大的錯。舒榒駑襻看著他急忙用帕子擦著早已經濕透的衣服,我也不可能怪他。「別擦了,我去換一件,你們先吃吧。」
離開澱春廳,這茹戲就跟了出來。趕忙安排小廝去雪歌苑為我快馬取衣裙,然後扶著有些微醺的我在偏廳坐好。「說吧。」我在椅子上坐好,也不去看茹戲,只說了兩個字等待他老實交代。
「小姐,我知道有些話不應該是我這個奴才說的,可我確實覺得這個甹公子有古怪。幾月前的夜晚,我還看見自他窗口飛出過夜鷹。雖不知道那夜鷹是否是傳遞消息的,可我總覺得在半夜裡進行這樣的事絕對不會安什麼好心。」茹戲跪在地上,字字清晰的解釋。
「繪翎的家離這裡很遠,他想念父母傳遞個消息也是正常的。」雖然我也曾懷疑過甹繪翎,不過他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怎麼能奈何身邊高手如雲的我呢?
「是。」茹戲安靜的點頭既然已經將詳情告知了主子,那麼剩下的他自是不必多言。
「我知道你心細,以後你就去伺候繪翎吧。」我茹府雖然沒有什麼秘密怕一個細作的,可我還是決定把茹戲派給甹繪翎。不管他們兩個誰有問題,或者都沒有問題,這都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過了三十就是初一我十五歲的生辰了,這一天也注定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天。及笄禮是一個女子從女孩兒走向女人的第一步,尤其是在這女尊帝國絕對是非常重要的儀式。賓客的名單早已在一月前就已經發出了,能被邀請到的賓客皆是感到榮幸之至,一大清早就趕來了茹府,坐在澱春廳裡等候儀式開始。
因為母親仍舊未甦醒,這為我及笄之人就換成了寒陽。
早晨本已經穿戴整齊了,可這會兒卻要在偏廳將外衣脫下,僅著內衣披散著剛剛洗完濕漉漉的頭髮等待儀式開始。
首先是寒陽一身正裝打扮瀟灑的站在了澱春廳檯子的左邊,簡單的說了幾句致謝的開場白以後,看向了檯子右邊已經準備妥當的我。「請茹府小姐——茹菲絮行笈禮。」
我緩慢起身邁向台上,首先是面沖南向賓客行揖禮,然後面向西跪坐在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席墊子上。寒陽先是淨手,然後一手持象牙梳,另一手撫摸著我深紫色的長髮。竟然呆呆愣在了台上,眼神中複雜的閃過很多的情緒,頓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然後也跪在席墊子上開口。「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綿鴻,以介景福。今日為父帶你母親賜你字:念情,希望你可以守住我茹府百年基業,不負長輩之托。」聽寒陽說出我的字站在一旁的府衙戶籍官趕忙記下,這仙島國女子的名字是分開的,及笄之前叫的都是小名,只有在及笄時所取的字才算是上了戶籍真正的名字。可我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寒陽飽讀詩書的人居然給我取了這麼一個難聽的名字呢?
雖然這個名字難聽了一點,可寒陽手上梳頭的功夫確是十分的厲害的,只他念短短的幾句話之後,我的頭髮就已經被他高高的挽起了一個繁複漂亮的髮髻,收了最後一縷頭髮,茹詩和茹戲手捧著托盤從台西面上來規矩的站在寒陽的身旁,而托盤裡放著金黃色的釵和發扣、步搖等首飾,寒陽隨意的選了一個鳳凰含珠的釵為我插好,又接過茹戲托盤中的素衣襦裙為我穿戴整齊。
穿戴好之後我在台上和模特一樣的走了一圈兒,這時寒陽已經坐在了台中央的椅子上,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如此隆重的行禮,我想這也是這女尊國向父母行的唯一一次大禮,這是在感謝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也是表示自己可以承擔起家業的重擔了。
行完禮以後寒陽雙眼含淚的下了台,可我為什麼覺得他看見我成年了不但不高興,反而很悲痛呢?念情?他不是念父母之情,又是念的什麼情?
接著我又跪在了那席墊子上,而第二位走上來為我笈禮的人卻是我想不到的。這個人竟然是杭飛鴻!杭飛鴻笑容滿面的來到我身旁先是淨手,然後也跪在席墊子上,伸手拿起了茹詩托盤裡的發扣為我戴在頭上。「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奇福。」說完還笑呵呵的拍拍我的肩膀,幾月不見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待見我了?茹戲為我脫下剛才的那套素衣襦裙,杭飛鴻就接過另一套和發扣十分配套的曲裾深衣為我穿戴好。
我又在台上展示了一圈,然後來到杭飛鴻的面前行揖禮,這是二拜,表示尊敬師長前輩的意思。
這拜來走去的讓根本就已經從早晨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的我餓的是頭暈眼花了,可儀式還在繼續,估計連一半兒都沒到呢。我看著杭飛鴻笑著看著我,緩緩下了台,還真猜不到這第三加的人會是誰。
可……可……能不能不這麼搞笑?這第三個上台來給我行笈禮的人居然是一身僧衣僧帽的藍信!在眾人詫異的驚呼生中藍信上台也不多言,面無表情的淨手,跪在席墊子上,拿起了托盤內的金玉步搖。「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父母具在,以成闕德。黃耇無疆,授天之慶。」藍信大聲的讀著他那部分笈詞,可說完了卻沒有動手為我穿衣。
就像是掉了東西在尋找一樣,微微低了一下頭掩蓋他的嘴角,然後用僅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能有幸為自家夫人行笈禮,這天下恐只有藍信一人吧?」一句話就讓我想起了他游弋在我身上的那隻手,我憤怒的瞪向藍信。可他卻好似根本沒說過話一樣的抬起了頭,更不看怒火中燒的我,接過托盤中紅色大袖長裙禮服為我穿上。
可這傢伙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原本在大家面前與世無爭的出家人四老爺居然在台上,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邊為我穿衣邊在我身上上下齊手的占起了便宜。摸的我差點沒當場翻臉,好不容易挺到了他穿完衣裙。我又在台上展示了一圈兒,我又和藍信一起對著鳳都的方向跪下,進行三扣首、頭著地式的最大禮儀,這表示效忠女皇保家衛國的決心。
就在我們背對著賓客跪在台北的時候,主持人站在台中開始高喊。「第一拜。」這藍信今天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居然小聲的念著。「天地!」我現在是真想抽他!他以為這是結婚儀式啊?
「第二拜。」就在我心不甘情不願扣下第一個頭的時候,藍信繼續借口。「高堂。」可這高堂兩個字卻含著絲絲的鼻音,難道這傢伙在這個時候想起他的家人了?
「第三拜。」主持人看著磕的無比僵硬的我高聲的喊了一下,在笈禮儀式上如此不甘願的恐怕這個世界也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可我在聽了藍信的話能甘願才怪。
而這藍信卻沒在第三拜的時候接話了,老老實實的和我磕完這三個頭以後起身,口誦佛號他就走了。似乎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他從來都不曾開口調戲我一樣。他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今天三個為我行笈禮的人兩個如此不開心呢?我是怎麼也想不透,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接過杭飛鴻遞上來的酒水,然後聽著她文縐縐的訓話,可這樣的文言文我是真的聽不懂,更記不住。
再次跪在寒陽的面前,我特意的看了看他雖然經歷過歲月卻依舊英俊不減的臉龐,那上面真是悲大過了喜,抿著唇角顯然是在隱忍,為什麼他就這麼不待見我呢?「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兒雖不敏,敢不祗承!」隨著這千篇一律的回答,我的及笄之禮終於是結束了。
結束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在現場尋找藍信,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在跪拜鳳都的時候他那樣的悲傷竟然使我心緒有些亂了。可看了一圈的結果是所有應該在的不應該在的都在,可整個澱春廳就是沒有藍信的影子。
「茹小姐,恭喜您!」台下各位觀禮的賓客只半分鐘就將我圍了個結實,我是想找人也沒機會去找了,勾起嘴角笑著應付這些鳳翔郡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我的心卻不能安寧了。
中午是宴請,仍舊是在這澱春廳裡。可這杭飛鴻來了是給我一個驚,她帶來的人更是給我一個驚。這杭希赫不是已經嫁給丞相了嗎?怎麼今天也會來這茹府呢?而杭飛鴻顯然也是知道我心底的疑問的,忙解釋杭希赫只是去相府做客並沒有其他,可她解釋這麼詳細告訴我一個外人幹什麼?不是又想把兒子嫁給我吧?
可能也是長了一歲,這杭希赫相比前兩次見明顯是穩重多了。剛才靜靜的在台下觀禮,現在見了我更是穩重的行禮,只有那雙依舊癡癡的眸子洩漏著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