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坐在書房裡,拿著那本百看不厭的《三國演義》正看得津津有味,煙都快燒到手指他還沒有覺察。舒骺豞曶
「妙啊!」吳德扔掉煙頭,拍案叫好。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對諸葛亮借東風這一章叫好了多少回,反正只要一看到這裡,就像條件反射一樣地拍案叫好。
「怎麼時不時地學貓叫?」吳德夫人代惠珍推開書房門走了進來。
見夫人來了,吳德自覺地合上書說:「小代啊,有事嗎?」
代惠珍比吳德小了近十歲,平時吳德都叫妻子小代,一來顯得親切,二來提醒妻子年輕,所以代惠珍對這個稱呼非常滿意。
「這是家裡,別跟我打官腔!」代惠珍氣鼓鼓地瞪了一眼丈夫。
吳德是有名的懼內,一見夫人發飆,立即滿臉帶笑:「呵呵,把他家的!習慣了,習慣了,小代莫怪呀!你可不知道,我看三國太入迷了。」
「別入迷了!跟你說點事。」代惠珍坐在吳德對面說。
「噢,夫人有何事吩咐?請講,為夫從命就是!」吳德笑瞇瞇地說。
代惠珍臉帶憂有郁地說:「那個叫獵小彪的畢竟救過咱家琳琳,我看就不要再窮追不捨了,抬抬手放過去算了,說起來他也怪可憐的,本該和琳琳一樣,上大學,以後過上好一點的日子,可誰成想卻遭了牢獄之災。」
一聽是這事,吳德臉馬上就沉了下來,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著,緩緩地吐了一串煙圈。
「他獵小彪雖然救過咱家琳琳,但他並不是純粹的救人,他救人是有著陰險的動機!利用救人的事獲得監獄的好感,讓監獄對他放鬆警惕,然後得以順利越獄,無良總是讀書人啊,這小子太陰險了。再者,賊和警察本就勢不兩立,抓捕他是我們當警察的職責!」吳德一臉正氣地說。
代惠珍搖了搖頭:「雖然我知道你說得在理,但我感覺還是放他一馬比較好,如果在冷城監獄不是他出手,琳琳還不知道會發生啥危險,現在想起來我還害怕,得饒人處且饒人,把一個年輕娃逼到死路上,我總覺得有些殘忍,再說了,你那次就不該要他家的什麼八寶玲瓏鼎,那可是人家的傳家寶,噢,你是不是怕他找你要那個鼎?」
代惠珍一提八寶玲瓏鼎,吳德立即不說話,陷入了沉思。
上次他從老上級處聽到了一條內部消息,自己的仕途可能因為年齡問題要走到頭了,如果政策真的是以年齡為界進行一刀切,他最多干到明年年底。
年齡是個寶,金錢少不了,有關係最好,德才算個吊!沒有年齡這個寶,一切都是狗球上的跳蚤——亂彈!
自從那次焚香試鼎後,他震驚了,同時也悲傷了!
震驚的是,這個八寶玲瓏鼎的傳說功效居然一點不假!悲傷的是自己先人把名字起錯了,叫什麼不好,非叫吳德,諧音不就是「無德」嗎?
不過,回想以前的事,自己確實做了不少沒有德行的事,雖然掩蓋的非常好,但人在做事天在看,不管做的是壞事還是好事,都印在天上,刻在地上,烙在自己的心上,一輩子也是忘不掉啊。
還有,上個月那個古董商又來了,把價格漲到了六十萬!這可是個令吳德心跳不已的價格,險些忍不住就出手了,一個八寶玲瓏鼎,竟然賣到了一個天文數字,自己就是當一輩子局長恐怕也掙不了那麼多的錢!
但長期泡在官場裡的吳德還是忍住了,雖然自己不是商人,但官商雖然作為不同,但規律卻是一樣的,你越是透露出強烈的購買**,我越是不賣,逼著你加價,所以他樂觀地估計,下次那個古董商還會提價,如果能提到一百萬,那麼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既然不做官了,何不像范蠡那樣抱著西施泛舟西湖,大秤金小秤銀地在商場顯顯風流呢?
人,總得給自己找個平衡,不然心理失衡必定會引起陰陽失調,不生病才怪呢!
「哎,我說你咋不言語呢?」代惠珍推了陷入深思的吳德一把。
吳德這才噢了一聲,歎了一口氣說:「唉,我也有我的難處啊!上級三令五申地催促,盡快將獵小彪捉拿歸案,我也是沒有辦法。嗯,這樣吧,我明天點一點刑警隊長,讓他放鬆一下!」
「琳琳上次回來還說,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當面感謝獵小彪,要是讓她知道你對獵小彪的作為,估計她一定和你沒完,你女兒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代惠珍說。
一聽提起女兒,吳德立即說:「小代呀!千萬可別讓我的寶貝女兒知道,我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我的琳琳娃生氣。我保證絕不再為難獵小彪。」
「那就好,我不告訴她不就行了嘛!」代惠珍見丈夫一臉急相,感覺有些好笑,當即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
「謝謝夫人!」吳德再次裝腔作勢地向妻子道謝,順手捏了一下代惠珍的前胸。
「行了,多大的人了,老不正經!快看你的三國吧。」代惠珍輕笑一聲,打了一下吳德的鹹豬手,轉身走了出去。
見夫人走了,吳德翻開《三國演義》看了起來。
借東風!諸葛亮,真神人也!奪天地造化之功,具神鬼莫測之能。
一個「借」字,蘊含了多少人生的哲理,隱藏了多少處世的秘訣啊!
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王侯以借取天下,官者以借謀陞遷,商者以借賺錢財,淫者以借擄女色……,善借之人,借旁人之花,獻己身之佛,借他人之力登上高峻巔峰,借天時地利人和圓自己成功夢想。
可以說,不借外力之助,僅憑一己之功而成大業者,翻爛中外歷史根本就找不到!
吳德已經入神了,他被《三國》裡的謀略征服了,也被自己的參悟陶醉了:獵小彪啊!我吳某人不逼你了,放過你了,至於你能不能逃過空手幫,就和我沒有一絲絲關係了!
要想手不沾血,須得借刀殺人!
想到這兒,吳德仰身往椅子背上一靠,得意地哼起了秦腔:「曹孟德領大兵八十三萬,他一心下江南虎滅孫權,江南城文要降武將要戰,一個個會事廳議論不安,孫仲謀砍去了公案半片,哪一家若言降頭掛高竿,有一個小周郎奇才能幹,差魯肅過江來曾把亮搬,過江去會事廳用過舌戰,三兩句問的他個個無言,用奇計趁朝霧草船借箭,把曹操人和馬一火皆燃……」
李興仁家裡,李載娃皺著眉頭在院裡轉來轉去。
「你看這娃,咋跟驢拉磨一樣在院子裡轉圈圈呢?」載娃媽媽對老伴嘮叨著。
李興仁手拿著煙鍋一言不發,老伴見沒人理她,只得歎了一口氣出了屋。
過了半晌,李載娃回到了屋裡,脫了鞋盤腿坐在炕邊上。
「還沒想出主意?」李興仁問。
「唉,爸,你說獵小彪這個王八蛋怎麼跟狐狸精一樣,我已經花重金把空手幫的人叫來了,誰知他竟然跟個縮頭烏龜一樣不露面了!」李載娃氣呼呼地說。
兒女生病,父母心痛。
看著載娃那愁腸百結的樣子,李興仁磕了磕煙鍋,說:「我估計這小子一定藏在不遠處,跟毒蛇一樣地盯著你,他正在積蓄力量,一旦瞅準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咬你一口,而且是往要命處咬!這小子狠著呢,量娃還不是讓他給弄死了!」
載娃聽父親一說,也覺得心裡涼森森的,雖然自己現在財大氣粗,按說對付一個越獄的獵小彪是綽綽有餘的,可是,眼下的局面連公安局也沒有辦法!
最可怕的敵人是看不見的敵人!
「再說了,咱們不但讓他家破人亡,而且你還搶了他的女朋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人世間無法化解的仇恨,所以,這回無論如何要弄死這個狗雜碎!不然,咱們李家永無寧日,弄不好要毀在這小子手裡!」李興仁滿臉皺紋都緊縮在一起,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握著煙鍋桿。
「可現在是金剛拳遇見棉花團——無處發力呀!」載娃把頭一低,有些灰心喪氣。
父子沉默了一會兒,李興仁突然眉毛一挑:「我這有個主意!」
李載娃把父親的主意聽完後,立即用力地拍了一下手掌道:「我真是急糊塗了,早該想到了!」
人老奸,馬老滑,王八/老了橫著爬!
李興仁看著兒子那高興樣,老臉上一陣欣慰,雖然自己老了,但薑是老的辣,熊是老的瞎。關鍵時候還是能幫娃一下。
李載娃聽完父親的主意後,立即下炕穿上鞋走了。
深秋的早晨,天剛濛濛亮,李家村裡突然一陣騷動,接著許多狗狂叫起來,再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叫罵聲。
獵小虎和獵小豹兩家門口圍了許多人。
「人死了賬可不能空,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
「自古以來父債子還!你爸和你媽死了,可是他借我們的錢可不能空啊,我們還指望著錢過日子呢!」
「還說沒錢?沒錢這樓房咋這麼美氣的?」
「對,沒錢樓房牆上還貼著瓷片,這是明擺著獵青林把咱們的血汗錢給他兩個娃了,不行!不還錢我們就要拆房!」
……
躲在遠處的李載娃看著這鬧烘烘的局面,心裡樂開了花,他知道,如果獵小彪就在李家村附近的話,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他家的房子已經抵債了,他兩個哥哥眼看著就要淪落街頭,他還不出來嗎?
載娃笑了,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挖好了陷阱,撒下了誘餌,然後躲在隱蔽處靜靜地等待著獵物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