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餐廳。
天天撐著下巴,小眉頭微蹙,看著面前滿桌的食物發呆。
蘇瑾年壓下心內洶湧的翻騰,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天天?」聲音輕柔。
天天回頭,看著她怔了一下,眼睛明亮起來,「漂亮阿姨!」他從椅子上跳下來,「你是那天聽我彈琴的漂亮阿姨!漭」
蘇瑾年強忍住想抱他的衝動。
「嗯,天天真乖。」
天天親暱地牽著她的手,拉她坐下,「漂亮阿姨是爸爸的朋友嗎?剴」
「嗯?」
「爸爸說,今天會有阿姨來陪我玩,是說的漂亮阿姨嗎?」
蘇瑾年極自然地抱起孩子,摟進懷裡。
「天天喜歡……阿姨嗎?」
天天點著小腦袋,「漂亮阿姨!」
「嗯?」
天天撐起小腦袋,望著她,「我可以喊你媽媽嗎?」
蘇瑾年有一瞬無措,淚腺充盈,拚命忍住。
「我……很像你媽媽?」
天天搖頭。
「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媽媽……可是,我覺得漂亮阿姨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蘇瑾年盈眶的淚毫無預兆落下一顆。
天天趕緊拉了紙巾,擦她臉上的淚珠,「漂亮阿姨不哭,天天不喊你『媽媽』了,爸爸說,隨便喊漂亮阿姨『媽媽』是不禮貌的,對不起!」
蘇瑾年抱緊他,「對不起,對不起……天天,我是媽……」
「蘇小姐!」尹峰及時出現,截斷她的話。
蘇瑾年眸底滑過濃重悲傷,還是放開了天天。
天天拉著尹峰的手,「尹叔叔,你替我跟漂亮阿姨道歉,我再也不喊她『媽媽』了,讓她不要哭,不要生天天的氣。」
尹峰蹲下身子,眼底滿滿的心疼,摸著他發頂。
「漂亮阿姨沒有生氣,漂亮阿姨只是……太喜歡天天。」
天天蹙起小眉頭,「喜歡……也會哭?」
「嗯,天天只要記住,漂亮阿姨很喜歡很喜歡天天,就可以了,知道嗎?」
蘇瑾年感激地看向尹峰。
尹峰也只是淡淡的,抱天天到餐桌邊坐下。
「好了,天天要好好吃飯,才能長大長壯壯哦!」
蘇瑾年已經調整好情緒,拿起筷,「天天喜歡吃什麼?」
天天小眉頭蹙更深,「沒一樣我喜歡的。」無奈出聲。
蘇瑾年看了下桌上的食物,牛奶,雞蛋,清湯……難怪小孩子不喜歡吃。
「天天喜歡吃什麼,阿姨帶你出去吃。」
天天舒眉笑起來,「真的?我想吃……」
「天天!」尹峰略微低沉出聲,「老師不是說過,好孩子不能挑食。」
轉頭看向蘇瑾年,「蘇小姐有很多事不瞭解,擅作主張,總裁會不高興的。」恭敬的語氣,卻是隱隱告誡。
蘇瑾年知道他是『職責所在』,尷尬開口,「對不起。」
「尹叔叔,你不要說漂亮阿姨,天天吃飯。」他伸手拿來牛奶,小口小口喝著,一樣食物只吃了一點點。
蘇瑾年看著擔心,孩子吃這麼少,營養怎麼夠。
「漂亮阿姨!」天天突然喊她。
「嗯?」
「可以帶我出去玩嗎?」小手緊緊抓著她的手,大眼睛裡滿是肯求。
蘇瑾年很想答應,可……東廷只給她三十分鐘。
她看了尹峰一眼。
尹峰一臉凝重,像是掙扎再三,終是開口。
「你帶孩子去玩吧,天黑前平安送回……我這條命暫時掛你手裡!」
蘇瑾年明白他的意思,感激望著他,「謝謝!」
尹峰看著蘇瑾年帶天天出去。
沉重歎了口氣,他終究還是動了側隱之心,孩子太苦,他只是希望可以天天開心一點。
莫總今天去李氏企業開董事會,錯過這次,下次就沒機會了。
他也相信,蘇瑾年不是那種人,不會不顧別人的安危,偷偷帶孩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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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年抱著天天,像做夢一樣。
她就是做夢,也不敢想,能這樣抱著兒子,這樣陪著兒子。
天天趴在車窗玻璃上看著外面琳琅滿目的世界,興奮異常,指著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要知道,莫家的人對這天天可是保護過度,生怕他受到外界的一點傷害,每天就學校,家裡兩點一線,最多就是莫東廷帶他出去玩,去個遊樂場還要先清場!
紅綠燈,車正好在一家麥當勞門口停下。
靠窗的桌子,應該是一個小孩子過生日,頭上戴著小王冠,面前有生日蛋糕,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家人簇擁著,還有麥當勞叔叔給他送禮物。
天天趴在窗戶上,羨慕得什麼似的。
「生日快樂!」自言自語出聲。
蘇瑾年順著他眼睛看過去,微笑著撫著他發頂,「天天想過生日了?」
天天還趴著窗戶看那個過生日的小孩,看見他吹了蠟燭,然後,媽媽親了他臉頰。
「天天想跟媽媽一起過生日……」淡淡的,聲音裡全是失落。
車啟動,他還依依不捨趴著玻璃窗上,往後看。
「司機,前面靠邊停車!」蘇瑾年突然出聲。
車在路邊停下。
她付了錢,抱天天下車。
「阿姨陪天天過生日!」說著,找了家最近的蛋糕店,買了個大蛋糕,進去麥當勞,請店裡所有的員工吃。
天天被簇擁在中間,頭上戴著小王冠,麥當勞叔叔給他送禮物,然後,唱生日歌,吹蠟燭。
蘇瑾年抱著他,在他臉頰親了親。
「生日快樂!高興嗎?」
「媽媽!」天天還是忍不住要喊她媽媽,看見她紅了眼眶,又趕緊改口,「高興,這是天天過的最棒的一個生日,謝謝漂亮阿姨!」摟緊她脖子,小嘴在她臉上親下。
她心裡酸澀翻騰,「爸爸會陪天天一起過生日嗎?」
天天點頭,「會!還有爺爺,還有尹叔叔。」
蘇瑾年蹙眉,「還有呢?」
「沒有了。」
「天天沒有好朋友嗎?」
天天微微低頭,手指絞著衣角,搖頭。
「小朋友都不願意跟我作朋友。」
「為什麼?」
「因為,他們說……我沒有媽媽要,沒有媽媽要的孩子沒人愛……」他緩緩抬起頭,大眼睛裡有淚跡,望著蘇瑾年,「為什麼媽媽不要天天呢?」
蘇瑾年抱緊他,難受得哭出來。
「媽媽沒有不要天天,媽媽愛天天,媽媽……」
「漂亮阿姨,你怎麼了?」天天小手替她擦臉上的淚。
蘇瑾年很認真看著他,「媽媽不是不是要天天,天天要記住,媽媽很愛很愛天天。」
「很愛,為什麼都不來看天天,也不跟爸爸住在一起,別人小朋友,爸爸媽媽都在一起的!」
蘇瑾年啞口無言,難道要她對兒子說,他的爸爸媽媽是不被允許在一起的,是天理不容的!
「要切蛋糕了哦!」旁邊的人好心地提醒。
蘇瑾年回過神,掩去眸底的悲傷,「天天來切蛋糕。」
天天今天特別高興,胃口似乎也特別好。
吃了不少蛋撻,雞翅,甜點……
蘇瑾年根本就不知道,天天在家都有嚴格的飲食控制,根本不准在外面吃這種速食。
因為他是早產兒,胎裡就有不足,一定要好好調養,飲食起居必須嚴格控制。
吃完東西,蘇瑾年帶他去遊樂場,天天第一次可以像所有孩子一樣自由玩耍,第一次可以跟這麼多小朋友一起玩,高興得什麼似的。
這邊,莫東廷卻是大發雷霆!
「尹峰,你跟我多久了?你應該知道,我最厭惡自作主張的人!」眸色森冷,寒光掃過。
尹峰背脊一片冰涼,低著頭,「對不起,總裁,蘇小姐只是想多陪孩子一會兒,很快就會送回來。」
「很快?」莫東廷抬腕,「現在幾點了?」拿了車鑰匙,轉身出去。
「馬上給蘇瑾年打電話,問她在哪裡,待在哪兒,不准走遠!」
尹峰急急跟著他下樓,剛到酒店門口就碰到蘇瑾年送天天回來。
天天爬在她肩上已經睡著。
莫東廷臉色陰沉,走近,壓著怒火,「天天,天天……」
天天迷迷糊糊喊爸爸,小臉紅得有些不正常。
莫東廷心重重沉了一下,大掌撫上他額頭,深蹙眉。
「尹峰,馬上準備車,去醫院,快!」邊說邊脫下衣服,包住孩子,要接過來。
天天緊緊抱著蘇瑾年,迷迷糊糊喊著,「媽媽,媽媽……」喊著,眼淚連綿不斷的往下掉,不哭出聲也不鬧,只是喊著媽媽。
孩子生病時,總是希望媽媽能陪在身邊。
蘇瑾年只覺心被那種又細又長的銀針刺透,沒有血,卻是撕心裂肺的痛。
抱緊天天,「我要照顧他。」
莫東廷扼住她手腕,「你憑什麼照顧他?!你哪一次的自作主張不連累、傷害身邊的人?」
聲聲質質問,她啞口無言。
「莫總……」尹峰咬牙,也不看莫東廷臉上的表情,「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讓蘇小姐帶小少爺走,不關蘇小姐的事。」
莫東廷心急如焚,也沒心思計較這些了,天天的身子越來越熱。
蘇瑾年也慌了,她已經照顧得很小心翼翼了,空調房脫衣服,出來穿衣服,水要喝溫的……
而且,剛才送他回來的路上,一直都好好的,怎麼……
尹峰準備好車,莫東廷開門,蘇瑾年抱著天天上去。
車直奔最近的醫院。
蘇瑾年手收緊,焦急地望著懷中天天燒紅的小臉,一下一下親著他,跟他說話。天天昏昏沉沉的啞著嗓子哭,她心裡難受得厲害,寧願替他受,也跟著掉眼淚。
莫東廷怔了一下,心,似緩緩湧上一陣酸澀。
「媽媽,媽媽……」天天小手握緊蘇瑾年手指,緊緊的。
任是誰都聽得心酸,蘇瑾年低頭吻他的額頭,哭著輕哄,「天天乖,媽媽在……媽媽一直都在啊……」
天天卻聽不見,依舊迷迷糊糊的喊著『媽媽』。
坐在副駕座上的尹峰紅了眼眶,一個大男人,竟是流下眼淚。
蘇瑾年就哭得更厲害了,不停用手給他擦額上的汗。
「媽媽在,媽媽抱著天天,媽媽愛天天……」
車子開的飛快,昏黃燈光斜斜打進車廂照在她側臉,她專注的神情,她的焦急,她的心痛,讓他有一瞬錯覺,她是愛這個孩子的,她深愛著他們的孩子,跟他一樣!
一想到她有跟他一樣的心境,心莫名的暖起來。
伸手,摟過蘇瑾年的肩,將她和孩子罩入懷裡,給她勇氣,給她撫慰。
蘇瑾年想抽出被天天抓著的手拿紙巾替他擦汗,手才剛剛一鬆動。
天天胡亂著雙手握緊,哭著抽泣,「媽媽不要不要天天,天天很乖……想媽媽,要媽媽……媽媽……」
她的眼淚似決堤地洪水滾滾滑落,任天天抓著手,哽咽著說不出多餘的字來,只一遍一遍的說著:「媽媽要天天,媽媽愛天天,媽媽以後都陪在天天身邊……」
她簡單的幾個字,卻在莫東廷心裡掀起幾度狂潮。
她說,她以後都會陪在天天身邊,那是不是說……
他未來得及想,車已經停下來,醫院到了。
蘇瑾年最先抱著孩子下車,直直往醫院裡跑,
急診室裡,蘇瑾年還緊緊抱著孩子,看著醫生給孩子量體溫,看著護士將細長的針頭扎進天天手背。
「疼……媽媽,天天疼……」天天迷迷糊糊哭著喊疼。
那針好似紮在蘇瑾年心上最軟的地方,她也疼。
親著孩子額頭,安撫出聲,「馬上就好,天天乖,媽媽在這裡,馬上就不疼,乖……」
天天漸漸平靜下來。
醫生告訴她,是消化不良積食引起的發燒,這針打完就沒事了。
蘇瑾年聽見醫生說沒什麼事,有些虛脫的靠著椅再子,重重呼出一口氣。
「孩子睡著了,我來抱!」莫東廷強硬開口卻發現,睡著的天天還緊緊捏著她的手。
蘇瑾年轉過臉,眼睛裡滿是肯求,「我想再多抱他一會兒,等這針打完,好不好?」
莫東廷感覺無法直視她肯求的肯睛,錯開目光,無聲在他們身邊坐下。
蘇瑾年欣喜,湧到喉間的話,有很多很多,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更加抱緊天天,說了聲,「謝謝。」
「以後不要隨便帶他出去吃東西。」他淡淡開口,聽不出情緒。
蘇瑾年卻是微驚,以後?
以後,說明,她還有機會見到天天,還有機會……
「天天……」莫東廷抬眸看向窗外夜色,像是陷入回憶,「因為是早產兒,身體比一般孩子要弱,他兩歲多的時候,經常發燒,每天晚上都哭著喊,媽媽,天天好難受,媽媽,你在哪裡……」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蘇瑾年胸口劇烈起伏,胸口像塞滿了棉花,窒息得生疼,呼吸都變得好艱難,喉嚨都是滾燙的,似乎嘗到血腥味。
哭腫的眼睛裡是濃濃的傷痛。
對不起,我的孩子,我的寶貝,媽媽沒辦法,媽媽真的沒有辦法……
蘇瑾年哭得不能自抑。
半夜,天天迷迷糊醒來一次,使勁睜開眼睛,看著蘇瑾年,喃喃出聲,「媽媽,不要走……」
蘇瑾年親著他,「媽媽不走,媽媽就一直陪在天天身邊。」探探他體溫,已經退燒。
整個人鬆懈下來,覺得疲憊不堪。
溫暖的手伸過來,勾下她的頭靠上一個寬闊的肩膀。
蘇瑾年身子僵了一下。
「我們得在這裡守一晚。」莫東廷冷冷出聲,卻不再是冷漠。
她靠著他肩膀點頭,閉上眼睛。
心,安定下來。
只是這樣靠著,她就覺得安心。
困意襲來,她無力思考太多,這一刻,她想聽從『心』的安排。
這是她離開之後,第一次安然入眠。
這一覺,睡的極為悠長。
暖暖的陽光灑在依偎的兩人身上,投下一雙親密的影子。
天天睜開眼睛,看見爸爸和……他在心裡喊她媽媽,儘管他知道,她並不是。
原來,有『媽媽』的感覺這麼好,如果只有生病才能得到這樣的『愛』,他希望多病幾次。
這樣想著,天天看著他兩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孩子的思想都是幼稚的。
蘇瑾年是最先醒來的,她擔心天天。
誰知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小傢伙對著她笑得燦爛。
莫東廷也醒了,看見兒子沒事,懸著的心終是落回。
蘇瑾年起身摸摸天天額頭。
「天天覺得哪裡不舒服?」溫柔出聲,嗓子有些啞。
天天搖搖頭。
「肚子好餓。」
蘇瑾年寵溺望著他笑,「天天想吃什麼,媽媽去準備。」極自然的脫口而出。
莫東廷微蹙眉,看著天天的反應。
天天眉眼彎彎,「漂亮阿姨喜歡我爸爸嗎?」
蘇瑾年驚愕望著他,不知該怎麼反應。
天天一直抓著蘇瑾年的手,「天天很難受很難受的時候,好像看見了媽媽……醒來,天天第一眼就看見漂亮阿姨,所以,天天決定,漂亮阿姨就是天天的媽媽!媽媽是要和爸爸在一起的!」
蘇瑾年眼睫垂下來,不敢看孩子純淨的眼睛,心像刀割一樣的疼。
莫東廷抿緊薄唇,父子兩好似都在等待,等待她的答案!
蘇瑾年臉色有些蒼白,連唇都是蒼白的,她該怎麼回答,該怎麼說!
天天望著她,小手輕輕拉拉她,「漂亮阿姨不喜歡天天,也不想要天天嗎?」大眼睛裡有了淚。
蘇瑾年感覺自己要被親情與道德撕成兩半,猛然抽回被孩子拉著的手。
「我不能!」
那樣乾脆,落荒而逃!
又一次,丟下他們父子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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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奔~~每次寫寶寶,都會寫得想哭啊~~親們給醉點撫慰吧,求虎摸,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