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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又有上百個流民慕名前來投奔.溫大牙將這些人安置下.先管了一頓稀飯吃.然後便就獨自一人往寨後去尋辰年.辰年正在懸崖邊打坐.溫大牙默默在遠處等到日頭西下.這才上前在辰年身邊蹲下了.垂頭半晌.道:「大當家.這人不能再收了.再收.咱們就養不住了.」
辰年轉頭看他.苦笑著問他:「不收怎麼辦.冀州不收.咱們也不收.各家軍鎮又只肯收那些能用的青壯勞力.誰肯要這些只會吃喝的老幼婦孺.誰都不要.眼看著他們等死.」
溫大牙是個心軟之人.若不然之前在牛頭寨的時候也不會收留崔習兄妹.他自是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流民餓死在山下.愁得直撓腦袋.道:「可糧食不夠了.江南糧食買不回來.咱們這裡本就窮得出名.哪裡養得住這些吃白飯的人.」
辰年抿唇不語.看著山下出神良久.卻是忽地說道:「糧食不夠.那就去算.去搶.去奪.總得想法叫大家活命.」
她起身離開崖邊.回寨中尋到崔習.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訓的那些外寨兵可是能用了.」
崔習手中已有外寨兵兩千多人.皆都是從流民中挑出來的青壯.仿照軍中制式分作了四個營.農忙時種地.農閒時訓練.現在已似模似樣.崔習不知辰年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略一思量.答道:「勉強可以一用.」
辰年便道:「那正好.得借我用上一用.」
崔習抬眼看她.問:「你想做什麼.」
辰年卻是沒答.轉身從櫃上取了崔習尋來的江北幾州的地圖.在桌上攤開了細看.崔習心跳有些加快.俯下身來.用手指從虎口嶺劃到冀州.沉聲說道:「你若想尋個地方起事.冀州最好.」
辰年看得片刻.卻是微微搖頭.伸手點了點太行山南端的宜平.道:「這裡才最好.」
崔習不解.「宜平.賀家的宜平.」
辰年沉吟不語.只是看著那地圖出神.崔習想她是在思量事情.不敢再出言打擾.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辰年這才抬頭看他.卻是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崔習道:「為何不奪冀州.反而要去奪一個孤立在外的宜平.」
辰年笑了笑.反問他道:「你現在奪得下冀州嗎.」
冀州高城深池.易守難攻.想當初薛盛英幾萬大軍都沒法從自家兄弟手中奪下此城.就崔習手下這些流民湊成的寨兵.除非薛盛顯腦子出了毛病.肯大開城門迎他們進去.否則.攻城就是以卵擊石.
崔習自是也明白此處.沉默半晌.道:「現在時機未到.再等等.等咱們的人馬再多些.等湧向冀州的流民再多些.到時有心算計.未必不能成事.」
辰年搖頭.「那樣死傷的也多是流民.動不了薛盛顯根基.」
「可宜平同樣難奪.而且.奪來何用.」崔習問道.
「有用.有大用.」辰年伸手去指地圖.道:「你看.奪來了宜平.就等於打通了咱們通往江南的道路.戰亂都在太行之西.百姓多往東逃.既然冀州不肯收容.到時咱們就把災民引向江南.」
崔習聞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很快卻又放平了.道:「江南也在鬧戰亂.封君揚雖然奪下了盛都.可各地藩王的殘餘勢力還在.仍不太平.」
那地圖只畫了江北的青、冀、襄、魯等幾州.並未標出江南.辰年的視線卻順著太行山往下.看著宛江南側的那片空白之地.沉默片刻.道:「封君揚很快就能平定江南.他那人有野心.絕不會像薛盛顯那般短視.為圖一時安穩.就把流民拒之門外.便是只為天下人心.封君揚也會收容流民.妥善安置.而江南之地本就富庶.雖經了些戰亂.卻未傷根本.不難養活那些流民.」
崔習有些意外.打量辰年兩眼.欲言又止.
辰年道:「有話就直說.以我們兩人的交情.不該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他兩人相識已近兩年.雖算不上知己.卻也是生死之交.崔習想了一想.便就問道:「你真想跟了那封君揚.」
辰年不覺揚了揚眉.「何出此言.」
崔習答道:「流民一時雖是負擔.可若是使用得當.便是一把爭奪天下的利劍.薛盛顯是個蠢材.才會將這些百姓拒之門外.而你將他們都送往江南.豈不是在壯封君揚的聲勢.幫他奪取天下.」
辰年聞言笑了笑.道:「誰奪天下我不管.我只想叫這些百姓能活下去.能有個過太平日子的地方.若是封君揚能.便是幫了他也沒什麼關係.」
崔習實在不解辰年心思.只沉默著看她.目光中滿含探究之意.
辰年瞧出他的疑惑.解釋道:「他們去爭他們的天下.我來活我的人命.不求結果.盡力而為.」
崔習遲疑了一下.道:「可天下人會誤會.若日後你能嫁封君揚.這自然會是一段佳話.可若是不能.卻是要被人笑話是為他人作嫁.」
「笑話便就笑話吧.」辰年神態輕鬆.混不在意.道:「我心在我胸中.唯我最知.旁人隨他去說什麼.我自走我的路.百年之後.我不過也是一具枯骨.還管它身後留什麼名聲.」
崔習瞧著勸不回辰年.便也作罷.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既然不在意.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現在要奪宜平.同樣艱難.賀澤雖領兵在外與張懷珉對抗.宜平城裡卻有大將陳瀟坐鎮.以咱們這幾千人.攻不下.」
辰年卻是笑道:「排兵佈陣.我不如你.可若論算計.你卻不如我.咱們現在攻不下宜平.無非是兵力不足.而之所以會兵力不足.不過是缺少養兵所需的物資糧草.既然知道少什麼.那咱們就好好算計一下.看看能從哪裡算了這些東西來.」
「從哪裡.」崔習不禁問道.
「這裡.冀州薛盛顯.」辰年用手指點了點地圖上代表冀州的那個圓圈.抬眼去看崔習.問道:「你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崔習答道:「沉穩有餘.進取不足.我瞧著他並無爭天下的野心.不過是想著守住冀州過安穩日子.」
辰年又問:「既然如此.你可揣摩過他的心思.」
「什麼心思.」崔習詫異.
辰年未答.卻是問道:「我先問你.眼下張懷珉、賀澤與薛盛英幾人在哪裡.打成了什麼局面了.」
此事崔習一直甚為關注.聞言伸手將地圖上的青、襄兩州圈畫了一下.答道:「賀澤佔據武安.迫得張懷珉一步步退回西北.此時好像已是到了新野.鄭綸帶著幾萬青州軍游擊在外.也狠咬了張懷珉幾口.從張家發兵至今.張懷珉已由攻勢徹底轉化成了守勢.只要賀澤與鄭綸迫得再緊些.怕是就要回到靖陽、粟水一帶老巢了.」
辰年眼睛亮晶晶的.裡面有著狡猾的笑意.「哦.這麼說賀澤與鄭綸兩個該從張家手上奪了不少地盤.」
「是.」崔習點頭.「賀澤與鄭綸兩個雖不是一家.兩人卻配合默契.與張懷珉交戰都是勝多敗少.眼下襄州已全在賀澤控制之下.鄭綸也奪了雍州許多地方給薛盛英.」
辰年笑了笑.又問道:「賀澤與薛盛英兩個實力大增.你說在他們背後的薛盛顯.可會為他們兩家高興.」
張懷珉率軍來攻.是由賀澤與青州薛盛英擋在前面.冀州遠在後方.雖未經戰亂之苦.卻也沒得到什麼好處.崔習思量了一下.道:「怕是不能.」
「不錯.薛盛顯非但不會為他們高興.恐怕還要有隱憂.萬一這兩個盟友瓜分了張家地盤之後還覺不過癮.再回身來奪冀州.那可如何是好.」辰年提筆.將青州、冀州與宜平三地連在一起.笑道:「你看.這三地原本成三足鼎立之勢.眼下另兩足都壯大了.剩下的那一足怎會睡得安穩.」
崔習聽得心中一動.「你想聯弱抗強.聯合冀州取宜平.」
辰年笑道:「是.也不是.」
她說的這般模稜兩可.縱是崔習聰明.卻也有些糊塗了.正疑惑間.就又聽得辰年解釋道:「就眼下咱們這點人馬.薛盛顯看不上咱們.更別說他若要與咱們聯合.就要落背信棄義之名.所以他不會.但是.若是咱們能奪下宜平.賀澤再想東進.要麼就將宜平從咱們手上重新奪回去.要麼就只能通過飛龍陘.而經飛龍陘.就繞不過青州.薛盛英那裡就算是為自己.也不會容他去攻自己身後.」
說到這裡.崔習已是明白了辰年的意思.不由接道:「由此.我們若能佔住宜平.就算是替薛盛顯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沒錯.所以.薛盛顯雖不好明著與咱們聯合.卻是能暗中將咱們喂大.巴不得咱們往南發展.收了南太行.也好去尋宜平的麻煩.」
崔習點頭.又想了想.道:「須得叫人去一趟冀州.」
辰年抬眼看他.沉聲道:「我去.」
崔習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就反對道:「不行.」
辰年卻是笑了.問道:「那誰去.是你能去.還是溫大牙能去.又或是朱振能去.你可能信任他.」
寨中能得用的人手不足.可信的.能力有限.有能力的.卻又還不能完全信任.崔習不覺也有些發愁.沉默良久.卻仍是搖頭.道:「不論誰去.都不能是你去.」
「我去最合適.我是女子.他們不易瞧起.反而更容易行事.」辰年將那桌上的地圖捲起.重新放回到書櫃上.淡淡說道:「再說.有封君揚在那裡.薛盛英不見得敢把我怎樣.」
崔習聞言皺眉.問道:「你要借封君揚的勢.」
「有何不可.」辰年回頭看他.微微揚眉.「他能算計我的名.我為何不能借他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