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與黃蓉的信中卻是還提了一件事,是要尹治平算好日子,趕到襄陽參加他們新生的龍鳳胎兒女的滿月禮。不過這件事卻並不算什麼馬上就要辦的急事了,信送到尹治平手中的這一ri,相隔黃蓉誕下郭襄與郭破虜才過去五日。算來還有二十多天,而從臨安趕往襄陽,走水路的話最多也就需要十天,不太順風的話也就多耽擱一、兩日;便是走陸路慢些,選匹好馬代步,也就最多半個月的時間。
所以,尹治平並不著急,他在臨安起碼也還要呆上十天半個月。第二日,他先是送走了楊過與郭芙二人。等到距離郭襄與郭破虜的滿月禮還有半個月時,他才開始著手置辦禮品,安排他離開後臨安方面的一應事宜;等到剩餘還有十日時,他方才進宮去向理宗皇帝請假。
雖然他只有個散官的階銜在身,並不算大宋官僚體系的正式編製官員,也不需每日去參加朝會,更不需處理什麼政務之事;但他畢竟身在臨安,而且時常會被理宗召見入宮,這有十天半個月的日子不在臨安,自然要跟皇帝這大老闆請個假報備一聲,得了大老闆的准許才能走。如果一聲不吭悶頭就走,那這根本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了,便再是受寵也要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儘管事實上尹治平確實不怎麼把這位理宗皇帝放在眼裡,但這態度老老實實藏在心裡就好,絕不能公然地表現出來。也不是尹治平太蔑視君權,而是當今這位皇帝實在不是什麼英明君主,也不是什麼有德行之君,只能說不算是位滅家敗國殘暴不仁的昏君。
君主英明,自然受臣子、百姓的愛戴;若君主無德亦無能,相應的自然也不會受臣子、百姓們的擁護愛戴,還會被奸臣把持、權臣愚弄,整個朝野上下真正把這等君主放在眼裡的也就沒有幾個了。
尹治平來自後世的現代社會,提倡的是人人平等,自然的也就有種蔑視君權的思想,不管他面上怎麼做,如何地在皇帝面前表達兼卑,又如何地討好邀寵之類,但至少他心裡面不會把皇帝高高供奉起來,視君權如神,把皇帝真的看作什麼君父、真龍、上天之子、紫微星君下凡等等。
可如果是遇上了如宋太祖趙匡胤、唐太宗李世民這等英明君主,他心裡再怎麼視君權如糞土,卻也不會不把這等皇帝放在眼裡。因為這等英明君主,值得人尊重。而如理宗皇帝這等不作為、混日子的,他是真心難起什麼尊重之念,如非現下要借皇帝的勢來為助力,方便於傳教之事,他哪裡需看這皇帝的臉色,不給皇帝甩臉色便算好的了。
行走在皇宮之中,尹治平想著待會見了皇帝之後,又得著意地應付一番,不由得心中有些厭煩。現在雖不在了終南山,卻又得了皇帝這一重約束,離個臨安一趟都得告假請示一下。不能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真個是談不上瀟灑自在。
行走江湖,就是好一個來去自如,瀟灑自在。天地之大,任我獨行,但有攔阻,憑劍說話。求的便是一個快活自在,且自逍遙沒人管的境界。如果走到哪裡都處處受約束,那還談的什麼逍遙江湖行?
尹治平前世之所以喜愛看武俠小說,便是喜歡這些小說裡所表達的這一種追求與境界。
不過,在武俠的世界,人還是逃不脫過生老病死。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也是要不受這些的約束,故而他才要去求那長生久視的超脫之道。
有些時候,尹治平很想立即就拋下眼前與手頭的一切,去行走江湖,去踏遍天下。去體會那一種ziyou自在,不受任何人管束,沒有任何事心煩。遇著什麼不平的事,就去管一管;瞧見什麼不爽的人,就去揍一揍。無牽無掛,無有拘束。
但下一刻,他又往往被拉回現實,放不下手頭的一切,做不到什麼都不管的就那麼獨自離開。人生,往往就是在這種夢想與現實中來回拉鋸。而夢想之所以稱之為夢想,可能也就是它永遠實現不了。
如果是在前世的那個世界,這確實可能永遠都是個夢想。但在現在的這處世界,尹治平卻感覺他很接近了自己的夢想。在一個人獨自行走江湖的時候,他有時也會體會到那一種真正放下所有,無拘無束,ziyou自在的時刻。雖然時候不多,但他確實體會過,這也讓他更加不甘就此放棄自己的夢想。
但現實之中,卻又有著無數的羈絆。不是可以說放下就放下,他放下別人也能跟著放下的。夢想要真正去實現,還需耐著心去一步步慢慢來。實現夢想的過程,也是一份豐富的歷程,一番心靈的淬煉。何況他要求的是長生久視的大逍遙、大自在,更需有大決心與大毅力,不經波折如何能輕易求得。輕而易舉一蹴便能得到的,恐怕真的只能是一場夢。他當初不肯答應巫山神女,也是不相信真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與付出完全不對等的回報。
「尹真人,到了!」
尹治平正自微微有些走神之際,前面引路的宦官停下來說道。尹治平聞言停步,瞧到已到了垂拱殿的後堂。
他今日卻是上午進宮來向理宗皇帝告假辭行,打算下午便上船出發。他該收拾打量的都一應收拾妥當,該交待的事情這幾日也都已交待下去,就只待向皇帝告了假後,便可隨時動身。
他來得頗早,現在卻是早朝才散的時候。今日只是尋常朝會,理宗只在垂拱殿召見一些大臣議事,處理政務。一般早朝散後,理宗都會就近在垂拱殿的後堂先喝茶用點心地休息小半個時辰。他就是正湊著這時候過來。
「真人請在此稍等,待我進去為真人通報。」那宦官見尹治平停下,又接著說道。
尹治平點下頭,道:「有勞了。」
那宦官又行了一禮,入內去通報去了。不片刻,便即出來言理宗皇帝召見。
尹治平隨之而入,進內見了理宗皇帝,行禮拜見過後,先是與其閒話了幾句,隨即便說及正事,要告假一個月。他往襄陽一行,再由襄陽回臨安,一來一去單路上就差不多要半個月的功夫,而到了襄陽後,恐怕也得耽擱些時日,因此便把這告假的期限說的寬裕了一些。
理宗皇帝問過尹治平告假的緣由後,倒也沒什麼為難,當即便准了。尹治平又行禮稱謝,打算再跟理宗閒聊上幾句後,便告辭離宮,準備下午的出行。
不料還未說得幾句,忽然一名宦官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一把撲跪到地上,面色慘然地大聲道:「官家,不好了,出大事了。史相公他在散朝回家的路上被兩名刺客當街行刺,已然不治身亡!。」
「什麼!」
理宗聞言,大驚失色。本正端著茶杯飲茶,大驚之下,手一抖,茶杯翻倒,先是掉到他衣襟下擺,繼而滾落在地,茶水更是灑落他一身。但他這時也已顧及不到,跟著站起,滿臉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宦官喝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尹治平聞言之下,亦是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時也盯向那宦官,看他是否有說錯。
只見那宦官哆哆嗦嗦地又悲聲重複道:「回稟官家,史相公他在散朝回家的路上被兩名刺客行刺,已然去了!」
「咚」地一下,理宗聞言,確認無誤,又復跌坐在椅上。
尹治平亦是腦中一震,隨即立即想到了林芝苓,會不會又是她行刺史嵩之?而那宦官剛才說是有兩名刺客,另一個又是誰,會不會是李莫愁在幫著林芝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