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他快速的做出了反應,就跟杏兒商議:「杏兒,情況不妙,咱們必須把孩子們給送走一個!」
杏兒的眼底掠過一絲驚慌,卻很快鎮定了下來。
這一天,她早就料到了!
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就把曠兒送走吧!曠兒心智成熟,睿智敏銳,武功高強,這是闊兒遠遠不能比的。把他獨自送走,遠離我們的視線,我可以放心!」
沈捷也下定了決心:「好,那就曠兒吧!你說的很對,闊兒跟萱兒都還是十足的孩子,此去無法預料,也唯有曠兒那樣的心智和膽略,才可以獨自行走江湖,而不會被手下的人輕易就欺負和出賣!」
萱兒,就是杏兒的女兒沈萱。
長子沈曠,懂事得讓人心疼,同樣的,讓他離開父母的身邊,「獨自」闖天涯,沈捷和杏兒也不會太擔心。反觀沈闊和沈萱,兩人雖然並不嬌氣,也算是「文武雙全」,但是卻完全是小孩心性,此時秘密將兩人送走,風險係數過大!一個搞不好,還會連累老大沈曠,到時候就連一個火種都保不住了!
沈捷跟杏兒含悲忍痛,做出了只送走老大沈曠的決定,兩人反反覆覆的,交代了大兒子許許多多的話,這才讓白羽、柳青、重雲和聽風、沈安,護送著沈曠,從密道裡悄然離開了京城,直奔位於西南大山深處的漁晚山莊總部。
白羽、柳青、重雲,都是杏兒的人,翠羽跟白羽是孿生兄弟,重雲是淺草的哥哥,柳青是碧果的哥哥。聽風是沈捷最信任的影衛,沈安是跟沈捷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如兄弟,是他的心腹手下。
此時,正是隆冬時節。
杏兒在沈曠的風雪衣上,做了幾個暗袋,在暗袋裡裝了五張一萬兩的銀票。暗袋用針線縫得嚴嚴實實,難以發現。又給了他一個結實耐用的粗布錢袋,裡面裝了一百顆金豆子。這件風雪衣,也只是很普通的面料,平常的小戶人家穿得起的那一種。
沈捷給了白羽、柳青、重雲、沈安和聽風各三千兩的銀票,一小袋銀豆子,讓他們帶在身上,以防不測。這五個人,都是杏兒和沈捷可以放心信賴之人,就跟家人一般。
又飛鴿傳書給長公主。
安靜看完書信,一張紅潤的臉龐,頓時煞白一片。
她連忙讓人將柴曜找了回來。
「相公,大事不好了,立刻安排達兒一家離開!沈女婿的人今晚子夜時分,會等候在安然居那邊接應!」
柴曜看過書信,雙手顫抖得非常厲害。
原來,聖上竟然被挾持了,朝局已經被都竇皇后給隱秘的把持了!要不了幾天,事情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到了那個時候,沈家和柴家,必定要大難臨頭!
這個內幕消息,是大內總管李公公派人冒死送出的,一是為了替聖上求援,二也是給杏兒提個醒,希望她可以有所防備,早做打算。
杏兒也想要保住自己所有的親人,恨不得把沈闊、沈萱,還有沈捷的弟弟,桃兒的一雙兒女,一個不拉的都送走。無奈沈家、柴家和沐家,甚至是許家,以及所有跟杏兒、沈捷關係密切的人家,早就被竇皇后的人給嚴密監控了起來。
送出一個沈曠,已經差點露餡。那見縫插針、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魅細作 ,幾乎將杏兒跟沈捷歡愛的場景都窺探了去(幸好這段時間天氣寒涼,杏兒每一次都會堅持放下厚重的紗帳,擋住了屋頂上的偷窺者)。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如果大家都住在杏花村的話,就容易多了!幸好沈捷的弟弟沈睿,前幾天帶著媳婦去了岳父家裡,回來的時候察覺到了國公府被嚴密監控了,非常機靈的帶著一家三口,逃離了京城。為了不讓家人擔心,還特意派了一個心腹手下回來,秘密稟告沈翰,告知家人府邸周圍潛藏著無數的密探和頂尖的高手。
柴安也因為在書院,失去了最佳的時機,沒能跟沈曠一起送走。
柴曜的眼裡翻滾著驚濤駭浪,含淚下定了決心:「好,就把達兒一家三口速速送走!讓雲隱立刻挑選十個暗衛,整裝待發!銀錢給孩子們準備好,能帶多少就帶多少!」
安靜含淚點頭。
只是,柴達早就跟二姐達成了共識:如果有這麼一條的話,一定要帶著父親母親一起離開,梨兒一家和伯父柴亮一家,也不能扔下不管!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帶著柴峻一家一起撤離,至少要保住柴峻家五歲以下的幼兒!
如今,二姐竟然飛鴿傳書,而且沈家、京城柴家和沐家、許家,都被悄悄的監控了起來。這說明,局勢一觸即發,已經到了撕破臉的邊緣了!此時此刻,靠山屯這邊的人,已經沒有必要顧忌太多了,抓住機會一夜消失,乃是明智之舉!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柴達沒有跟父母爭辯,取出杏兒給的信物,直接就給「潛伏」在附近的漁晚山莊的十大暗影下達了指令:「今夜子時,護衛明月郡主一家三口、柴知府一家,柴峻一家,以及公主府的人,從安然居撤離!」
柴老實跟姜氏,已經於一年前先後去世,倒也不用操心。
暗影首領飛鷹,三十五歲,是沈捷五歲那年救下的人,跟他一起長大,曾經是他的貼身侍衛,也陪伴他去過萬仞冰火山。飛鷹此人,武功卓絕,忠勇可嘉,頭腦靈活,對安然郡主杏兒也很是敬仰忠誠。捷到味他早。
三年前,他就接到任務,扮成茶香商號茶園的護院,帶著手下潛伏在了茅竹鎮,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接到柴達的信號,飛鷹飛速的召集了手下,於入夜時分,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要守護的對象帶到了安然居,從密道裡逃出了生天。
隨行的,當然還有柴曜和柴達辛苦培養出來的暗衛隊伍,一共帶走五十人,留下五十人守護靠山屯的鄉親們,防止發生屠村的慘劇。
柴曜留下書信,讓暗衛轉交給副將花重影,將軍中大權托付給他。此人明面上是朝廷派來監控他的,實際上跟他是生死之交,也是正義凌然之人。有了花重影鎮守一方,這靠山屯的十里八鄉,也不至於會有大的動盪。13acv。
總之,柴家的人一夜之間,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等竇皇后的人發現之際,一切都晚了!
想要屠村,也被柴家的暗衛給破壞了。
就在柴曜一干人撤離靠山屯的第三天,沈家、京城柴家、沈家、沐家、許家、泰家,都紛紛被抄家流放。
淳王一家,也赫然在列。
禁衛軍突然就衝進定國侯府,如狼似虎。
杏兒帶著家人,不慌不忙的,各自收拾了一個粗布包袱,挽在了肩膀上,在大門口站成整齊的兩排。
侯府裡的下人,早在一個月前,杏兒就陸陸續續的遣散了不少。昨天傍晚,形勢愈發的不對,杏兒就當機立斷,對家僕們進行緊急遣散,每一個人都給了一筆不小的安家費。留下來的三十來個人,基本上都是年輕力壯又無牽掛之人。
看熱鬧的人群驚詫的發現,安然郡主柴杏兒跟定國侯沈捷神態安詳寧和,全然沒有驚嚇過度的樣子。
反常必有妖!
新上任不久的禁衛軍統領深以為然,一把搶過一個包袱,用力一扯:「給老子看看,如果藏了不該藏的東西,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地上掉落十來件粗布衣服,沒有金玉落地的聲音。
「***!我還就不信邪了!」
禁衛軍統領惱羞成怒,一心想要找茬的他,不甘心的又接連粗暴的打開了好幾個包袱。
依然,掉落一地的粗布衣服,沒有半點金子銀子的影子!
「真是見鬼了!堂堂的侯府主人,居然有這麼多的粗布衣裳,而且還都是半新不舊的!」禁衛軍統領都快要氣炸了,來抄家之前,就得到交代,一定要找借口狠狠的修理一下柴杏兒和她的家人。
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回去,都不太好交差了!如今,又是在侯府門口,有上百的百姓圍觀,有心想要「無理取鬧」,又生怕背上惡名,被上面的人當替罪羊。
目光掃過眼前這三十幾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一身半新不舊的粗布衣裳。看這衣裳的樣子,至少穿過十次八次,安然郡主的上衣,甚至還打了一個小小的補丁。
「真是見鬼了!」禁衛軍統領嘟囔了一聲,命令手下給杏兒一家帶上腳鐐和手鐐,無奈的揮揮手:「走吧,官差就在外面,即刻啟程去東北!」
杏兒帶頭撿起地上的包袱,快速的打包好,又挽在了肩頭。沈捷對她溫柔的一笑,艱難的抱起了五歲的小女兒沈萱。
杏兒對他報以微笑,牽住了十歲的兒子沈闊的小手,眼裡滿是堅定和淡然。
「出發了,出發了!趕緊的,要不晚上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官差吆喝著走了過來,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把眾人趕上了囚車,態度極其的惡劣。
一家三十多個人,被驅趕著踏上了流放的征程。
在北郊三十里處的破廟那裡,杏兒一家跟鎮國公府的人以及沐家、許家的人遇上了。不,看情形,確切的說,這三家人是特意在這裡等他們的!
杏兒心裡一喜,跟沈捷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神:看來,幾家人的流放地應該是在同一個地方,不用分開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許多年以後,杏兒這才知道,原來是太子殿下於心不忍,出面求情,這才保住大家的性命,並且把流放地也一起安排在了東北。
「阿爹,爺爺他們怎麼連個包袱都沒有啊?」沈萱小朋友在最初的驚嚇過後,早已恢復了常態,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沈捷嘴角直抽,用手摸了一下女兒的小腦袋,無言以對。關於衣服的事情,其實杏兒早就隱約的跟母親和桃兒提過,可是沒有人放在心上。反倒是許夫人和許悠然,都帶了一個包袱,沒有兩手空空。
沈闊的唇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幸好阿娘有先見之明,讓家裡的每一個人都準備了幾套粗布衣服,沐休的時候就穿上幹幹農活和家務。否則的話,也要落個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的慘況!
「趕緊走,看什麼看?!」
官差揮舞著明晃晃的大刀,凶巴巴的喝道。
來不及寒暄,幾家人就被驅趕著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幾個年幼的孩子的聲音之外,大人們幾乎都默默無語。氣氛,異常的沉重。杏兒的眼裡有了淚光,淚眼模糊。
沈捷黯然神傷,握緊了她的手,輕聲安撫:「別怕,只不過是流放,只要一家人不分開,就什麼都不用怕!」
杏兒的聲音略帶哽咽:「我不是怕,只是很難過。」
從錦衣玉食,到被驅趕流放,這種巨大的變故,對許家和沈家來說,都很難以承受吧?曠兒跟爹娘、達兒、梨兒,如今是否安好?
好不容易,天黑了,到達了一個小小的驛站。
囚車,被趕進了一個四處鐵窗的牢房裡,這是專門為關押犯人所準備的。
「趕緊下車去上茅房,過了這個時間就甭想去了!」官差鎖好牢房的門,打開囚車,一個一個的給眾人打開手鐐,一個上完茅廁回來,鎖上這人的手鐐,再給下一個人開手鐐,防止發生暴力逃亡事件。
這幾家人,可都不是普通的人,武功高強的可不少。官差們早已得到警告,務必小心再小心!
「放風」完畢,領頭的官差又扔下一句狠話:「都給我老實點,不得出什麼ど蛾子,否則的話,一個也別想活!」這才鎖了牢房的門,大吃大喝去了。
桃兒三歲的小兒子揚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許悠揚的小女兒雲嵐也跟著大哭,很明顯的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沈萱受到了感染,嘴巴一扁,也驚恐的哭了起來。
這樣的場景,三個娃兒何曾見過?
哭聲淒厲,撕裂著杏兒的心,彷彿可以看到那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心房。
沈捷的雙手緊握成拳,眼裡閃過凌厲至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