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是醫院的主治醫生與請來的家庭醫生約好一起來給顧南希做康復檢查的日子,而顧南希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來了。
季莘瑤一個人走在超市裡,推著購物車,不停的拿著紅棗茶等補氣補血的東西,更又習慣性的挑著兩人份的菜,打算晚上回去做些好吃的。
而當她推著購物車去收銀台時,才陡然想起,顧南希一個星期沒出現了。
她現在買這些有什麼用?她甚至始終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哪句話說的過份了?
他都不回來,她還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枳?
她低頭,看著購物車裡的各種補血的食品藥品和平日裡他比較喜歡吃的菜。
她苦笑了一下,將購物車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回去,再轉回來時,才想起今天那兩位醫生要來,不知道顧南希今天會不會回來,一想到這裡,她又轉了回去,把東西重新一樣一樣的拿起,放回車裡,之後快步走向收銀台。
回到家裡時,依舊只有琴姐在收拾屋子,見她回來了,便笑著迎過來:「回來了啊?怎麼樣了?他還是沒消息嗎?你們兩個從來不吵架的,顧市長也不是脾氣大的人,怎麼會忽然間鬧成這樣了啊?都一個星期了,哎。湯」
季莘瑤放下手中的東西:「他沒回來啊?」語氣有些失落。
琴姐搖了搖頭,以眼神安慰她,輕聲說:「再等等看吧,一會兒那兩個醫生就來了,顧市長的傷還沒好利索,他不會拿自己的身體當兒戲的。」
莘瑤卻是等不了了,如果他今天打算回來,就不會一直等到現在,這一個星期,每天都存著這種心理,覺得他晚上一定會回來,可是等了一個星期都還是這樣。
不出現,不出現,還是不出現。
她乾脆一句話不說的轉身就走,出了小區後便打車直奔市政廳,到了市政廳門前時,她剛要走進去,便看見提前下班的蘇特助正一邊和身旁的秘書交代什麼事情,一邊向外走。
季莘瑤出現的突兀,蘇特助剛從門前的階梯上走下來就看見了她,轉身跟旁邊的秘書又說了兩句,之後那秘書點頭回去了,他才走過來:「季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季莘瑤不清楚顧南希這幾天是不是來了這邊,她知道在他辦公室裡有一處環境不錯的休息室,因為不確定,所以也不想讓蘇特助就這樣知道他們兩個的事情,便笑了笑,說:「我出來走走,路過市政廳,所以就過來看看,正好碰見你下班了,怎麼今天下班這麼早?現在才下午2點半,最近不忙嗎?」
蘇特助詫異:「怎麼?顧市長沒有告訴你?」
莘瑤愣住,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告訴我什麼?」
「顧市長前段時間在受傷期間,就一直在叫我們暗中處理檢察院的案子,最近大小事情都已經差不多了,以安越擇近年由副轉正時所接手的一些案子的處理情況,還有他私下的一些貪污受賄與建設局公安局勾結的證據,大概來看,也夠他被繳收所有財產,再進去蹲個二三十年的了。」
季莘瑤忙打斷他:「只是上繳財產和進去二三十年?」
「對啊,雖然安越澤這小子這兩年處處暗中跟政府做對,但他倒是挺精明的,一些太惹人眼的大案都沒犯過,基本都是一些違反紀律知法犯法的勾當,只判個二三十年,我都覺得太便宜他了,看他表面上人五人六的,要是真讓他一直爬上來,以後這政府可就不得安寧了,花花腸子太多,這人啊,在政府機關,可留不得,以後估計他就算是出來,也再威風不起來了。」蘇特助笑笑。
「是什麼時候的事?是顧南希這幾天和你們討論過?還是之前你們在商議這些時,就已經知道安越澤的下場?」
莘瑤心頭一緊,忙問。
見她這表情,蘇特助似是有些不解,卻還是笑了笑,說道:「就是顧市長剛出院的那個星期,我們基本就把這事敲定了,而且只要安越澤一旦落網,檢察院就差不多暫時清淨了,事情交給檢察院就行,以安越澤目前的狀況,也就是能判到這裡,沒辦法,法律不是我們定的,這事情還是要歸檢察院和上頭去研究。」
「對了,我記得顧市長說過,安越澤跟季小姐你曾經算是故交,其實對安越澤的處置,我們早就商議過,但是顧市長說讓我們先研究其他的事情,先讓安越澤再得瑟一段時間。我看顧市長應該是不想季小姐你對這個朋友將受到的刑罰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所以刻意將這件案子放緩了這麼久,季小姐,咱們顧市長對你是真的照顧的十足十的周到,說實話,男人瞭解男人,他對你,真的是好的沒得說了……」
蘇特助今天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早早下班估計是有什麼私事要處理,眼中帶著幾分喜色,話也不知不覺的多了起來,而他這一句一句,卻是每一聲都讓她心中一沉,直到最後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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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市政廳回來,季莘瑤在日暮裡小區的大門口轉悠了幾十圈,終於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機給他打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她漸漸放下電話,低下頭去,看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
其實想想,那天顧南希確實沒說什麼,只是說會嚴辦,不過在季莘瑤在政治新聞界混了這麼久來看,太多政治人物互相暗中廝殺,一旦一方逮住另一方,基本都是想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讓對方再也沒機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這樣才省心,不必再防範著這個人從頭再來與自己為敵。
政治場,其中的黑暗,陽謀陰謀,表面上的每個官員的客氣與紳士風度都做的那樣洽到好處,可最後,敵方一但落網,就會往死裡打擊,即便是對方退出政治場跑到國外進行「休假式治療」,都一樣能被逮回來,從此翻不得身。那天顧南希的冷淡,和談及安越澤的事情的表情,讓她以為他對安越澤是起了殺意,他是市長,他權力之大,加之顧家在軍政界的威望,如果他想一個人死,又有什麼難?
看來,她是真的說錯話了,他也是……真的生氣了……
現在考慮這些又有什麼用,她再後悔,他也還是失蹤了。
她落莫的往回走,緩步走了回去,進了門,將外套脫下,臉上一陣懊悔,自己怎麼又犯了不問清楚就自己胡亂下定論的毛病,這刺蝟的刺無論指向誰都可以,惟獨不能指向顧南希,這樣是不是傷到他了?
再後悔又能怎麼樣,人都不回來了,電話也打不通,看來是不打算原諒她了。
她不住的搖頭歎氣,就要往臥室走。
「回來了?不是告訴過你,最近一段時間不要走出太遠嗎?」一個聲音忽然問道。
「嗯……」季莘瑤點點頭:「我不放心,剛剛去市政廳走了走。」
她話音剛落,還沒走進臥室,腳步便驟然停下。
猛地轉身,只見一身整潔依舊清俊卓爾的顧南希,正坐在家中的沙發上,笑的一臉誨莫若深的表情,正看著她。
「餓不餓?我去做飯。」說完,顧南希便起身,直接拿起她之前在超市買回來的那一大袋的東西,進了廚房。
季莘瑤收起下巴,趕快跑到廚房門前,只見顧南希一派雲淡清輕的的樣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頎長的身形在寬敞的廚房裡站在櫥櫃檯邊開始弄起了菜。
雖然他身上整潔,衣服看起來也似是剛剛換過,氣色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她偏偏就覺得他像是風塵僕僕的剛剛從哪裡回來似的。
莘瑤想想,便湊了過去,站在他身邊,探探腦袋看看他,顧南希瞥了她一眼:「要幫忙?」
她點點頭。
他便將一把菜遞給她:「拿去洗,用溫水洗,別碰涼水。」
於是兩人便在廚房裡像模像樣的開始忙活了起來。
直到顧南希將幾道色香味具全的菜做好,看著季莘瑤一臉慇勤的一盤一盤的端去了餐桌那邊,只是看看她,沒說什麼,之後走過去,依舊是什麼都沒說,真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就直接坐了下。
季莘瑤將筷子遞給他,然後坐到他對面,兩個就這樣風平浪靜的吃晚飯,她時不時的悄悄抬起眼看看他,見他面色波瀾不興的,只是看起來像是憔悴了一些,看他這臉色,昨天晚上應該是沒有睡覺,下巴上一圈剛剛長出的青色的鬍渣茬。
「那個……南希……」莘瑤想了想,便夾了一塊子菜放進他碗裡,見顧南希很給面子,直接吃了,當即便笑的一臉沒心沒肺,忽然呼了一聲:「你頭上的紗布呢?」
「已經沒什麼了,還貼著它做什麼?」顧南希隨手夾著菜,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你這幾天去哪了呀?」季莘瑤到底還是忍不住,自己老公七天沒回家,回來就憔悴成這樣子,雖然看起來衣冠楚楚的,但明顯就是為了不讓她擔心,刻意換的衣服。
「不關心你的安越澤,現在知道來關心我了?」顧南希道:「我還以為你恨不得我一直不回來。」
「我哪有關心他啊,那天就是腦子一熱,覺得你如果想讓他死的話,會不會太冷血了一些,我也是今天在蘇特助那裡才知道,原來你根本沒打算讓他死,是我不對。」說著,她又給他夾了菜,這回是手背向上翻去,頓時露出手背上的一塊粘著土的地方。
顧南希瞥見她的手,清俊的眉一挑:「洗過菜後,沒洗手?」
季莘瑤縮回爪子,看看自己剛剛在洗菜時不小心在菜根上粘到的泥土,忙把自己的爪子隨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繼續沒心沒肺的一笑:「沒事,沒事,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自己的身體不注意?你現在不能亂吃藥,病從口入不知道?去洗手,我等你。」顧南希一臉認真的把她面前的碗挪開。
季莘瑤嘴角一抽,這不就是今天晚上狀況有些特別,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兒來,忘記洗手了嘛,他既然還知道關心她,幹嗎七天不回家!
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說,跑去廚房洗了洗手後,走出來,特意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那,傳說中的晶瑩剔透!」
顧南希的眼角隱隱一抖,她便走回桌邊坐下,一邊繼續吃著東西,一邊再時不時的看看他:「你到底去哪了?七天都沒回來。」
「哪來那麼多問題,吃東西。」顧南希以眼神示意她吃飯。
莘瑤撇了撇嘴,其實主要是見他有些憔悴,想知道他這幾天過的好不好。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起身便去接電話。
「喂?你好。」
「是季小姐嗎?我是Y市這邊你母親所在墓園的負責人,這邊前幾天你的丈夫過來探視過,確實有一段時間有幾個陌生人經常來墓園去祭拜單曉歐,不過我們這邊最近沒有人給你打過電話,我已經問過了,確實沒有任何人給季小姐你打電話通知過,至於你之前那通所接的電話,顧先生將號碼拿過來對照過,不是我們墓園的電話,這件事……希望季小姐你謹慎一些,別輕易相信這些陌生電話。」
聽完電話那邊人說過的話,季莘瑤當即愣住,轉過眼看向仍舊風輕雲淡的在吃東西的顧南希。
他這七天,是去了Y市,查她媽媽墓園的那件事?
莘瑤的眼裡多了一份動容,直到那邊掛斷電話後,她放下手機,緩步走回到桌邊,眉眼裡全是歉意與感激:「南希……」
她的話還沒有說出來,放在桌邊的手便被他輕輕覆住,隨之,被他握在掌心。
「G市這邊有我在,你怎樣都好,至於Y市那邊官場上的事,你就少摻和,季家不是尋常人家,何漫妮也不是吃素的,你乖乖呆在我身邊,什麼都別再亂想。」顧南希說這話時,終於正色的看向她,雖然冷靜嚴肅,黑眸裡卻仍是對她獨有的溫柔包容。
「嗯。」莘瑤點點頭,心裡還是有歉意:「但是安越澤的那件事,對不……」
嘴邊的道歉沒有說完,顧南希便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順勢將她拉過來坐在他腿上,抱在懷裡:「我是你老公,如果對你懷孕時偶爾情緒激動說的氣話當了真,還算什麼男人?這件事過去了,不用再提,我們現在說的是Y市那邊的事情,這一次只是對方的試水,並沒有真的行動,他們在防著顧家。」
莘瑤心裡是無限的溫暖和感動,安靜的靠在他懷裡,抬起手摟住他的脖子,乖乖的點頭:「我知道了,聽顧南希的話,準沒錯。」
他被她這故意討巧的話逗笑,在她肩上溫柔的拍了拍:「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以來,習慣了任何事情自己去考慮,自己去處理,但是這一次,你必須站在我身後,不能逞強,知道麼?」
莘瑤還是點頭,句句都聽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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