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公是軍中主帥,就算秦菁貴為公主,鳩佔鵲巢的行徑也不妥帖,是以待到白奕傷勢稍稍穩定秦菁便著人將他移到了旁邊的帳子裡安置。舒骺豞曶
因為身上的毒素不得清除,白奕一直沒醒。
晚間莫如風在外間配藥,秦菁在白奕床前坐了良久,一直聽到外頭更鼓響過三遍才驟然驚醒,抬頭見他還在安睡,就為他掖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外帳的几案後頭莫如風還在,他手邊雜亂的堆疊了好些老舊的醫書,正在一本一本細細的翻閱,也許是因為精神太過集中的緣故,一時也沒有注意到秦菁出來的腳步聲。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午後從祈寧過來又是一路奔波,此時深夜的燈光落在他蒼白的臉孔上,即使他容色傾城,也再掩蓋不住眼底的一絲憔悴之色。
秦菁心裡頗有幾分過意不去,從旁邊的桌子上倒了杯溫水走過去遞到他手邊。
「謝謝!」莫如風抬眸,見到是他面上便展開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道,說著又抬眸往內帳方向看了一眼道:「白公子怎麼樣了?」
「還在睡,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秦菁不覺蹙眉,看著他手裡持握的書卷道,「這些醫書你已經翻閱了大半日了,還是分辨不出那藥引究竟是何物嗎?」
莫如風微微歎了口氣,起身走到旁邊擺在氈牆底下的一個小桌上取過一個小瓷碗遞到秦菁面前,示意她:「你看這個。」
秦菁狐疑的朝那碗裡看了眼,那是個挺普通的青花小碗,瓷質素雅乾淨,白色的內壁上映襯著裡面小半碗略呈紅色的不明液體。
莫如風把碗放回桌角,見她困惑就又解釋:「我用藥物將蘇公子帶回來的那支箭箭頭上的東西化開查驗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面對其他藥物起制衡作用的應該還是蟾酥,只不過一般的蟾蜍毒只能致人麻痺,但這幅藥引的藥性卻極為霸道,能完全牽引出其它幾味藥的藥性的——應該屬於冰蟾蜍和火蟾蜍之間的一種。」
冰蟾蜍是產於冰川之境的天然毒物,性極寒,因為藥性霸道,一旦與入體的別的藥物產生碰撞就容易將其它藥物的毒性激發到極致;而火蟾蜍則還是源於大晏宮中豢養的巫醫,那是一種人為培植出來的毒物,選的都是自身毒性較強的普通蟾蜍用他們秘製的蠱毒餵養到成年,當然雖說這蟾蜍雖然本身就是毒物,但也有好多承受不住這些外來毒液的入侵在培育中途就被毒死的,而存活下來的寥寥幾隻自然而然得其精髓,也成了劇毒之物,只是大晏巫醫用意煉化它們的毒素大都是產自南荒沼澤之地的熱毒,進而培育出來的蟾蜍也是這般屬性,火蟾蜍即是因此得名。
秦菁對毒物的瞭解不深,但見莫如風說話之際臉上表情也不見輕鬆就知道事情並不簡單。
秦菁垂眸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這蟾蜍毒連如風公子也束手無策嗎?」
「毒物已經從他的傷口滲入血液,要徹底清除就必須要用別的藥物引出來,可雖然同是蟾蜍毒,但冰火兩重天,我也不敢貿然用藥,萬一判斷錯誤用了藥性相反的藥引,到時候寒熱相剋,兩種藥物碰撞反而適得其反害了他的。」莫如風搖頭,一籌莫展,「偏偏這冰蟾蜍和火蟾蜍的毒作用於人的效果全然相同,我剛剛翻閱了好些個記載這類文字的書籍,可卻始終找不到明確的區分之法。」
秦菁沉默著走到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低頭思索了一陣才緩緩說道:「這樣說來,為今之計最穩妥的法子最好還是找到配毒之人前來確認這箭上所染之毒的配方了。」
「你——想要遣人夜襲西楚軍營擄劫他們配藥的大夫?」莫如風目光一凝,頃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
秦菁垂眸不語,算是默認。
「現在也只是猜測,並不能證明這件事真的就是西楚人所為。」莫如風心中微動,繞過書案走過來。
「是與不是,我們稍候片刻等羽表兄回來便可知分曉。」秦菁抬眸與他對望一眼,臉上神情漠然分辨不出真實的情緒。
「可是——」夜襲地方軍營風險太大,著實對凡事都能淡然處之的莫如風也難免表現出幾分急切,「西楚和大秦在此番對峙多年,一直都是嚴陣以待,對彼此帶有很深的防備,今日之事如果真是他們所為,咱們這邊軍中的動靜想必他們也會有所察覺,勢必會加以防備,你要闖進他的軍營重地,重重關卡之內帶走幾個大活人怕是不易。」
兩軍對壘,囤積在此的都是精銳之師,不客氣的說,今日若是秦菁會有什麼異動,無論她的目的大道與否,那麼不消天明,都勢必會在兩軍之間引發一場大規模的戰事。
「而且兩軍勢同水火,宿怨之深由來已久,就算僥倖你能擄到對方軍中的大夫前來逼問,重刑之下他吐露出來的方子也未必就是真的,所以這個法子不想也罷!」莫如風分析利害,可他說的良多之後從秦菁回應給她的都只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之後,她抬眸,眉目之中唯一可辨的就有一片堅毅的冷色:「如果不試,怎會知道真假!」
莫如風望著她深色的瞳孔,眼底有種莫名的光影一縱即逝。
雖然相識的時間不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總能有種微妙的感覺——
這個看上去清冷自製的榮安長公主,一旦觸及到和白奕有關的事就會格外的不冷靜。
他走到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最後還是忍不住的淺淺呼出一口氣,「阿菁,我總覺得一經遇到和白公子有關的事情,你的處事方式就會格外的激烈些。」
也許是生性使然,莫如風這個少年身上總有一種異常強大的親和力,雖然不過泛泛之交,但自從金郁酒樓的初遇之後,他們兩人之間就達成了一種默契,在沒有外人的場合之下莫如風就會隨意喚她一聲「阿菁」,而秦菁也會省略客套的「公子」二字,只熟稔的叫他如風。
莫如風的目光真摯,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從來都不會有除去善意以外的其他情緒。
「是嗎?」面對他的詰問,秦菁只是苦澀一笑,垂下了眼瞼:「或者——我只是覺得欠他!」
其實對於白奕,秦菁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持有了一種怎樣的感情,上一世是因為蘇晉陽,她的心裡眼裡都容不下他,而現在,蘇晉陽早已被放下,不能再成為障礙,她在心裡還是本能的推拒,並不想離他太近,至於原因麼——
呵!不管怎樣,但是有一點卻很明確,那就是一直以來她都深覺自己虧欠了白奕,此時若再讓他因為自己而受到這樣的損傷,她必將背負這份愧疚過一生的。
顯然莫如風不可能知道他們之間前世的糾葛,就只當她是因為白奕捨身為她擋箭而心存愧疚。
「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莫如風也取過手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到她手邊,秦菁抬眸看他的時候他卻對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道,「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任何事都是不求回報的,你若是因為這樣而為他背負了包袱,想必才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莫如風的聲音醇厚,平靜而淡泊,秦菁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勸她,訝異之餘剛要開口說什麼,帳外就有一個人聲響起:「長公主,末將有事求見!」
秦菁心頭一凜,下意識的以為的蕭羽回來了,噌的就從凳子上站起來道,「進來!」
小林掀開氈門從帳外走進來,快步走到秦菁面前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殿下,國公爺親您去帥帳一趟。」
不是蕭羽!但是看著小林臉上的肅然之色秦菁也是明瞭,必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她下意識的回頭往內帳方向看了一眼,莫如風知道她是不放心白奕就微微笑道:「殿下放心去吧,白公子這裡我會照料好。」
對於莫如風秦菁自然是放心的,當下也不再猶豫對他點點頭就轉身跟著小林出了帳篷。
魯國公的帥帳離著他們這一頂相隔不遠,中間也就只隔了另外兩頂,小林帶著秦菁輕門熟路的很快繞到魯國公的大帳前,按理說此時夜半三更,便是再勤於軍務此時帳篷裡的人也該安寢了,可是此刻這帳子裡還是燈火通明。
秦菁心下頓時警惕三分,小林親自為她打開氈門,恭敬道:「殿下請!」
「嗯!」秦菁頷首舉步邁了進去,進門的一瞬間她的目光已經迅捷的在這帳內掃視一圈,赫然發現除了坐在主位上神色肅然的魯國公外,正中的地毯上還站著三個眼生的年輕人,那三人皆是布衣打扮,身上五花大綁,雖然體格健碩但眼生的很,似乎不像是魯國公軍中之人。
秦菁目光微動,臉上卻是不動神色的走了進去。
魯國公見她前來,趕緊的就從座位上起身,迎上一步就要行禮:「老臣見過長公主!」
「國公爺不必多禮,坐下說話便是!」秦菁虛扶了一把,當著外人的面也不表現的太過熱絡,而是逕自走過去神色漠然的坐在了魯國公方纔的位子上,這才抬眸冷淡的說道:「國公爺深夜將本宮請來此處,不知道所謂何事?」
「若非事關重大,老臣也不敢貿然叨擾公主休息——」魯國公面有難色,滿眼戒備的回頭看了立於帳中的那三個年輕人一眼,這才上前一步把原先放在桌上的一張信箋紙推到秦菁面前道,「長公主先看看這個!」
秦菁不甚在意的撿起那張紙掃了一眼,上頭龍飛鳳舞的半頁字跡還隱隱透著一絲新鮮的墨香味道,那紙上所書像是一張藥方,而秦菁的目光落在末尾「冰蟾蜍」三個字上卻是心頭劇烈一陣,面上神色出現了一瞬間的冷凝。
魯國公就站在她面前,自然感覺到了她身上驟然凸顯的殺意,心頭也是劇烈一震,他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各種慘烈的廝殺和鮮血,自認為已經很少有人或者事能將他震懾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眼前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女氣勢左右。
「這張方子是哪裡來的?」秦菁開口,目光已經移向立於大帳正中的三個陌生人,意思很明瞭。
魯國公神色肅然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眼方道,「方纔老臣剛剛歇下就有人來報,說是營外有人前來求見今天新到軍營的客人,還說是事關人命十萬火急,值夜的副將詢問他們的來歷他們又不肯說,老臣怕貿然引見會讓他們驚了公主,就著人將他們綁進來詢問,然後就從這人身上搜到了這張紙。」
魯國公說著,抬手指了指站於最右側的年輕人,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修眉朗目,面部線條冷硬,很有幾分英武之氣,即便是如今五花大綁的被士兵押解在場,眉目間也很有幾分冷硬的傲色,倒像是個人物。
秦菁目光微動將他上下打量一遍,其實自秦菁進得帳子之時這三人已經早早的將她打量透徹,見她不過是個容色清麗的少女也就沒有將她看在眼裡,此時見她看過來,之前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綁進來的怨氣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
那人眉毛一橫,立刻怒聲斥道:「什麼搜出來的?聽說軍營裡有病人,咱們不過是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意送了救命的方子過來,你們卻好賴不分上來就對咱們動粗,堂堂國公爺就是這樣的氣度嗎?」
他說這話時態度極為不遜,冷嘲熱諷,明顯沒把魯國公放在眼裡。
再怎麼說魯國公也是兩朝元老、大秦堂堂一個一等功勳世家的掌舵之人,就算再狂妄,在明知他身份的情況下還敢對他如此不敬的人——
這幾人的身份不言而喻,顯然他們不會是大秦的子民。
早在之前秦菁猜測他們路上遇劫是西楚人所謂時魯國公心裡已經有數,此時再見人送來了這張方子,即使彼此心照不宣也是坐實了秦菁之前的推論,而他此時之所以隱忍不發只是因為秦菁並沒有馬上追究的意思——
白奕與他非親非故,秦菁的身份又遠高於他,他實在是沒有必要強出頭。
秦菁的目光在那張之上停留片刻,然後淺淺的呼出一口氣,抬眸示意小林上前把那張方子遞給他道:「把這方子送去給莫大夫,然後順便把他那裡留著的那支箭給本宮取過來。」
「是,殿下!」小林單膝跪地接下秦菁手裡方子,然後慎重的揣在袖子裡轉身出了大帳。
大帳裡前來送信的三個人面面相覷,秦菁一直目送了小林出去,卻似乎並沒有鬆口讓他們離開的打算,終於還是那為首的年輕人按耐不住,橫眉怒視道:「方子你也拿了,此時還扣著我們做什麼?」
秦菁對他如此惡劣的態度視而不見,只是似笑非笑的牽了牽嘴角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緩緩問道,「你說這方子是你家主人命你送來的?」
十里香的藥力極強,據楚臨所言那白奕又是傷在心口,此時應該是最為凶險的時刻,若是換做常人,得了這個藥方只怕首要要做的就是召集人手調配解藥去了,那人卻未想到秦菁還有這樣的閒情刨根問底。
他心下一愣,隨即強硬的一梗脖子:「咱們還要急著回去覆命,請公主殿下放行吧!」
「這個怕是不行!」秦菁淡漠的搖頭,隨即卻是話鋒一轉,眉目之間多了幾分厲色,冷聲道:「本宮不想同你們多費唇舌,既然今夜你們找上門來,那麼擇日不及撞日,該說的話就自己一五一十的說了吧!」
聽秦菁這話的意思就是想要將他們扣住不放了,這完全的不合理!
那人面露驚訝之色,怒然道,「什麼該說的話?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將我們扣押在此嗎?」
「你們不肯說?」秦菁並不理會他的詰問,而是起身,步步緊逼的朝那三人面前走去,此時他們都是五花大綁料也不會有什麼作為,所以魯國公也不阻攔,只任由她去了。
那人見她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得見她眼角眉梢那一抹靜若青蓮的淺淡笑容,還是沒來由的心裡發虛,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傾了脖子。
「既然你不肯說——」秦菁在他面前站定,唇角玩味的牽起,「那好,本宮問你,你家主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他是如何知曉我營中有病人?又是如何斷定這方子就是本宮急需的救命良方的?你們是什麼人?因何要選在深夜到此?又何故對魯國公不敬?你們此行的目的真的是要救人嗎?那麼目的何在又道理何在?」
秦菁這一連串的質問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傾瀉而出,這每一個人問題都是這幾人無法回答的。
這些隱患楚越其實也早就料到了,可是時間緊迫他軍中醫術最為高明的苗大夫也對這十里香束手無策,無奈之下他也能搏一搏,一邊讓苗大夫繼續試著調製解藥,一邊又連夜遣人送了十里香的配方過來,讓秦菁他們自己人也去想辦法破解。而在他送出這張方子的同時也就等同於是向秦人正面承認了秦菁他們遇刺一事與自己有關所為,不過事有緩急輕重,相對於和秦人交惡,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是不能讓楚明帝因此而惱了他,而無論是要堵白穆林的口還是讓秦菁妥協,首先就必須確保白奕無恙。
秦菁會這樣直言不諱把事情攤開來講,即便是魯國公也始料未及。
「我家主人不過是一片好心——」那人心裡發虛,下意識的脫口辯駁。
「傷了人再假惺惺的送什麼方子過來,你當真覺得本宮是會感激你們的嗎?」秦菁冷笑一聲,那目光說不出的森冷陰暗。
恰在這時,小林從莫如風那裡取了箭回來,進門見到眼前的場面不免愣了下,然後才強壓下心裡的疑惑走上前去把那支箭呈送到秦菁面前道:「殿下,您要的箭取來了。」
秦菁從他手裡接過那支箭,揮揮手示意他退到一邊。
這支箭箭尖上的毒之前莫如風為了取樣已經拿小刀刮了一些溶於水中,大大部分的毒素還是流於表面的。
秦菁握著那箭在手裡左右掂量了一下,雖然不可置信,但那人從她的神色中辨別已經於電石火光之間明白了她的意圖,他心中驚懼,然則還不及呼喊出聲,頸邊就已經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傷口瞬時間血流如注,偏偏他還雙手被縛動彈不得。
「你——」臉色花白之下他只是充滿怨憤和不甘的抬頭看了秦菁一眼已經覺得手腳僵直,腦袋空白,然後下一刻連著踉蹌了幾步之後轟然倒地,昏死過去。
旁白與他隨行而來的兩人也大為驚懼,誰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纖纖弱弱的女子下手居然這樣歹毒,膽子稍小的一個已經跟著腿一軟跪倒在地,大聲的告饒:「小的們只是奉命行事,什麼都不知情,公主殿下饒命啊,饒命!」
秦菁輕描淡寫的抬眸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人,然後抬眸對小林道:「拿些金瘡藥來給他止血,暫時別讓他死,然後讓人去如風那邊等著,解藥配出來就先給本宮送過來。」
小林略一怔愣,立刻也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們誰都信不過西楚人,一旦這方子有什麼謬誤,用這個人試過之後再給白奕服下方可保證萬無一失。
秦菁退回桌旁重新落座,魯國公的神色還是頗有幾分凝重,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的開口道:「長公主,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這些人還是不宜真的殺了他們的。」
事關道義聲名,這是兩軍對壘之下不成文的規矩。
「這座帥帳本宮今夜須得借用,時候不早了,就委屈國公爺去別的帳子先行休息吧!」秦菁微微吐出一口氣,頓了片刻才又神色冷漠的掃了一眼大帳正中或站或跪的三個人,回頭對魯國公道,「至於這裡的事,原就是本宮個人所為,與雙方戰事無關,國公爺大可以放寬心不予理會也就是了。」
她的這些舉動倒像是因為懷恨在心,存在要替白奕洩憤的。
魯國公見她如此也不好再勸,只能暫且把心放下,猶豫著退出了帳子。
秦菁坐在桌旁,端了碗茶細細的品,此時帳子裡的無關人等都已經退了出去,三個西楚的派來的信使由六名親兵看管著縮在偌大的帳子中間,所有人都不說話,即使呼吸也都變得極為輕緩,一時之間這帳子裡竟然寂靜的頗有幾分嚇人。
大約是半個時辰之後,靈歌端了一碗湯藥求見,說是莫如風揣摩那張藥方初步配製出來的解藥。
秦菁手裡端著茶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給他灌下去吧!」
「是!公主!」靈歌應聲,然後施施然走到帳篷當中,捏開昏迷當中那人的嘴巴把一碗藥強行灌了下去,他人起初是無甚反應,約莫過了半柱香之後才見他直挺挺躺在那裡的身體痙攣著抽搐了一下,間或一兩聲的呻吟。
靈歌驚喜的歡呼出聲:「公主,好像有效果了!」
秦菁懸了良久的心終於稍稍放下,抬眸對那旁邊一個親兵道:「拿水把他潑醒!」
「是!」那親兵鄭重行禮,然後轉身出了帳子,片刻之後就提了半桶冷水進來,不由分說潑向那人臉上。
冷水的刺激下,那人身子緊跟著又是劇烈的一陣抽搐,這才慢慢拉開眼皮清醒過來,他爬坐起來,下意識的抬手去撥頸邊的傷口,那傷口雖然抹了金瘡藥,但這會兒被冷水一刺激就又汩汩的冒出血來。
他心頭驚慌,忽而想起之前的事,胸中怒火中燒猛地抬頭看向秦菁,一副吃人的表情。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他開口便要大罵,靈歌站在旁邊哪容他口出穢言,當即一個巴掌甩過去,她是習武之人,手下力道自然不小,那人始料未及,又是被綁著的,直接就往旁邊撲倒,哇的一口血夾帶著兩顆牙齒吐了出來。
靈歌冷嗤一聲,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起來,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巴,最對我家公主不敬,我就直接割了你的舌頭!」
那人也是個從軍多年的漢子,本就心高氣傲,被她這樣一個小姑娘威脅,當即就是張開血盆大口陰測測的笑了起來,「我就是罵她了怎樣?她區區一個公主,說白了就是個自恃身份的奶娃娃,小爺殺人的時候她還不會下地走路呢吧,還敢在我面前尊大?我呸!」
這樣不知死活的人靈歌也是沒轍,當即就掄起袖子又要給他兩個巴掌,卻被秦菁輕聲喝止道:「你先下去,告訴如風那藥方無誤,讓他酌情給白奕用藥吧!」
靈歌雖然心裡不忿,面色還是順從起身施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秦菁感知到大帳當中那人滿眼怨毒的兩道目光死死的落在她臉上,忽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饒有興致的看向他道,「看來這藥真的有效,你卻是恢復的不錯的,如此你神志清楚了正好,回頭剛好為本宮分辨點東西!」
那人卻也硬氣,並不買她的賬:「今日落在你手裡我認栽了,要殺要剮你明著動手也就是了,再問什麼我也都是不知道。」
他這情緒顯然是非常牴觸的,秦菁低頭抿了口茶但笑不語。
如此又過得一時三刻,待到天色將明之時,外頭終於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這軍營重地,平日裡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是不允許策馬穿行其間的,等了整晚,到這會兒秦菁才是身心完全鬆懈下來。
馬蹄聲由遠及近,一直奔馳到了帳外才驟然停止。
「吁——」一個男子沉穩的嗓音伴著駿馬的一聲長鳴同時響起,緊跟著就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眾人循聲望去,下一刻氈門已經被人掀開,一個身穿玄色長衫眉目冷峻的青年人快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沾染了多出血跡,袍子的下擺也被劍鋒砍掉一角,身上倒是沒有大的損傷,倒是左邊臉頰上一道長約寸許的口子還隱隱的透著一絲血跡。
秦菁放下茶碗,迎上去對他露出一個笑容道:「羽表兄,此行還都順利吧?」
「幸不辱命,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帶回來了!」蕭羽頷首,回頭一個頗為冷淡的笑容,然後抬手把一直提於右手的一個碩大的黑色包袱露在她面洽。
那包袱裡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裝了什麼東西,帳子裡的幾個人見他一身是血本來就極為驚詫,此時卻見他手指一鬆,那包袱一角打開,緊跟著咕嚕嚕幾個圓滾滾的東西掉出來,滾了一地——
赫然卻是幾顆傷處猶且滴著血、面目猙獰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