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暗暗的月光下,寂靜的林子深處。
花千色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見到花千葉。
上一次,她急急忙忙的趕回百花宮,便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已經甦醒過來之事。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那一刻,她站在洞口,聽著洞內傳出來的腳步聲,知道是他走出來了。再三的猶豫與抉擇下,終是毅然選擇了快速的轉身離去,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來解釋她的甦醒卻一直瞞著他。此刻……
一時間,望著面前的花千葉,花千色止不住渾身一顫!
花千葉找了花千色很久,幾乎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勢力,在天下各地尋找。不過,一直以來,他尋找的,都是花千色沉睡的身體,想不通究竟是誰將沉睡在冰棺中的花千色給帶走了,想不通對方的目的究竟何在?若是想拿冰棺中的花千色來威脅他,可又為何從沒有人聯繫他?這一刻,萬萬不曾想,會見到活生生的花千色。
「姐姐,真的是你……」
伸手,花千葉小心翼翼的撫摸上花千色的臉,彷彿那是陶瓷、是夢境,一碰即破。
花千色沒有動,剛才那一掌傷得不輕,再加上上一次的傷根本沒好,體內一陣氣血翻湧的難受。
「姐姐,我找了你很久,真的很久,你既然醒了,為何不馬上回來找我?姐姐,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同尋常。下一刻,激動欣喜的花千葉一把將花千色給擁入了懷中,歉意道,「姐姐,對不起,剛才我不知是你……」說著,驀然想起自己傷了花千色,花千葉快速的放開花千色,就要為花千色把脈,查看花千色的傷勢。
花千色不動聲色的避開花千葉伸過來的手,不想讓花千葉知道她的情況,不想讓花千葉為她擔心。隨即,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那一絲感情,花千色緩緩的伸出手,指尖帶著輕顫撫摸上花千葉的臉。
「花宮主,你姐姐她失憶了。所以,才沒有回去找你。」雲止在這個時候開口,不輕不重的聲音清晰響徹在寂靜的冬夜,「我也是意外之下發現的你姐姐,於是,立即派了人通知你前來。」
花千色一怔,一時間想不通雲止為何要這麼說。不過,不得不說,這也不失為一個好借口。
花千葉聞言,快速回過頭望去,對著雲止脫口問道,「姐姐失憶了?雲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且將事情的經過都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一下。」就在幾日前的那一個傍晚,有人突然上了百花宮,言是雲止派他來的,有要事需要面見他。之後,到來的人說,雲止在北荒城內,想請他馬上親自去一趟。於是,便有了此刻深夜出現在此地。
雲止望向花千色,唇角劃過的那一絲弧線,細微得不容人察覺。之後,喘息著走上前去一步。面不改色的道,「花宮主,事情是這樣的,當日,我意外的看到你姐姐,原本,還以為是認錯了。可後來,聽說你正在到處尋找你姐姐的下落,於是,便想她會不會就是……可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對於我的靠近,竟將我當成了壞人。剛才的那一幕,你也親眼看到了……」話雖對著花千葉說,可餘光卻直直的望向了花千色。
花千葉聽著,不疑有他,回望向花千色問道,「姐姐,你真的記得我了嗎?」
花千色剛才抬起的手,此刻早已經收了回去。對上花千葉那一雙擔憂的眼睛,眸中閃過一絲淡淡迷漫。
「姐姐,我是你的弟弟花千葉,你再仔細的看看……」花千葉雙手緊緊的扣著花千色的肩膀,就要面前的花千色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他。
花千色神色維持著平靜望去,剛才一下子而起,有些壓制不住的那一絲感情,此刻已完美的抑制了下去。暗暗思忖間,順著雲止鋪好的那一條路走去,道,「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看到你,我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一句緩慢而言的話,為剛才伸手撫摸那一舉動做了合理的解釋。
花千葉聽著,一時間,澀然而又欣喜。澀然面前之人竟然忘了他,而欣喜以為永遠也不可能甦醒過來之人,竟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最後,所有的感情都被那一股欣喜給壓制了過去,笑著道,「沒事,沒事,姐姐,沒關係,忘記就忘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醒過來就好了。」任何事,都沒有比人甦醒過來更重要。
花千色輕輕的點了點頭,片刻的相望後,再度伸手撫摸上花千葉的臉。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他這般靠近。弟弟,她的弟弟,她一生想要好好保護之人。
漸漸的,那指尖壓制下去的顫抖,再次泛起。只想好好的摸一摸面前之人的臉,好好的抱一抱面前之人,以慰這些年來的空白。
雲止看著,冷笑著轉開頭。花千色的弱點,果然花千葉無疑。
如果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或許,她也會為花千色的這一份姐弟之情感動。只是,那上萬條性命擺在眼前,那堆積如山的屍骸化為灰燼,以及那一日的……想到此,那一絲本就不存在的感動,煙消雲散。雲止在心底,再暗暗的對花千葉道了一聲『抱歉』。
下一刻,銀針入體,又快速抽離,細小的動作根本不容人發覺。
花千色一寸寸撫摸著花千葉的臉,一時間,竟覺怎麼也看不夠。半響,忍不住輕聲喚道,「葉……」
「姐姐,你想起我了?」
花千葉聞聲,一剎那,心中倏然一喜,立即脫口問道。
花千色再度輕輕的搖了搖頭,有些歉意的道,「剛才,忍不住就這般喚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雲止,忽然一個俯身,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大口鮮血。面容,在暗淡的月光下,蒼白如紙,找不出一絲血色。
花千葉聽著聲音,快速的側頭望去。隨即,放開花千色就走向雲止,扶著雲止的肩膀就擔憂道,「雲兒,你怎麼了?」說著,伸手覆上雲止的手腕,就要為雲止脈搏。
雲止靠在花千葉的懷中,忍不住連連喘息,虛弱的搖頭道,「我沒事,你別擔心……」說話間,又一口鮮血自喉間湧上來,唯快速的側頭吐在地上。
指腹下傳來的脈搏……花千葉頓時難以置信的道,「雲兒,你的武功……」
雲止依舊搖頭,一夕間轉為過度虛弱的身體,讓她忍不住想要閉眼,毫不在意道,「沒了。」微微一頓,「其實,我還應該感到慶幸才是,慶幸撿回了一條命。」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雲止已然半閉上的眼睛,掀開一條細微的縫隙向著對面的花千色望去。
花千色微微蹙眉,剛才傷雲止那一掌,她不該傷得這麼重才是。這其中……
「雲兒,告訴我,為何你會在皇宮突然消失不見?真有人擄了你?還有,那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另外,宮宸戔帶你去了哪?為何本宮就是找不到你的蹤影?」在派人到處尋找花千色的同時,他也在找她。而怎麼都沒有她的消息之下,她可知,他究竟有多擔心?又究竟有多想念她?
突的一下子聽到那一個人的名字,雲止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什麼,掩藏在眼簾之下不容人窺探,一副神色淡淡不想多提的樣子道,「別說他了,我不想提他……」話落,止不住的輕微咳嗽起來。
「雲兒,你傷得很重。並且,還中毒了,我先為你將體內的毒逼出來再說。」見雲止閉口不談宮宸戔,花千葉便沒有再追問。畢竟,眼下,雲止的身體最為重要。
「不,不要,我眼下沒有了武功,又受了重傷,你若為我逼毒的話,需要大量的真氣與內力,這樣,會傷到你的。」雲止連忙搖頭,不想要花千葉救她。而就這一說話的時間,雲止的面色越發的蒼白了下去,整個人都有些無力的向著地面上屈去。
花千葉扶著雲止在地面上坐下來,一點也不在意的道,「沒事,本宮先為你逼毒。」
「不,不,真的不要……」雲止在冰冷的地面上落座,雙手快速的握上花千葉的手,阻止花千葉的舉動。一縷紅色的鮮血,在這一期間,自唇角溢出,順著下顎滑落,染紅雪白的衣襟。
「本宮都說沒事了,聽話。」花千葉見雲止寧願自己傷著,也不要他救她,一時間,忍不住將雲止給摟入了自己的懷中。音聲,柔軟如水。
雲止一怔,就要坐起身來退開。心底的那一絲歉意,越發濃重。但在餘光瞥見花千色已經向著這邊走過來時,所有的動作又都剎那間停住。
花千色一步一步走過去,不知道雲止到底在搞什麼鬼。忽的道,「我知道她乃是中了東清帝所下的毒,葉,你不必費力為她逼毒,東清帝就在林子外,你只要去拿到解藥就好了。」
花千葉有些詫異,抬頭望向花千色道,「姐姐,真的?」說著,又望向雲止,等雲止確認。
雲止點了點頭,虛弱道,「我確實中了東方卜下的毒。他抓了我叔叔的侄子,用孩子來威脅我。花宮主,你真的不用為我費力,畢竟,不管怎麼說,東方卜也不會要我的命,只是受制於他而已。」
花千葉眉宇一皺,扶著雲止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本宮去為你將解藥拿回來。」說著,站起身,對著花千色道,「姐姐,麻煩你先照顧照顧雲兒。」微微一頓,忽的想起剛才的一切,想起雲止說花千色將她當壞人,不覺再補充一句道,「姐姐,她就是之前我一直跟你提起的雲兒。不過,你沉睡著,應該什麼都沒有聽到。總之,她並不是什麼壞人,我去去就回。」
「別去,東方卜人多勢眾,你會受傷的。」雲止連忙站起身來,身形有些不穩。
花千葉扶住,一聲取笑道,「倒不知,一段時間不見,雲兒這般關心、擔心本宮,為本宮著想了。」說著,動作親暱的捏了捏雲止的鼻子。
從未有過的動作,可在這一刻,卻似乎有些自然而然。
再緊接著道,「別擔心,就這般覺得本宮沒用?相信本宮,本宮很快就會帶著解藥回來。」
話落,花千葉鬆開雲止,就一個轉身向著林子外走去。
雲止看著,在花千葉走出三步之遙時,快速的邁步去追。足下,在踏出第二步時,一個『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一扳,便整個人向著地上倒去。
花千葉聽著聲音回頭,見雲止跌倒,自然連忙伸手攙扶。
雲止在花千葉伸過手來之時,指尖一直暗藏的銀針,在花千葉看不到的角度,快速的向著花千葉而去。
花千色一直看著雲止,審視雲止究竟目的何在。自然,沒有錯過雲止的小動作,也沒有漏過雲止指尖的那一根細長銀針。
火光電時間,難道,她想要拿花千葉來威脅他?
腦海中,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而太過危急之下,已容不得再想其他。畢竟,那一個人是花千葉,是她的親弟弟,任何時候她都絕不允許人傷害他一分。
千鈞一髮之際,迅疾如風的上前,一把便快若閃電的扣住了雲止的手腕。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雲止指尖一轉,那一根向著花千葉而去的銀針便瞬間沒入了花千色的體內。速度之快,竟然讓人匪夷所思。
花千色眸中殺氣一閃,扣著雲止手腕的手一把用力收緊。
而此時的雲止,已經被花千葉扶住,再度靠在了花千葉的懷中。面容,一如剛才的虛弱與蒼白,道,「多謝花姐姐扶我,我太不小心了。」
花千葉竟絲毫也未察覺剛才發生的一切,扶著雲止讓雲止站穩,「在此處乖乖的等本宮回來。」語音,含著一絲命令的味道,再轉身離去。
雲止這一次沒有再追,在花千葉走遠之後,望向花千色依然扣著她手腕的那一隻手,「花宮主,怎麼,你是想要為本相把脈嗎?」一邊說,一邊從衣袖下取出一隻小瓷瓶,當著花千色的面倒出一個藥丸吞下。確實的中毒了,只是,中的乃是她自己下的毒。想要傷花千色,想要對付花千色,絕非一件簡單之事。只是,也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被她得手了。
「本相知道花宮主醫術非凡。但就是不知,花宮主是否能解了本相所下的毒?」不是醫術高明就能解世間任何毒。有些毒,他講究的是用法與用量。各種藥材,每一樣加多加少,或是煉製的順序改變,都會改變藥的藥性。而解藥,只有根本所用的藥材,藥材的用法與用量才能來配置。她來自另一個世界,那一個世界所掌握的醫術與這個世界所學的醫術融合在一切,她就不相信,她精心煉製的毒藥會有人能解。
花千色放開雲止的手,下一刻,一個側身,吐出一小口鮮血。當日,在北邙山峽谷的山洞中,可以說,她也是僥倖撿回了一條命,傷得有多嚴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後來,教琳琅武功,只是將受傷的一面掩藏了下去而已。前些日子在天山,一而再的動武,可謂是傷上加傷。不過,依然完美的掩藏,讓人看不出來。剛才,受了花千葉一掌,那一掌並不輕,再加上此刻突如其來的毒……
胸口,一陣難受。片刻,抑制不住的再吐出一口鮮血。
花千色冷冷的拭去唇角殘留的那一縷血,面無表情望向雲止,「你想幹什麼?你可別忘了……」
「別忘了風絮風濁還有東玄緒在你的手中。」知道花千色要說什麼,雲止不緊不慢的笑著打斷她,再緊接著道,「花宮主,眼下,你中了本相的毒,本相賭你解不了。不知,你要不要賭上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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