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月明星稀。舒殘顎副琳琅谷上,寒風瑟瑟,海浪拍岸。對峙的場面,不覺展了開來。
琳琅谷,位於邊境處,『東清國』與『北堂國』的交界。一面臨海,各個國家的水流,幾乎都交匯於此處。也是整個『北堂國』水資源最豐富的一處。
安靜中,她望著他,他望著她。四目相對,中間,不過只隔了三步的距離而已。
半響,慢慢反應過來的景夕,神色一急,連忙對著雲止的方向就大聲喊道,「小,不……左相,這一件事,是景夕不對,你……你不要管景夕了。」她就是怕這一件事連累到雲止,所以,當時才會主動回去。這樣的罪名,她不能,決不能讓雲止受到牽連。
「景夕,你先不要說話。什麼事,都有本相在。」
雲止側頭望去,旋即吩咐自己帶來的那幾名侍衛上前,先帶景夕離開再說。
「殺了。」宮宸戔聽著雲止對侍衛的吩咐、再看著侍衛走上前去,薄唇輕啟,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誰敢動景夕一根頭髮,就休怪本相無情、不講情面。」本就凝沉的面色,一下子,再明顯冷了下來一分。旋即,收回視線,面無表情重新對上前方的宮宸戔。話語之中的那一個『他』字,雖未指名道姓,不過,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難聽出指的是誰。
押解著景夕的那兩名侍衛,沒有絲毫猶豫的動手,似未聽到雲止的話。
雲止所帶來的那幾名侍衛,頓時,齊齊一致的快速飛身上前,出手,就要救下景夕。雲止,看著這一幕,眸光倏然一冷後,也一個躍身,便要上前去。只要有她在,就斷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傷她的景夕一分一毫。而,就在雲止動作間,一隻突如其來的手,一把準確無誤的扣住了雲止手腕,制住了雲止的舉動。
「放手。」雲止惱怒。
「殺了景夕,誰敢上前,殺無赦。」手不放,黑眸冷視一圈。
霎時,在場的所有士兵,紛紛齊湧上前,就去阻止那幾名雲止所帶來的侍衛。場面,頃刻間混亂起來。
雲止深深蹙眉,再開口的聲音,已經找不出一絲溫度,「右相,放開,你別逼著本相動手。」話落,另一隻手一把迅疾的扣上宮宸戔的手腕。多日的沉睡,身體,竟已不知不覺恢復得十之**。
「這一件事,左相,你莫要插手。」
宮宸戔在雲止動手之際,也立即出手,一把眼疾手快反扣住雲止扣著自己手腕的另一隻手。
雲止聞言,忍不住想笑。什麼叫『她不要插手』?景夕是她的人,如今,他要殺了景夕,還要她不要插手?宮宸戔該不會是腦子壞了吧?
這一刻,雲止只想帶著景夕安然無恙的馬上離去。其他事,不想多說。
面對宮宸戔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以及冷酷下令,再多的耐心也不覺化為虛無。迅即,不想再多費唇舌,直接乾脆利落的出手。並且,出手並不留情,只想盡快擺脫了宮宸戔,不欲多糾纏。
宮宸戔如今,內力近乎全失。在雲止的一掌之下,閃躲不及,身形不穩的一晃,便後退了一步。
身後,乃是驚濤拍岸的大海浪,是遠比東清國的『東洲河』還要波瀾壯闊數十倍不止的無邊無際海域……一剎那,腳下的碎石子,便紛紛滾落了下去。
雲止在宮宸戔被迫鬆開手之際,沒有多停留,直接一個躍身便飛掠向景夕。
宮宸戔險險站穩腳步後,面色,不知不覺已略染上了一絲蒼白。其實,他如何會真的殺景夕?若是其他人,他或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可是,景夕是她最在意之人,景夕對她乃是真心真意,為了不連累到她、明知是死還要回來扛下一切。而這所有的一切,無形中,都讓他願意護上一護。所以,才會命人將景夕帶到此地來處決。下方,早已經有他安排的人,景夕不會有事。
如此一來,景夕被『處決』,這一件事就當徹底的過去,便不會連累到她。
只是,此時此刻,這樣的場面,他如何能對她直說?今夜,若是她真的公然帶走了景夕、護著景夕,那這一件事恐怕……以後會,後患無窮。
雲止並不知宮宸戔沒有要殺景夕之意,飛掠向景夕後,冷然對著混亂的場面一聲怒喝,「住手。」
音聲,鏗鏘有力。一剎那,幾乎穿透雲霄。同時,一股低壓,伴隨著回音徒然籠罩下來。所有人,一時,不覺統統聽話的後退了一步。
「如今,乃是兩國交戰時期,可你們在做什麼?自相殘殺?」
「景夕,乃是本相的人。這一件事,本相還需要好好的著手調查調查。今夜,本相必須要將她帶走。你們,全都給本相讓開。」
士兵們,手握利刀,在那一股迫人的壓力下,忍不住後退。然,身後的後方,站著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那白衣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壓,又讓他們忍不住想要上前。
一退一進間,士兵們倍感壓力,原地不動。後背,冷汗止不住的一個勁冒出來。
雲止冷眼望去,身後,乃是茫茫無際的海域。前方,又被黑壓壓一片的士兵阻攔著。若不是不想開殺戒,她早已經……
這時,黑壓壓一片的士兵,再次如潮水般向著兩側分了開來。
那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在士兵分開的小道上,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白色的衣袍,因著行步與夜風而輕微晃動在腳邊。每一步都是優雅的,可卻讓人直覺屏息,大氣不敢喘一下。週遭的空氣,更是在那一道腳步聲中,一絲一縷緊繃起來。
雲止面無表情看著走近的宮宸戔。
「左相,本相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今夜,你不能將她帶走。」
「右相,本相剛才,也已經說得很清楚、很明白了。今夜,本相一定要帶景夕走。」微微一頓,不緊不慢補充四個字,「安然無恙。」
「那麼,左相是一定要與本相作對了?」腳步緩慢上前。
站在雲止左右兩側的侍衛,迫於那一股壓力,因著宮宸戔的走近而不覺微微往旁邊退開。
景夕站在雲止身後,她真的不想雲止護她,不想這一件事牽連到雲止。她對她的好,她都知道、銘記於心。是她不對,是她不該那麼做。只是,阿柱曾對她那麼好,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阿柱被殺?此刻,再看著雲止為了自己與宮宸戔對峙,看著……「左相,你別管我,你真的別管我了……」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雲止的衣袖。聲音,滿是祈求。
「景夕,別怕。」
雲止站在不動,安慰的話,雖是對著身後的景夕說,但目光卻一直望著前方走近的宮宸戔。
宮宸戔腳步未有停頓,繼續走近。一時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無形中,他似乎有意在逼著雲止後退一般。
雲止自然不退,眉宇深度皺起。
「左相,本相最後再說一遍。今夜,人,你不能帶走。」
這一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乎,不過半手臂而已。他開口,平靜無波的話語,不帶半分起伏。
雲止惱怒,「右相,本相也最後再說一邊。今夜,人,本相必須帶走。並且,還是安然無恙的帶走。若你一定要阻攔,那便是與本相……」作對……
最後兩個字,一剎那,突的戛然而止。但見,眾目睽睽之下……
宮宸戔左手一把毫無徵兆的攬上了雲止的腰身。右手,直接扣住雲止的左手手臂便是往後一推。
所有的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太過意外。當雲止話語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身後的景夕,已然被一把直接給推了下去。
剎那間,淒厲的驚呼聲,突兀的劃破夜空……
雲止渾身一僵,目瞪口呆。卻見,宮宸戔好似無事人一般的鬆開了她,後退了一步。
宮宸戔望著面前的雲止,望著雲止的那一雙眸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燃燒起恨意與殺意,卻並不擔心。等待會下去之後,他會給她一個解釋。等過些天,更會還她一個安然無恙的景夕。薄唇唇角,銜著一絲若有還無的淺笑,一切解決得那麼輕鬆與簡單,不費吹灰之力。
一時,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個個呆若木雞,有些反應不過來。
雲止衣袖下的手,一寸一寸收緊。指尖,深深的摳入掌心之中。忽的,決然出手,一掌毫不猶豫的猛然襲向對面的宮宸戔。
宮宸戔腳下步伐一個迅疾的移動,側身閃躲。
雲止一掌落空,腳步順勢一個上前,再緊接著一個折射,換了一個方位,毫不留情的擊出第二掌。
宮宸戔飛快後退一步。然,因著方位的後退,他的身後,已然是驚濤拍岸的海域。腳下步伐一個踏空之際,本能的側頭望了一眼。
而,這一眼的時間,雲止的一掌已落在宮宸戔身上。
下一瞬,在被擊飛出去之剎,宮宸戔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住了雲止的手腕,帶著雲止一道飛了出去。
深夜的海域,浪花四濺。沿岸離海平面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一個大浪猛然一下子席捲過來,眾人,只見一金絲繡邊的白衣與一銀絲繡邊的白衣,一道飛了出去。待,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波瀾壯闊的海域上,什麼也沒有。那兩個人,似乎被海浪直接給吞噬了。
所有的一切,前後加起來,不過一轉眼的時間而已。風過,蕭蕭瑟瑟。
……
……
……
「你能確定,她真的是當年那一個『小淺兒』麼?那一個被你姐姐風淺帶走的『小淺兒』?」
「是,一定是她,不會錯的。她的左肩膀上,還有著那一個小梅花胎記。」
「你能確定就好了。對了,她的頭,似乎傷得很重。」
「……」
……
對話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餘歲的樣子。一襲玄衣,古道清風。
女子,看上去也不過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襲如雪白袍,纖塵不染,若世外之人。容顏,絕美無雙。
「隱,我們先出去吧,不要打擾她休息。」女子眼中有著濃濃的依依不捨。
「好,我們先出去。等下午,再過來看她。」
……
數日後,床榻上的雲止,迷迷糊糊甦醒過來。撞傷的頭,疼痛傳遍身體。腦海中,一片空白。
「淺兒,你醒了?」白衣女子不眠不休的照顧在旁,見雲止睜開眼睛,神色不覺一喜。連忙伸手,攙扶著雲止坐直身來。
「你是誰?」雲止閃躲了一下,皺眉問道。
「我是……我……」一時間,女子神色明顯猶豫,似非常難以回答這一個問題。
這時,緊閉的房門,毫無徵兆被人推開。但見,一襲玄衣的男子,緩步走進來,平靜道,「她是你的母親,親生母親。」
音落,白衣女子猛然抬頭望向男子。
「絮兒,始終是要說的。再說,她這個時候回來,或許,就是老天的安排。」
玄衣男子反手合上房門,來到床榻邊。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白衣女子的肩膀,帶著一絲安撫之意。繼而,再望向床榻上的雲止,平靜依舊道,「她乃是你的親生母親——風絮。當年,絮兒的姐姐風淺,她的女兒一出生便夭折了。而你母親,未婚有孕,不敢讓族人們知道這一件事,再加上不想姐姐風淺知道自己女兒的死訊傷心,於是,便將自己剛剛出生的女兒換作了姐姐風淺的女兒。風淺養好身體後,便帶著你離開了,再未回來,」
雲止腦海中依舊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疼痛,蔓延過身體。
「淺兒,你沒事吧?」
女子看出雲止的異樣,擔憂的開口,神情緊張。
男子也敏銳的發現了雲止的異樣,彎腰,為雲止把了把脈。脈相,混亂不堪。
……
十日後,雲止與白衣女子——風絮,一道踏出房門。身體,已好得十之**。入眼的,乃是山清水秀、世外桃源般的美麗風景。
「淺兒,走,娘親帶你到外面去逛逛,見見族內的人。」
雲止點了點頭,沉默的走在風絮的身邊。風絮說,除了肩膀上的那一胎記外,還有族人的印跡。所以,她一定是她的女兒,不會錯的。另外,風絮當年嫁給風濁後,也就是那一個玄衣男子後,一直未有生育。以至於,『家族族長』這一個位置,一直後繼無人。再有三個月,便是族內十年一度的祭祀了。若是那個時候再沒有繼承人,後果將……可萬萬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老天,竟將她給奇跡般的送了回來。另外,祭祀之前,她必須成親。也就是說,三個月內,她必須馬上成親。
雲止揉了揉自己的頭,只要稍一想事情,就頭痛,什麼也想不起來。
「雲兒,成親一事,必須在祭祀之前。娘親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你一定無法接受。不過……」風絮停下腳步,握住雲止的雙手,「不過,娘親一定會為你選一個最好的男子。以後,你就永遠的留在這裡,留在這裡陪著娘親好不好?」
雲止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看著風絮那希冀的眼神,不由又停下了動作。
成親?這個問題,雲止從不曾想過。最重要的是,她如今,什麼記憶也沒有。有些抗拒,有些……迷茫,非常的迷茫。
……
再三日後,雲止獨自一個人坐在湖岸邊,百無聊賴的看著湖內的魚兒。
「左相……」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雲止一怔之下,本能的回頭望去。那一個站在自己身後的白衣男子,容顏傾世無雙,「你是誰?」
三個字,不由自主脫口問出。隱約,似乎覺得有些熟悉。可一想,又頭痛。
宮宸戔愣住了,他想過千百種再見面的情形,這些天也一直擔憂著她的安危。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再次相見,她竟然會問他這三個字。
這時,只見風絮向著這邊走來。白色,衣袂飄飄,「你就是風逸救的那一個人吧?你的身體,好了?」當日,風絮與風濁,意外的救了倒在海岸邊的雲止。後來,聽說風逸也救了一個人。原本,是要親自去看看的。可後來,事情忙碌竟一時忘記了。
宮宸戔側頭望去,略一沉默後,點了點頭。
風絮亦頷了頷首,再望向雲止道,「淺兒,今日,為你挑選夫君,走,跟娘親走。」說著,再望向宮宸戔道,「公子,不如,也一起去看看如何?」
宮宸戔再一愣,他聽風逸說起過此事,但就是不知道風逸說的那個人是雲止。她要選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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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終於寫到成親這裡了,鬆了一口氣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