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衣袍,顯然是被硬生生撕裂的。舒殘顎副
宮宸戔的眸中,不覺閃過一絲陰翳。但手下的動作,卻依舊溫柔。
雲止深度昏迷著,體內的毒素已然擴散開來。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所覺。眉宇,因疼痛而輕皺。
一時,房間內,靜寂無聲。正中央,偌大的浴桶,桶中熱水無聲無息散發出裊裊白色的氳霧,瀰漫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衣袍,一件一件的褪去。
很快的,一具遍體鱗傷的嬌軀,裸露在空氣之中。
宮宸戔望去,那上面的每一道鞭痕、血跡,都讓他恨不得將北景硫挫骨揚灰。
手,指腹不覺輕輕的撫摸上去。即便之前再惱、再生氣、再不悅,此刻,也早已經化為了憐惜與心疼。
「以後,有本相在,本相斷不會讓任何人再傷你分毫。」一字一頓,音聲,平靜無波、堅定非常。像是對著床榻上昏迷之人說,又像是鄭重的發誓。
片刻,宮宸戔起身,打橫抱起昏迷的雲止,將雲止安置入正中央的浴桶。
即便,之前,曾多麼的想『要』懷中之人。可這一刻,一覽無餘的身軀落在眼前,卻無半分**。
……
黎明時分,當宮宸戔自房間內走出來時。初升的明媚晨光下,兩鬢間,烏黑如緞的長髮中,突兀的憑空冒出了數根白髮。
一眼望去,白與黑的交雜,尤顯得刺目與觸目驚心。
院中的影衛,紛紛噓聲。這麼多年來,還從沒有見過前方那一個人如此虛弱的樣子。
宮宸戔的身體,哪還經受得住再運功?可,為了逼出雲止體內那一股不知名的毒素,卻不惜拿一生功力、甚至是性命……也心甘情願,甘之若素。
「立即去準備一下,馬上出城。」站定腳步,淡漠的開口吩咐。
影衛得令,連忙下去準備。而,眼下這座院子的那一行主人們,各個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弄不明白怎麼會發生眼下這樣的事。昨夜,明明好好的在房間內休息。結果,一行人突然闖了進來,二話不說的將他們所有的人都趕到了院子中,侵佔了他們的院子。
宮宸戔漠然的掃視了一眼後,眸光示意了一下其中的一名影衛。
影衛察言觀色,心領神會。從衣袖下取出一瓷瓶。那裡面的氣體,足可置一個普通人昏迷三天三夜。
片刻,下去準備馬車的影衛,快速返了回來。宮宸戔看著,折身返回房間,將屋內之人給抱了出來。儘管,身體虛弱至極,卻不想假手他人。
一招瞞天過海,送上數定銀子。馬車,很快便駛出了『北堂國』都城。
景夕擔憂前方那一輛馬車內的雲止,但是,卻無法上前,只能自己獨自一人在後方的馬車車廂內焦急不已。
前方的馬車,宮宸戔環抱著昏迷未醒的雲止,慢慢閉上了雙眼。一身的武功,眼下,近乎是廢了。那毒,竟是他也從未曾見過。想來,是花千葉特地為他準備的。只是,花千葉他不是喜歡雲止麼?怎麼敢這麼拿她來冒險、不惜讓她中毒落入北景硫的手中,就為了引他上鉤?
「右相,後面好像有兵馬追上來了。」忽然,馬車外,傳來影衛的稟告。
「加快速度,另外……」對著馬車外的影衛細細吩咐了一番。顯然,對於這樣的情況早在意料之中。
影衛專心的聽著,最後,應了一聲『是』。一邊下令趕車的影衛快馬加鞭,一邊帶著數名影衛斷後,等著那一行追兵到來。
馬車,車輪滾滾,因太過簡陋而顯得很是震動。
雲止的身體,過度虛弱。體內的毒雖已被宮宸戔逼出,可絲毫沒有睜眼醒來的跡象。
片刻,宮宸戔將懷中的雲止輕輕放下,放在一旁。可笑,可笑他如今,竟是連這樣簡簡單單抱一個人的力氣都再提不起來。一個又一個的算計、仇,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
當一個倨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冷酷而又無情……的男人,願意為了一個女人屈膝下跪,那麼,那一個男人心甘情願為了那一個女人冒武功被廢、甚至是犧牲性命危險,也就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了。『北堂國』的皇宮之中,一襲如血般妖冶的紅衣,無聲無息出現在安靜、莊嚴的御膳房內。輕緩話語,音聲,別樣的悅耳動聽,「四皇子,本宮,該恭喜你得償所願。不日,便登基為帝了。」
「承花宮主的話。所有的一切,本皇子還要多謝花宮主才是。」
坐在書桌前批閱奏折的北景兆,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神色中,因著北景硫的死而並沒有什麼喜色。
「六皇子的死,本宮也感到非常遺憾。當時,若本宮在場,便好了。本宮,至少能保證六皇子安然無恙。」神色之中,劃過一絲惋惜之色。
北景兆徒的聽到『北景硫』三個字,眸中,不覺閃過一絲恨意與陰翳。
如今,北堂帝已經被他徹底囚禁、掌控手中。三日後,便是登基為帝的日子。而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
想到此,握著毛筆的手,不自覺一個突然用力。下一剎,那手中的筆,便硬生生一斷為二。筆尖的墨跡,頓時如一道細小的水流揮灑在打開的奏折之上。
花千色看著,紅唇唇角,不覺勾過一絲似有似無的輕微弧度。只是,不易察覺。
旋即,目的既已達到,話題自然一轉,「四皇子,今日,本宮便要離去。只是,你別忘了……」
「花宮主不就想說,接下來的追捕宮宸戔與雲止行動,都交給那個名叫『阿柱』的小將去辦麼?」北景兆打斷花千色的話,知道花千色要對自己說什麼。只是,「花宮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阿柱,你覺得,他有傷害到宮宸戔與雲止的能力麼?」阿柱,一個三年前參軍的小士兵。因表現不錯,武力也還可以,便一步步提升為了小將軍。如今,正鎮守『北堂國』的邊境。那日,若不是花千色提起,他再事後派人去一調查,壓根就不知道這一個人的存在。
「當然。怎麼,四皇子還不相信本宮的話麼?」
如今的宮宸戔,簡直已形同廢人。別說是阿柱,就是任何一人,都可輕易殺了他。
北景兆沉默了片刻,這是事先便已經約定好了的。雖然,並不知花千色為何一定指名道姓要那一個名叫『阿柱』的男人。只是,如今,發生了北景硫被殺一事,他只想殺了宮宸戔報仇。一個阿柱,不是他看不起他,而是……半響的沉默與抉擇,「既然,花宮主堅持,那麼,此事,本皇子會立即下令,命邊境的阿柱小將軍截住宮宸戔與雲止一行人,取了他們的首級回來交差。」
眼下,北景兆還不想與花千色鬧僵!
即便阿柱失手,到時,他也可以御駕親征、親自征戰『東清國』,以報此仇。
花千色見北景兆點頭應予,不覺滿意的頷了頷首。下一瞬,整個人,徒然憑空消失在了御書房中。真應了那一句『來無影、去無蹤』。『百花宮』內,花千葉被她設計調開,她才有辦法出來而不被花千葉發現。如今,算算時間,花千葉應該要回『百花宮』了。而,花千葉一旦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山洞看她,她要回去了。那一個親弟弟,是她此生,心底最後的一絲柔軟。
……
馬車,日夜兼程的趕往『北堂國』的邊境。
只要出了『北堂國』的邊境,回到『東清國』,那麼,一切就算是暫時安全了。
雲止在這些天內,一直未醒來。把脈,脈搏始終薄弱。明明,已經逼出了體內的毒,不知究竟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
邊境,守城的將領,突然收到了一封國都送來的命令函。
命令函上,清清楚楚的寫明了,調兵遣將的權利移交給阿柱,命阿柱帶兵前往緝拿宮宸戔一行人。
阿柱收到命令,很是意外。三年前,他在那一個人的勸說下,終於前來這『北堂國』參軍。之後,一直不懈的努力再努力,終於一步一步的成為了小將軍。可是,雖為小將軍,也不過只是大將軍的一個小小手下而已。這樣突如其來的命令、以及權利,不得不讓人疑惑與百思不得其解。
阿柱撓了撓自己的頭,憨厚一笑,「大將軍,這,會不會弄錯了?」
「四皇子親自派人送來的信函,你覺得四皇子會弄錯?」被喚為『大將軍』的那一個男人,顯然也很是難以置信。另外,這樣一封命令函,不等於間接的架空了他的權利麼?語氣與神色,一時間,自然不可能會太好。
阿柱想了想,覺得前方之人說得有禮,立即屈膝一拱手道,「末將領命。」
「去吧,這裡有他們的消息,不得有誤。」將與命令函一道送來的那一封信函,往前方一遞,示意阿柱起身前來接過去。
「是!」阿柱擲地有聲的領命下去,不敢有半分怠慢。
……
從『北堂國』皇城一路出來的馬車,終於,臨近了『北堂國』的邊境。影衛勒馬,調轉馬頭躬身道,「右相,前面便是邊境了。只要出了邊境,便可立即返回『東清國』。」
宮宸戔掀開車簾,往外望去。片刻,淡淡的點了點頭,吩咐道,「馬上出城。」
影衛領命,駕動著馬車便往城門的方向而去。遠處的山峰上,一襲妖冶的紅衣,一晃而過。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又已經在那裡多久了?那一座山峰,距離『百花宮』所在的『北冥山』不是很遠。一轉眼,只見那一抹妖冶的身影已經飛掠向了『北冥山』的方向,消失在『北冥山』中。
花千葉策馬回城,並不知天下最近發生的大事,更不知雲止的情況。與喬裝打扮的影衛、以及駛出城的馬車,擦身而過。
馬車內,雲止昏迷著,身軀倚靠車廂而憩。
邊境的城池,並非只一座,而是數座一排連在一起。阿柱在另一座城池內,當日宮宸戔兵臨城下、攻破『北堂國』邊境之時,與臨近未得到消息的城池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受影響。此次,阿柱奉了命前來,在馬車出城之際,恰到達,洪亮的聲音立即命士兵關城門,不許馬車出去。
影衛們見情況突變,立即把劍,嚴陣以待。同時,護著兩輛馬車,不讓人靠近。
後一輛馬車內,身體虛弱、因連日來不停趕路而有些昏昏沉沉的景夕,驟然聽到那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剎那間清醒了過來。旋即,掀開車簾,就往外面『望』去。會是阿柱麼?當年,她被趕出村子後,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三年來被囚禁,更是枉論有機會重逢了。
阿柱見有人從馬車內探出頭來,那一雙眼睛……一時,不由一愣。只是,那樣一張白皙無暇、清秀漂亮的臉,卻是陌生的很。一點也沒有認出來,乃是自己當年千辛萬苦也要找尋之人。
「景姑娘,請你回馬車。」
影衛見手無縛雞之力的景夕竟然在這個時候將頭探出來,不由立即出聲。
景夕『望著』剛才聲音傳來的那一個方向,片刻,忍不住黯然的退了回去。怎麼可能會是她的阿柱?她的阿柱怎麼可能會出現在此,還能命令守城的士兵?想來,只是聲音相似了而已。而,這三年的囚禁生涯,景夕從沒有忘記過阿柱,從沒有忘記過曾朝夕相處、對她好還想要娶她為妻的阿柱。
不然,剛才,也不會一聽到聲音就急忙那般反應。
阿柱收回視線,躍身下馬,走上前來,「右相,左相,今日,你們不能離開。」
「想要留住本相,那就要看閣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馬車內,不緊不慢傳出一聲淡冷嗤笑。隨即,不徐不疾銜接上一字,肅色而又寒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