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心透骨的疼痛,一瞬間如狂風暴浪席捲全身……剎那,雲止驟然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閃動著陰狠的美眸。美眸的主人,是一個一襲大紅色錦衣的艷麗女人。但見她,似乎被自己驚嚇到,後退著跌倒在地,面色懼慌。
下一瞬,全然陌生的記憶,如放電影一般清晰流竄過雲止的腦海……
怎麼一回事?雲淺止是誰?
本能的細細凝眉沉思間,雲止忽然抬起頭,瞭望向了前方。
只見,遼闊的大地上、遙遠的地平線處,塵土飛揚,隱約還可看見黑壓壓一片撤離的人馬。
鮮紅的血,從穿透的右肩膀源源不斷溢出浸染衣袍,再從右腳腳尖如一道細長的水流永不間斷淌落——好狠絕的男人!
須臾間,關於雲淺止的所有記憶,已經伴隨著疼痛在雲止的腦海中一一播放了一遍,讓雲止漸漸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此刻並不是在做夢,而是到了一個歷史上完全沒有任何記載的——古武亂世。
在這裡,男人尊貴,女人低賤。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的地位與命運只能由男人來決定。
一時間,雲止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雙眼慢慢深瞇,眉宇幾乎皺成川形。同時,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自覺一寸寸緊握成拳。而平日裡一貫的處事作風,又令雲止暗暗迫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現在,並不是去追溯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來此的時候,而是該好好想想怎麼來應對面前的局面。隨即,死死咬緊牙,左手緩慢而堅定的抬起,毅然覆上硬生生穿透了自己右肩膀、將自己釘在城柱上的那半隻箭羽,欲要先將利箭拔出來再說……
一隻修長漂亮的手,在這時忽然從平直的前方伸了過來,幾乎與雲止一後一前覆在了箭羽之上。
目光,順著那一隻手伸來的方向一路望去。入眼的,是一個身著藍色長衫、運輕功凌立在半空之中與自己平行的年輕男子。只見他,五官輪廓分明而又俊美,膚色略偏白皙。高挺的鼻樑下是一張薄薄的淡紅色嘴唇,好看的劍眉下鑲嵌著一雙波瀾不興的琥珀色眼眸。烏黑如緞的長髮,用一根雕工精美的黑木簪一絲不苟束在頭頂。寬大的衣袖,隨風輕微晃動在身側……沉穩有度、溫文爾雅八個字用來形容他,似乎再適合不過。
「傾城公主,讓你受苦了。」
四目相對,他不緊不慢開口,音聲平潤一如那淡然無波的神態、沒有什麼感情。
雲止抿唇不語,腦海中,幾乎是反射性的立即努力搜索起有關面前男子的一切。可最後,卻是徒然。因為這一具身體的主人云淺止,對外界的一切幾乎一無所知……
底下的眾人,不知何時都已經將目光齊齊的移向了這邊。
林思畫也早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剛才那一剎那,她只覺自己見鬼了,心底狠狠詛咒了一聲。
半空中,兩隻手一同覆在箭羽之上。濃郁的血腥味,四溢飄散在空氣中。許久,又或者不過頃刻的對視,他溫暖有力的手緩緩抬了一抬,輕輕覆上了雲止的手背。迅即,在雲止不自覺本能收緊手的那一瞬間,一把迅疾的扣牢雲止的手便乾脆利落的將利箭給直接用力拔了出來。
霎時,鮮紅的血,不可避免的猛然迸射而出。
雲止完全始料不及,抑制不住的一聲悶哼,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眼前忽然一黑。
齊文靜神色不變,也未側身閃躲那四濺的鮮血。只快速抬起另一隻手,適時的將昏迷墜落下去的雲止帶入了懷中,「李將軍,立即宣軍醫。」說著,便帶雲止翩然飛躍下了城樓。如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還不能死。
林思畫站在原地看著,不甘心的擰起了柳眉。沒想到她的命竟這麼大,這樣都還不死。
「來人,馬上將她帶下去,好生看守不得有誤。」李余剛望著齊文靜帶人飛速離去的背影,一邊連忙抬步跟上,一邊吩咐城樓上的士兵將林思畫押下去。
誰也沒想到,多日來兵臨城下、一觸即發的局面,最後竟以這樣的結果拉下帷幕。
西決城將軍府內,一盆接一盆的紅色血水,不斷的從房間內端出來,一行清一色的婢女忙碌著來來回回穿梭。揮之不去的濃鬱血腥味,瀰漫整一座院子。
大約一個時辰後,三名軍醫抹著額上的汗從房間內走出來,「齊先生、李將軍,傾城公主並未傷及要害,無生命危險。不過,那一箭著實傷得太重,又失血過多,需好好調養。」
「嗯,知道了,下去吧。」齊文靜點了點頭,放下心來,揮手讓軍醫退下。
房間內,雲止早在軍醫輕手輕腳離開的那一刻便已經痛醒了。睜開眼,靜靜的望著頭頂古色古香的陌生紗幔。直到這一刻,也依然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了此。而關於眼下這一具身體主人云淺止的一切,倒是在醒來的這一段時間,無時無刻不清晰的盤旋在腦海之中,隱約竟似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真切。整整五年的時間,如奴隸一般的生活,她的苦澀、無助與絕望,還有城樓上那毫不猶豫、冷酷狠絕的奪命一箭……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知不覺已緊握成拳。
這時,一道腳步聲漸行漸近。雲止側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夜幕降臨,寒流席捲大地,風聲蕭蕭。
燈火通明的書房中,換下厚重鎧甲、一襲便裝的李余剛止不住來回踱步,粗獷的面容帶著沉色,「齊先生,如今封亦修雖撤離了城下,卻駐守在了城外十里的西風坡上,依然將三面環山的西決城圍得水洩不通。」情況,儘管比前幾天好了那麼一些,可卻又並未好太多,「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城內糧食用盡……」
齊文靜坐在書桌前聽著不語,只慢慢品著茶,不知究竟在想什麼……
同一時刻,李余剛口中所說的那一個人,已帶著一行黑衣人趁夜悄無聲息潛入了西決城內。
安靜的房間內,只桌上一盞小小的燭燈靜靜的亮著。淡淡的光芒,映著床榻上閉目之人面如白紙。眉宇眼梢,即便是睡夢中也緊緊的皺著,不難看出正在忍著非人的疼痛。
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這樣死一般的安靜中,忽然從天而降,無聲無息潛入房間、合上了房門。
隨後,高大挺拔的身軀在燭光下拖延出的那一道長長影子,一寸一寸籠罩住床榻上閉目『沉睡』之人。踩踏在地面上的步伐,沉穩的簡直令人屏息與戰粟。片刻,只見他在床邊一步之遙處站定了腳步,奪命的一掌毫不猶豫落下,一如中午在城樓下射出的那一箭一樣……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決不能傳出去,也決不能讓雲淺止有任何機會回到東清國去。可據他得到的消息所知,城內有一條密道可直接通往城外某處。如此一來,便只有及時的殺了她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屆時,兩方人馬各執一詞,而當事人云淺止又已死,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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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名叫——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