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熱淚盈眶,咬著牙決然道:「太后所言極是,臣妾願意。」
「曹秦川。」太后亦是咬著牙道:「事不宜遲,你速速準備,務必要盡快見吉祥,再這樣拖延下去,哀家怕海貴人的身子受不住。」
「。」曹秦川連忙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去請太醫院平日裡侍奉湯藥的醫女婢來。」
太后握著海貴人因為緊張而緊緊攥著的手,懇切道:「其其格,你不必害怕,哀家會在這裡陪著你。」
「這倒是奇了,怎的連宮裡的醫女都傳了過來。旁人誕育皇嗣,也沒像她海貴人這般遭罪,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啊。」蘇婉蓉小聲的嘀咕著,臉上始終還保持著得體的擔憂之色,畢竟太后在裡面呢,即便不希望海貴人母子平安,她也不敢表露分毫不是麼。
可這話,高凌曦聽得清清楚楚,手不經意的搭在了自己的腹部。唇邊浮現了一股涼薄透頂的苦笑,生兒育女的的確確是遭罪至極的,可即便是這樣的罪,她此生也嘗不到。老天就是這樣的不公平,給了她美貌,給了她尊貴,卻不能給她旁人都能有的,一個孩子。
這便是她永遠也抓不住皇上的心,最顯著的過失吧?
「真的就有沒生過的人,未必見得旁人就知道這份痛楚。」高凌曦順口一句話,頂了純妃的話。「本宮想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都不可能,倒是你這樣有福氣的才能知曉。」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蘇婉蓉略微愧疚的垂下頭去:「再者說,貴妃您是有福氣之人,不過是遲與早的事兒。」
高凌曦沒有說話,雙眼平視著緊閉的雙菱交花門扇,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倒是金沛姿聽著有些不忍。她想起了慧貴妃替孕的那些往事,心裡也是慨然難平。若論命數,誰不是可憐人,誰沒有自己的辛酸往事。卻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踩著旁人的屍骨往上爬,到底還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啊……」內寢之中一聲無比慘烈的尖叫,仿如一柄利劍,當即刺穿了耳膜,驚得眾人面色如土。
高凌曦顫了顫身子,正想要說什麼,卻聽見那如約而至的童聲格外的嘹亮。「生了,生了……」高凌曦的眼圈微微的紅了起來,她還是很高興能聽見這樣好聽的啼哭聲。原來把幼小的生命,帶來這個世上,竟然是如此奇妙的一件事情。
金沛姿雖然不喜歡海貴人,但此時,臉上也浮現出了溫和的笑意。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她希望自己的永能平安長大,亦希望旁人的孩子少受些折磨。哪怕是她不喜歡的人都好,她們的孩子到底是無辜的。
「奴婢恭喜太后賀喜太后,海貴人誕下了一位小阿哥。」穩婆子們最先向太后道喜總算是為能博一個好綵頭。
太后這才敢從萬事如意的屏風後面走過來,看一眼穩婆子手裡托著,用明黃綢緞裹著的小嬰孩兒,終於笑了出來。「好,太好了,海貴人誕下皇嗣有功,小阿哥哭聲嘹亮,定是有福氣的。你們快些,去告訴外頭候著的宮嬪們,海貴人見吉祥了,皇上有五阿哥了。」
「是。」內寢的門歡天喜地的被推開了,內寢伺候的侍婢們個個喜上眉梢,連連脆生道喜,口中只尊:「海貴人見吉祥了,小阿哥龍虎精神,母子平安。海貴人見吉祥了……」
蘇婉蓉像是被什麼戳了一下,心疼不行。又多了一個孩子,與自己的永璋分寵。又多了一個……怎麼會這樣?臉上卻麻木的隨著眾人喜笑顏開,口裡不住的說著吉祥話,這樣的心口不一,倒是尋常事兒了。
可即便頭腦有些發懵,蘇婉蓉還是覺出了一些奇特之處。何以太后對這個海貴人就這樣偏愛呢。若論位分,海貴人不過是貴人,當時嘉嬪誕育皇嗣的時候,也沒有見太后這樣上心。竟然親來了產房寬慰其心。
難道說僅僅是因為聖駕快要迴鑾了,所以太后格外的上心。還是因著海貴人險些生不下來,才讓太后如此的在意?不停的在腦子裡想著各種各樣的說辭,可蘇婉蓉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她總覺得事情不會是這樣簡單。
暗含了一股恨意,她決心要好好提防著這個海貴人,說不定搖身一變,她也有獲寵得妃位的一日。
金沛姿輕輕拍了拍怡珠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寬言道:「總算是上天庇佑,妹妹大可以安心,不必畏懼了。」
怡珠斂息慢慢的說道:「女人誕育子嗣,就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極為不易。但能為夫君誕下麟兒,那種幸福感,又是天下間最美好的。但願妹妹也能如海貴人一般,有這樣的福氣才好。」
「你還這麼年輕,皇上又疼愛著你,怎麼會沒有這樣的好福氣呢。」金沛姿輕緩一笑,輕輕撫了撫怡珠的臉頰:「只盼著妹妹能多為皇上添幾個小阿哥才好,那永也就有玩伴兒了。」
兩人說著知心話,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高凌曦冷眼旁觀,這個梅勒怡珠雖然不是後宮裡最美的女子,卻大膽、聰慧、臨危不亂,三兩下的功夫就幫襯了嘉嬪掙脫了種種的陷害,到底不可小覷。假以時日,真如嘉嬪所言,誕下了阿哥,恐怕地位就更加穩固了。
尤其是皇上還很喜歡她的舞姿呢……
對於和自己為敵,與自己作對的人,高凌曦從來不會心慈手軟。那會兒自己有傷。身子不便,又得夾著尾巴做人,安分守己的裝成大度的樣子不便下手。可現下卻不同了,只要聖駕迴鑾,千頭萬緒的事兒便會一併交給皇后打理。
只消她想出個絕妙的法子,除掉這個梅勒貴人,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且看你還能蹦幾日。高凌曦將得意的目光,暗藏與柔和的笑容之中,倒也顯不出什麼來。
二月十三的那一日,弘歷風塵僕僕,於天明時分抵達了紫禁城。一回宮,弘歷便一刻也不耽擱的上朝,倒是沒有半點疲倦的樣子。
蘭昕與嫻妃先後前往了慈寧宮向太后請安,又先後趕往了海貴人處,去探望才出生不幾日的五阿哥。
這先後兩次同往而不同行到底引起了宮裡的紛紛猜忌。
蘇婉蓉原本是要去給皇后請安的,卻在半路上轉了心意,逕直去了慧貴妃的寢宮。
高凌曦見她來,臉上的不悅之色才漸漸的浮現出來:「皇上一回宮就去乾清宮見大臣了,這原也無可厚非。可李玉是怎麼辦事兒的,何不提前知會本宮皇上幾時入紫禁城,也好讓本宮抽開功夫,領著一眾宮嬪前去迎駕啊。
這倒好,皇上皇后都回來多時了,才有奴才急沖沖的來報信兒。本宮這邊才梳妝好,皇后已經去瞧海貴人了。至於的麼,有這麼趕時辰麼?」
「慧貴妃娘娘息怒。」蘇婉蓉倒是心情頗好:「皇上心繫天下,一回宮就上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左右皇上是回來了,若您想見,何時又不能見了。不至於急在這一時,許是天冷,皇上怕您侯在宮門處,再吹了風可怎麼是好,故而無聲無息的抵達紫禁城,又無聲無息的上了朝。還不是心疼娘娘之故麼,也不值得您動氣。」
「呵呵。」高凌曦微微轉了轉眼珠子:「倒是純妃你會想。皇上哪裡就有你這番心意了。」定神看了她一眼,高凌曦又覺著沒有這麼簡單,遂道:「何事你這樣的高興,眼底的喜色都要躍出來了。」
蘇婉蓉揉了揉眼睛,想讓自己收斂些神色,隨後才輕聲細語道:「貴妃娘娘還沒有聽說吧,皇后與嫻妃同時回宮,經不同的宮門入紫禁城,卻先後同往了兩個地方。」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省心,純妃的話雖然隱晦,但高凌曦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你是說,皇后與嫻妃是先後,去了兩個同樣的地方?為何她們不一同前往,反而要一前一後的去?」高凌曦與純妃對了對眼色,不經意的讀懂了彼此的心思。「難道說那傳聞是真的!」
「臣妾也這麼想,毒蛇當前,嫻妃非但不保護皇后的安危,還自己掉頭先跑了。這可是生死關頭啊,她這樣不尊皇后,難免皇后會恨她了。如此一來,嫻妃豈非更加被動了。」蘇婉蓉得意不已,眸子裡已然有了殺意。「如此甚好,娘娘您想,無論嫻妃是否願意和咱們並肩,她和皇后終究是對立的了。」
慢慢的撫弄著手裡的一株寒梅,淡淡的白色看上去清清冷冷的,高凌曦索性擼下了這一串香花,使勁兒的揉捏在掌心:「管那嫻妃對皇后是什麼心思,效忠也好,獻媚也罷。只要皇后心裡恨透了她,便是最好的了。她不肯同咱們聯手沒什麼要緊,只消咱們借助皇后的力量除去了她,終究一了百了。」
三番兩次的拉攏,已經讓高凌曦深惡痛絕了這個倔強的女子,不想一次關外行,竟然憑著一條毒蛇,就將嫻妃與皇后的關係弄得四分五裂。「真是天從人願啊!」高凌曦得意而笑:「且看這位嫻妃娘娘怎麼化解皇后心裡的冰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