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沛姿很想大聲叫救命,可是薈瀾不在,小路子也不在,近身侍奉的宮婢也一個都不在。這是她唯一清醒的一點意識,接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要受多大的羞辱。身子發熱,卻不住的打著冷顫,頭腦發暈,視線完完全全模糊掉。這便是絕境了吧?
鬍子萊猖獗而瘋狂的笑聲,奸詐可惡,身上的官服已經被他脫下來,扔在了地上。「皇帝的宮嬪又怎麼樣,拔去了衣裳,和的姑娘且沒有分別。」他的笑聲,像是一把尖刀,在這內室之中格外的突兀,經久迴盪。
就在他的手,快要觸到金沛姿白皙臉頰的那一瞬間,忽然「彭」的一聲脆響,頭骨爆裂一般的疼。鬍子萊還未來得及轉過身子,整個人已經咚的倒了下去。
小雲驚叫了一聲,連忙衝了過來,一把攥住梅勒怡珠顫音道:「小主,您這是何苦啊……您這樣做,豈非是要和慧貴妃作對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怡珠看了嘉嬪一眼,發覺她兩頰潮紅,神智已經模糊了,竟然燥熱的想要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這下作貨竟敢對嘉嬪下藥,你速速去取一盆冷水來,別耽擱了。既然有心人安排了這樣一齣戲,八成還有後招。
聽著小主的語氣這樣急促,小雲也不免著急,順手拿起擱在茶几上的茶盞,見是涼的,便揭開了蓋子,猛的將一盞水潑向了嘉嬪的臉。
「你……」怡珠被她這樣的舉動嚇著了。
「小主,奴婢想這樣比打水進來要快一些。」再看一眼依舊迷離的嘉嬪,小雲狠了狠心:「這茶壺裡像是還有茶水,要不然奴婢直接從嘉嬪頭上淋下去吧?」
「也好,快點。」怡珠咬了咬牙。
「是,小主。」小雲連忙抓起茶壺,朝著嘉嬪的頭上澆下去。
誰知水才淋在金沛姿頭上,她便開始瘋狂的掙扎。不停的搖頭晃腦,將水甩了面前二人一臉一身。
怡珠有些著急,把住了嘉嬪的雙肩道:「娘娘,您快醒一醒啊,指不定過會就有人要來了,這裡必須得處理好。」
小雲也是著急的不行,趁著小主把住嘉嬪的功夫,索性將茶壺的蓋子也取了下來,從入水口一股腦的將茶水淋了下來。這一下子,真可謂偷心涼啊。不光是嘉嬪烏黑的秀髮濕了,連前襟後襟也一併都濕了。
茶是放了大半日的,早已經涼透了,一陣夜風習習而過,人當即就清醒了過來。
「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放開我。」金沛姿瘋狂的叫喊著,一把推開了身前的怡珠。怡珠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撐著身子的手一下子紮在了打暈鬍子萊的碎花瓶瓷片子上,頓時鮮血直冒。
「嘉嬪娘娘,您看清楚了,我家小主是救您,不是害您啊。」小雲看見那嫣紅的血水,淚珠子辟里啪啦的滾了下來。「小主,您怎麼樣,奴婢去請御醫來,你姑且忍一忍。」
怡珠忍痛,咬著牙站了起來:「只是紮了一下,還好碎片刺的不深,不要緊的。」
金沛姿定了定神,依然覺得頭腦不是很靈光,然而當看見躺在腳邊的鬍子萊時,羞憤、恨意一下子湧上心頭:「好一個純妃,竟然能想到如此的手段來陷害我,倒是我小覷她了。」
「娘娘怎麼知道是純妃而不是慧貴妃?」怡珠有些不解,按理說,慧貴妃與皇后的衝突才是最突顯的。畢竟嘉嬪是皇后的心腹,慧貴妃借刀殺人也是在所難免。可嘉嬪才清醒過來,便一口咬定是純妃所為,到底讓她有些看不透了。
金沛姿歎了口氣,對小雲道:「內室的紅木櫃子底下,有些白綿的絹子,你先拿一些過來,替你家小主包紮傷口。」
「是。」小雲眼底依然噙滿了淚水,像是傷著了自己的手一樣的疼。
「若非本宮大意,將身邊兒的奴才都遣了出去,也不會被這樣暗算。倒是你,怎麼竟然會在這裡,又來的如此及時。」金沛姿嫌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鬍子萊,見他後腦滿是嫣紅之色,官服也甩在了地上,氣惱可想而知。「多虧你這樣及時,否則明日一早,本宮命喪景陽宮的消息,便會快馬加鞭的送去皇上面前。」
金沛姿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本宮若斯受辱,未了不連累永,必然一絲了之,絕不會苟且偷安,擎等著旁人將私通的罪名加諸於身。」
歎了口氣,金沛姿才對上怡珠的雙眸,釋疑道:「慧貴妃協理六宮,許多事不得不謹慎。即便真要除去本宮,也不可能誣陷或者嫁禍。只多是逼本宮自己就範,冒著違背聖旨的風險去阿哥所探望永,又或者做出旁的過激的行為。卻是那純妃,早已經視本宮為眼中釘了。她怎麼能容得下本宮的孩子,將來與她的永璋分奪皇上的寵愛。」
「娘娘所言極是。」怡珠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不禁瑟瑟發顫:「請娘娘恕罪,臣妾今日著人去打探了阿哥所的情形,聽說鍾粹宮的侍婢雪瀾曾經偷偷去過。原是想著或許這其中有貓膩,可不多時就傳來雪瀾暴斃的消息。故而妹妹借送衣裳之便,偷偷藏在了娘娘宮裡,以備不時之需。未曾事先言明一切,還望娘娘恕罪。」
金沛姿動容一笑,蒼白的面龐潮紅已經褪盡:「多謝妹妹了,若非你這樣有心,恐怕本宮早已經性命不保。」
怡珠猛然回過神來:「那這人怎麼辦?純妃會不會來搜宮,又或者另外有安排……」
「算算時辰,她們也該來了。」金沛姿倒是平靜,見小雲替怡珠包紮好了傷口,便道:「小雲,你速去下院的廂房喚幾名粗婢過來,伺候好本宮更衣梳妝,好整以暇,咱們就看看她們還能用上什麼手段。」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慧貴妃與純妃便一併來了。
邁進景陽宮宮門之後,高凌曦四下裡環顧了一周,見無旁人臨近跟隨,才單單對純妃說道:「純妃好計謀,一方面讓內務府的奴才做好了有問題的宮鞋,一方面又安排自己貼身的侍婢收買御醫,犯下這作死的大罪。事兒還沒有做,宮婢倒是滅了口,即便是皇上風風火火的從關外趕回來,怕也是死無對證了。本宮亦折服於你的謀算之下,不得不道一聲欽佩。」
「娘娘抬舉臣妾了。」蘇婉蓉微微的笑著,很是明艷,藉著景陽宮廡廊下宮燈的亮光,看盡眼底的只有一片柔和。若是不聽這二人的對話,只覺是極美的一幅畫,清麗脫俗的仙子,於靜謐的夜色下賞月談心。可若是知道這二人所言何事,必然會撕心裂肺的想嘔。
蘇婉蓉輕輕的捋順了鬢邊的珠墜,輕盈盈笑道:「臣妾的法子再妙,也不如慧貴妃娘娘你的計策好。釜底抽薪,只這一招,就讓一向聰明伶俐的嘉嬪方寸大亂了。否則她又怎麼會頻頻傳召御醫呢。臣妾又哪裡來的這麼好的機會,輕而易舉就扳倒了皇后娘娘的心腹。」
高凌曦做過什麼,自己未曾對純妃說明。而純妃做過什麼,也都是她暗中派人窺視得知的。可見雖說是聯手,誰卻都不信誰。更緊要的是,自己盯著純妃的同時,純妃也一樣提防著自己,好沒趣。
「可惜純妃的心思,不僅僅是扳倒皇后的心腹這樣簡單吧?嘉嬪到底不算得寵,有她在,也未必就能威脅到你純妃什麼。到底是她襁褓裡的四阿哥,才真真兒是你該提防、剷除的緊要目標呢。」高凌曦也不甘示弱,想要將責任推卸到她一人身上,怎麼可能。
蘇婉蓉看了一眼月色,緩緩一笑:「臣妾與貴妃同心同德,幫襯了貴妃,就是幫襯臣妾自己。何必又要分得如此細緻。」言罷,她這才清了清嗓子,緩解了低音說話的種種不適,如常的說道:「你們都進來,這景陽宮如此靜謐怕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吧。先進去瞧瞧,保護嘉嬪要緊。」
空落落的院子,沒有戍守的侍衛也就罷了。連內侍監也宮婢的蹤影也不見。蘇婉蓉不得不佩服這個鬍子萊的本事了,當然這裡面也少不得慧貴妃的幫襯。
一應的侍衛聽了純妃的吩咐,匆匆忙忙的就往殿後的內寢奔去。
高凌曦心裡有些不滿,這樣聲勢浩大的,若是沒有預期的效果,豈非不好解釋了。但畢竟是純妃吩咐的,與自己有何關係。由著她胡來,出了事情,自然由她來承擔。
「好膽大的侍衛,未經嘉嬪娘娘允准,怎的就敢生生往裡闖,是要本貴人稟**貴妃娘娘,治了你們的罪還是直接扭送去慎刑司服役?」梅勒怡珠的聲音十分悅耳,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威嚴,響徹了整個景陽宮內殿。
蘇婉蓉當即一驚,少不得快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當,連忙轉回身子對慧貴妃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