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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哀弦危柱作伊涼 文 / 苡菲

    金沛姿心生雀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玉,你說的可都是真的,皇上當真這麼說?」

    李玉見嘉嬪喜上眉梢,心也不免跟著歡快起來,連忙回道:「可不是皇上說的麼,奴才哪裡有這個膽子假傳聖旨呢。這會兒子天氣又是好,不冷不熱的,嘉嬪娘娘若是得空,盡可以現在就去呢。」

    「也好,薈瀾你快去準備一下。」金沛姿樂得有些忘乎所以,畢竟出自皇上的關懷,總比她偷偷摸摸的帶著永璉去長春宮好。這樣一來,皇后娘娘的心裡也必然會舒服許多。

    「那奴才告退了,不耽擱娘娘的功夫了。」李玉歡喜著要退下去。

    金沛姿這才覺出什麼不對來:「等等李公公。」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李玉停下了腳步,卻見嘉嬪的笑意似乎消減了不少。

    皇上為何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雖然算不得什麼大事兒,不必拿一言九鼎之類的說辭來嚇唬人。可這也不是皇上的性子啊。「敢問公公,本宮從養心殿走後,可還有人去看了皇上?」

    李玉估摸著有些話是不能說,可太后去養心殿看皇上亦算不得什麼隱秘的事兒。遂道:「娘娘您走後,太后鳳駕前往養心殿陪皇上說了會兒話。」

    「太后惦記著皇上的聖體,也難為太后了。」嘉嬪圓了句話,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快看看是誰來了。」索瀾一時激動,連常有的禮數竟也忘了,撲撲楞楞的就往內寢裡闖。

    蘭昕正沉著頭看永璉寫的字,被她這一驚,整個人當即就坐了起來:「什麼?」

    索瀾含著淚稍微讓開了身子,永璉就站在她身後。

    「永璉?」蘭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來了?」

    永璉聞聲連忙快走了幾步,端端正正的立在蘭昕面前,一點也不失規矩的行了禮:「永璉給皇額娘請安,皇額娘的身子可好些了麼?嘉嬪娘娘得知兒臣日夜記掛皇額娘鳳體安康,故而向皇阿瑪請旨,讓永璉來長春宮給皇額娘請安。」

    金沛姿聞聲而入,也端正的朝皇后一福:「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蘭昕扶起了永璉,滿心的溫熱:「皇額娘好著呢,你別擔心。能看見你來,皇額娘心裡寬慰極了。」

    站起了身子的永璉,再不是方纔那個循規蹈矩的模樣,他忽然撲進了蘭昕的懷裡,張開雙臂緊緊圈住了自己的額娘:「額娘,好幾個月永璉都沒瞧見您,兒臣好想您。」

    金沛姿與索瀾飛快的別過頭去,誰也不願讓皇后瞧見自己眼中的淚水。這樣的場景算是溫馨還是心酸,竟然沒有人能說的清楚。可這一切,又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皇額娘,您在看兒臣寫的字麼?」永璉驚訝的發覺,擱在榻上小几邊的,竟然是他先前練習時所寫的字。

    蘭昕溫和的笑著,頷首道:「自然是永璉你寫的字,皇額娘病中不便前往阿哥所看你。也唯有這些字能抵償憐子之苦。」

    永璉緊緊的抱著皇額娘,含淚道:「師傅交過永璉一首詩,《遊子吟》,永璉誦給皇額娘聽好不好?」

    仰起頭,蘭昕強忍著不讓自己掉下淚來,聲音卻已經顫抖的不行:「好。」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時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永璉帶著稚嫩的聲音竟然是這麼的清脆,字裡行間盡訴他對額娘的依戀。「兒臣雖然不是幼子,可兒臣想,皇額娘也如詩中的母親一樣,深深的記掛著兒臣的一切。

    從前永璉不懂事,總以為皇額娘心腸硬,疼惜大阿哥多過兒臣。可現在永璉明白了,皇額娘連別人的孩兒都這樣心疼,豈會不心疼自己嫡親的孩兒。皇額娘是希望永璉爭氣,不要沉溺在對額娘的依賴裡,嬌慣的不成器了……」

    蘭昕再也忍不住眼淚,整個人癱軟的跪在地上,她平視著滿面堅毅的永璉,疼的心都要碎了。「好孩子,你終於明白額娘的苦心了。都是額娘不好,為何不能早早的對你坦言相告。你可知,沒有什麼比你對額娘更要緊了。額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皇額娘,不哭,永璉明白,永璉一定爭氣,不讓皇額娘失望。」小手輕柔的拭額娘臉上的淚水,永璉輕輕的將臉貼在了那滿是淚水的臉龐:「額娘,永璉一定不讓您再傷心了。永璉喜歡看額娘笑的樣子。」

    金沛姿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捂著口鼻,扭身奔了出去。於王府數年,於後宮數年,這樣的場景是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她不如皇后有福氣,至今膝下無子,可她能感覺到這最真切最可貴的情意,竟然比什麼都要珍貴。

    「娘娘您沒事兒吧?」薈瀾見嘉嬪淚眼朦朧,憂心道:「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金沛姿連連搖頭,滿面欣喜:「本宮是高興的,本宮替皇后娘娘感到欣慰。薈瀾,咱們走吧,皇后娘娘自然會吩咐人送二阿哥回阿哥所的。別打擾她們敘話了。」

    「娘娘您的心腸怕是這後宮裡最好的了。」薈瀾一時沒有留神,順著嘴就說出了自己心意:「皇后娘娘正是最不得意的時候,也就是您還願意張羅這些事兒。旁人躲還躲不及呢。」

    「你胡嚼什麼呢!」金沛姿橫眉一挑,神色冷霽:「皇后娘娘並非是不得意,而是遭人陷害,這一點你能看得明白麼?何況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後宮,皇后娘娘待本宮都是極好的。若不是得娘娘的眷顧,本宮哪裡有這麼安穩的日子。這樣的話,休要再對本宮言語。」

    薈瀾一個激靈,連忙告罪:「是奴婢胡嚼的,奴婢不敢再多口多舌了。娘娘您的心意便是奴婢的心意,薈瀾不敢對皇后娘娘有半分的不敬。」

    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金沛姿才稍微泯去了眼裡的不悅:「罷了,後宮裡人心難測,咱們越是立在風口上,就越得謹慎。」

    看嘉嬪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薈瀾這才鬆了口氣。「娘娘別生奴婢的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奴婢往後一定謹言慎行,再不會惹您心煩了。」

    「但願吧。」金沛姿嗤嗤一笑,忽然想起了永璉的那張小臉:「其實本宮還真有些羨慕皇后娘娘,膝下有阿哥又有公主,哪怕不能時常見面,可總有牽掛不是麼。本宮卻連這一份牽掛都沒有,想著繡個虎頭帽什麼的,都不知道用來做什麼。」

    意識到自己求子心切,金沛姿的腮邊落上了一抹淡淡的紅粉之意。

    薈瀾呵呵一笑,歡愉道:「娘娘您好心有好報,上天總會眷顧您的。何況近日來,皇上越發將娘娘您放在心上了。奴婢總覺得,這是遲早的事兒。」

    「去你的,沒羞沒臊。」金沛姿假嗔了薈瀾一句,卻無比希望她說的沒錯。

    然而世上的是真就是這麼巧妙,薈瀾果然言中,嘉嬪當真有孕了。

    這消息如同一聲驚雷,震得六宮眾人有些魂不守舍。

    就連尚且算得清心寡慾的嫻妃,都被這突入起來的「好消息」震得有些頭昏。

    「娘娘,您好些了麼?」朵瀾將御醫開方煎好,端著藥碗送到嫻妃的床邊。「夏日炎炎,天兒一熱您的食慾便是不怎麼好。許是昨個又在院子裡的櫻樹下站了半天,讓暑氣沁著了身子。」

    盼語就著朵瀾的手緩緩的坐起來,乾裂的唇瓣有些粘連似的,喝了些濃稠的苦藥才算是滋潤了一些。「本宮又不是嘉嬪,哪兒有這麼嬌弱了。不過是自己心裡不舒服罷了。」

    這話說的極為準確,好不容易近來皇上待她好了一些。與嘉嬪侍寢的次數也是遠遠高於後宮諸人,可偏偏嘉嬪這樣快就有了好消息,反而是她自己憋屈得慌,竟然病倒了。這又能怪誰呢?可不就是只能在自己心裡想一想麼!

    「娘娘別想那些無謂的事兒了,養好身子才是正經。」朵瀾接過喝乾淨了藥的碗,又遞上了一顆蜜餞:「娘娘快吃顆蜜餞,壓一壓嘴裡的苦味兒。奴婢這就去給您熬點雞絲粥什麼的,總得吃點兒人才有精神呢。」

    「你別忙活了,就在這兒陪本宮說說話吧。」盼語忽然有些害怕寂靜,自從她病了,皇上去景陽宮的次數越發多起來。好不容易才暖起來的心,又漸漸的涼了下去。「總一個人躺著,心裡怪不安生。」

    「那奴婢就給娘娘說說宮裡的趣事兒如何?」朵瀾想了想,便道:「聽說新入宮的那位柏貴人最喜歡跳舞。看過的奴婢們都說,柏貴人身輕如燕,身姿優美,讓人一看就記憶猶新呢。」

    盼語微微一笑,嘴裡的蜜餞卻並沒有什麼甜味兒似的:「再好的紅顏又怎樣,一入了紫禁城,進了皇宮,到底是沒有什麼不同的了。無論昔年多麼的純情善良,到最後,不也都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無惡不作的蛇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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