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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流多暗濕鉛華薄 文 / 苡菲

    高凌曦沒有理會純妃,也沒瞧見皇后眼裡的驚疑,只是將糕點奉於皇上,隨即又從碧瀾手中端過一盤如意糕:「臣妾記得太后喜歡如意糕,就做了些,請太后品嚐。但願不會比宮裡的御廚遜色太多。」

    雅福笑著接過糕點,就近擱在太后手邊的檀香福壽几上。「御廚的手藝再好,也終究是不及娘娘的一番心意。奴婢覺著,太后光是看見這糕點,已經心甜了。」

    虛了虛鳳目,太后似乎贊同的雅福的話,隨手捻起一小塊。「凌曦你身子不便,來哀家身旁坐下,只管看戲便好了。」

    弘歷吃了幾塊糕點,頓時覺得有些口乾,而手邊的茶剛好飲盡。於是他眼珠微動,向李玉遞了個眼色。

    而李玉會意的同時,蘭昕清楚的看見莫桑捧著一壺熱茶,身姿緩慢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眉心一動,蘭昕屏住呼吸看著眼前的女子。這是要做什麼呢?當著太后的面兒,當著後宮如此之多宮嬪的面兒,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就不怕污損了皇上的聲譽麼?

    身子才往前一傾,索瀾就輕輕的咳了一聲,像是有意提點自己不要妄動。蘭昕深吸了一口氣,盡量鎮定自己的心,畢竟若不是得了皇上的允准,這莫桑無論說什麼也不敢冒死前來。

    那麼,皇上這麼做,究竟有何用意?

    為了不打攪各位主子看戲的雅興,莫桑只輕輕的福了福身,隨即恭敬的為皇上添了熱茶。她的動作很輕盈,茶水倒進杯盞的聲音彷彿能聽見清澈之感。卻有些模糊,正被戲台上那字正腔圓的唱藝所蓋,只在近處的人才能聽見。

    太后淺淺的看了莫桑一眼,似乎沒經過心一般,又看了一眼她倒進茶盞裡的熱茶湯,才輕緩道:「看樣子的確比哀家的好,雅福,也讓皇上身邊兒的女官給哀家上滿上茶盞。」

    「是,太后。」雅福繞過眾人之前,從身後靠近了莫桑,為的只是不攪擾眾人看戲的雅興。可當莫桑出現在皇上身邊之時,誰又有雅興繼續去看那些伊伊呀呀大大花臉了。她們更有興趣看一看,這位被外間傳聞乃皇上新歡的佳人,究竟有多麼的儀態萬方。

    太后的茶盞裡原本沖泡的是華頂雲霧,雅福怕兩種茶的味道不同,污了太后的金口。故而將茶盞裡的茶葉與茶水一併潑灑在地,才將茶盞端平在莫桑面前,和氣道:「勞姑娘替太后奉茶了。」

    「是。」莫桑溫和的笑著,一點也看不見她眼裡的酸澀與恨毒。蘭昕一直眼珠不錯的盯著莫桑的手,生怕她有什麼不軌的圖謀,可是真的會有什麼不軌的圖謀麼?當著皇上的面兒,她哪裡敢呢。

    可懸著的心就是放不下,蘭昕總覺得心跳的很快,好像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雅福將茶奉於太后手中的時候,蘭昕的心已經懸在了半空。與此同時,皇上也端起了茶盞,只待太后飲下,皇上必然奉陪。

    蘭昕猛得揚起頭,對上莫桑清澈如流水一般的眼眸,心下波濤洶湧。莫桑莫非已經知道皇上的真心,寓意替族人與自己復仇了?

    「娘娘您的茶涼了,奴婢也給您換一盞熱的可好?」索瀾的話音兒打斷了太后與皇上的說話,也將皇后從滿腹狐疑之中,拉回了現實。

    其實在來暢音閣之前,蘭昕接到密奏,密奏的意思很隱晦,龍游淺水遭蝦戲。短短的一句話讓她摸不著頭腦。直到看見莫桑於暢音閣出現,蘭昕才想通了,天子便是龍,龍游淺水已經是時運不濟了,偏偏身邊還有奸佞小人……

    這人不是莫桑還會是誰?

    「皇后也想嘗嘗這莫桑的茶麼?」天後虛著鳳目,含笑問道。「看來這茶還真是非同一般的香茗。」

    索瀾乖巧伶俐的走上近前來對莫桑道:「有勞姑姑。」

    莫桑依然是溫和一笑,恭敬的替皇后滿上了茶盞。而索瀾在轉過身面對皇后的時候,飛快的將藏在袖子裡的銀針探進了茶盞之中,索性那銀針並未變色,茶水根本沒有毒。

    蘭昕總算是送了一口氣。見太后呷了小口,而皇上也抿了一抿,自己也隨著喝了一口。

    「果然是好茶,馥郁醇香,帶著一股薄薄的苦澀,卻品不出是什麼名堂?」

    「前峰雪蓮。」莫桑柔聲細語道:「茶是取自天目山上,而水則取於江源頭水,高沖於紫砂茶壺之中,再撒入茶葉。看前峰雪蓮鮮葉形似蘭花,葉肉玉白,如同枝條水中曼舞,彷彿活了過來一般翠綠沁香。」

    隨著莫桑娓娓之言,宮嬪裡好些人不耐煩,生生的別過臉去。

    太后卻嘖嘖讚歎:「哀家到此時,也算是嘗過此茶一遭,身心舒暢。還是皇上有眼光,這樣清麗脫俗的女子,又精通茶道,到底是配御前伺候著的。」

    高翔領著一個小宮婢過來,恭敬道:「太后您的百合薏米粥熬得了,奴才不敢耽擱,就讓人給您端到暢音閣來了。您可要現在進一些麼?」

    手裡還端著莫桑敬奉的香茗,太后瞥了一眼那濃稠的粥不禁蹙眉:「哀家沒有胃口,先端下去吧。」

    雅福聞言連忙勸道:「太后,這粥可是足足用文火熬了幾個時辰才得的,擱涼了就不好了。不若少進一些?」

    弘歷也想來勸,這些日子沒見,似乎太后清減了不少。自從玉牌的事情弄清楚了,他冷靜的想了想前因後果,總覺得太后的話似乎是真的。存心有人想要挑撥這深宮裡的一份極為尊貴,也是艱辛的母子之情。遂有些自責,畢竟太后是撫育他登上帝位的額娘……

    「這樣吧。」太后澹然一笑,對雅福道:「莫桑敬奉了這樣的好差給哀家,這碗粥就當哀家賞給她的回禮罷。雅福,你給莫桑端過去,讓她慢慢喝。」

    「是太后。」雅福本是想勸太后進些的,無奈太后堅決,她也只好遵從太后的懿旨,捧著粥碗,又一次繞道莫桑身邊。

    只是這一回,她在經過皇后身邊的時候,似乎有意的轉側過身子,不讓皇后看見她手裡的碗。

    錦瀾蹲下身子,接著替皇后整理花盤鞋上的五彩流蘇的時候,輕輕湊近俯下身子來看的皇后耳畔,低聲道:「手指擱進了粥碗裡。」

    手指擱進了粥碗裡?蘭昕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長有三寸的指甲裡,若是隔上毒藥粉混入碗中,一點也不成問題。她猛的想起太后賞賜她鳳凰吐珠的金簪子,說的那番話,當即驚了心。

    手情不自禁的去觸及還在她鬢邊的簪子,臉色青的唬人。「不要。」蘭昕忽然站起了身子,臉色極為難看。

    眾人被皇后失態的舉動吸引了目光,當即奇怪的看了過來。

    蘭昕卻一直盯著雅福手裡的粥碗,看著莫桑從她手裡謹慎的接過來。

    「皇后是怎麼了?不要什麼?」太后的聲音穩穩的震住了皇后的心,卻偏是讓皇上與其他人都聽不出異樣來。「是不是今兒天氣不怎麼好,這會兒窒悶起來了,皇后不想聽戲了?」

    弘歷順著太后的話問道:「皇后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若朕吩咐人先送你回宮去歇著。」

    「臣妾無礙。」蘭昕臉色一僵,隨即將目光投向戲台上的旦角:「臣妾不過是看了方纔那一齣戲感傷,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打擾了皇上與太后的雅興,臣妾冒失了。」

    莫桑雖然覺得皇后有些奇怪,卻並不曾有什麼防備。畢竟皇上在這裡,而她也已經清楚了皇上的心。其實若說沒有一點愛的成分,就連自己也騙不過去,可明明是仇恨勝過愛。心只是支離破碎的一顆心罷了,能承載多少又能忘卻多少?

    捧著雅福遞過來的粥玩,莫桑嗅到濃濃的米香味兒,謝過了太后,便輕輕的攪動起碗裡的勺子。一下兩下,彷彿攪動的不光是濃稠的粥,還有她的性命與孩子的性命。

    蘭昕渾身冒著冷汗,她很想告訴皇上,可即便是沒有看向太后,她也能感覺到太后那剜骨一樣的目光。說了,太后與皇上必然決裂,不說,皇上的龍裔便要死在當下。

    從來沒有這樣左右為難過,蘭昕聽不清自己的心裡究竟是怎樣一種聲音。而她今日安排和風班入宮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人趁亂將莫桑送出宮去。

    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誰會曉得她派出去的人於養心殿苦苦搜尋,而莫桑卻竟然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事到如今,娘娘萬萬不可自亂陣腳。」索瀾含著笑,將熱茶擱在了皇后的掌心。復又刻意出聲道:「娘娘,這茶聞著可真香呢,您再喝一點吧,定一定心神。戲到底是戲,太投入了,傷心呢。」

    蘭昕忍著滿腹的憂慮,麻木的喝了一口索瀾遞來的茶。這一口灌下去,從喉嚨一直燒到胸口,太燙了,燙紅了她的雙眼。

    「噗通」一聲,伴隨著一聲無比驚恐的尖叫。

    蘭昕手裡的杯盞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可當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頓覺天旋地轉,幾乎要昏死過去。「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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