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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繞船明月江水寒 文 / 苡菲

    高凌曦沒有想過皇后會這樣疑心自己,也沒有刻意去解釋什麼.只是輕輕撫了撫手腕上的梅花鏈子,意味深長道:「皇后娘娘,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臣妾的的確確是這樣想過。但並非怪罪娘娘,說到底,這也是臣妾自己個兒身上的事兒。且犯不著讓娘娘您來費心。

    若有本事做到,不留下蛛絲馬跡讓皇上疑心,臣妾絕不會耽擱。可在沒有確鑿的把握之前,臣妾亦不敢輕舉妄動,不是衝著莫桑,而是關乎臣妾母家榮辱以及自身的恩寵,不得不如履薄冰。」

    蘭昕看著慧貴妃如此平靜而真誠的臉頰,不覺動了動眉。「聽起來可為你心裡的大實話了。」

    唇角勾起,高凌曦薄薄的胭脂,將她的笑意裝點的格外溫暖。「娘娘明鑒,這的的確確是臣妾心裡的大實話。凌曦雖然沒有嫻妃的錚錚傲骨,也不如純妃溫婉可人,但有一樣,臣妾一直牢記在心裡,時刻提醒著自己。」

    「是什麼?」蘭昕佯裝不覺,平和的問道。其實她已經知道慧貴妃要說什麼了。但還是想著讓她自己說出來。不為旁的,慧貴妃到底是貴妃之尊,該給的尊嚴,蘭昕也不會吝惜。

    高凌曦對上皇后明澈的目光,淺笑輒止:「皇后娘娘才是後宮之首。臣妾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絕不敢心存不敬。」這是實話,也是假話。高凌曦說的波瀾不驚、言之鑿鑿,可無非是過了過嘴。

    倘若她膝下也有皇子,倘若她的母家亦能有富察氏家族的榮耀,她也想當皇后。可惜,尚且沒有這一切的時候,尊敬皇后、安分守己,是她最好的護身法則。這要比成日裡與嫻妃勾心鬥角,鷸蚌相爭簡單得太多了。

    「皇后娘娘的心意便是臣妾的心意,凌曦不敢無非是不想嫻妃再度復寵,一朝成為皇上眼底唯一的寵妃,所以才會將樂瀾的醜事揭露出來。說白了,這不是臣妾的誣陷與詆毀,而根本就是已經發生了的事。

    娘娘您要怪凌曦心胸狹隘,無風起浪,凌曦沒有任何怨言。可您疑心凌曦借此陷害富察大人,往皇后娘娘您的臉上抹黑,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凌曦腹中懷著旁人的孩子,卻還要當成自己的光環,日日笑面迎人,難道臣妾過得還不夠苦,非要在這個時候與皇后娘娘您橫生枝節麼?」

    一番話說的極為觸動情腸,高凌曦的雙眼噙滿了淚水。「嘉嬪、海貴人甚至嫻妃都已經懷疑臣妾的身孕了。若不是藉著樂瀾的事兒,將麻煩一股腦的推去了承乾宮,這往後的日子該怎麼挨,臣妾當真不知啊。」

    蘭昕很少能見到這樣淒楚美麗面龐,縱然是淚落如雨,卻也顯得格外清麗。好像芬芳的清荷,托著晶瑩的水珠,明明是嬌麗而柔弱的,偏偏又迎風柔韌,百折不屈。「就當你說的是真話,本宮不想也不會去追究什麼。

    可是慧貴妃,本宮得把醜話說到前頭。富察家族的光環是富察氏幾代人,以鮮血灌注了身軀,硬生生打拼回來的。而傅恆這幼弟,更是富察家族的指望,本宮斷然不允許有人對他心存歹念。」

    看著慧貴妃似乎是明白了,蘭昕才接續說道:「至於你和嫻妃,從潛邸一直鬥到後宮,這一晃也不少年了。從前是她遠遠的勝過你,而今你又凌駕於她之上,摧毀了她一切的優越感,難保來日她不會一躍而起,再勝過你一回。

    這爭鬥根本從無休止,而評定勝負的標準更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君恩而已。本宮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後宮平分春色,個個都一樣好。誰也高不到哪裡去,誰也低不到哪裡去。六宮雨露均沾,皇上龍顏大悅,而大清子孫繁盛,才算不枉費本宮這些年戰戰兢兢的祈盼。」

    高凌曦溫和的面龐,露出一縷冰霜的寒硬:「這麼說來,皇后娘娘始終希望臣妾與嫻妃相安無事。」

    「這或許是最好的打算。」蘭昕不置可否。

    將梅花手鏈取了下來,高凌曦擱在掌心掂量了份量,才慢慢的說道:「若然不能呢?皇上的心意,臣妾不敢妄自揣測,可皇后娘娘,烏喇那拉氏族也是帶著光環的大氏族。倘若將來嫻妃誕育了一男半女,您又能保證她就沒有僭越之心麼?」

    「嫻妃的心頭高不高,根本不要緊。」蘭昕憐憫的看了慧貴妃一眼,愁色深深的從眼裡透出來:「慧貴妃啊,本宮怕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沒有看清楚皇上的心麼?」

    「皇上的心?」高凌曦真就是被皇后問住了,什麼才是皇上的心呢?一時間難以想明白,再想要追問的時候,她看見皇后眼裡的不忍,竟然膽怯了。或許不明說也好,高凌曦心灰意冷的歎了一口氣:「不瞞皇后娘娘,臣妾從未看透過。但願有朝一日能看明白,此生便沒有遺憾了。」

    「莫桑的事,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事,關乎皇上的心意,不輕舉妄動亦是對的。本宮還是希望,你和嫻妃能安安穩穩的博自己的恩寵,好自為知吧。」蘭昕說完了當說的話,瞧著慧貴妃適可而止的樣子,心裡還是讚歎她聰慧。其實這樣的女子,若不是進了宮,她豈會明珠暗投呢。「去吧。」

    高凌曦起身,依舊動作輕靈的向皇后福了福身,肚子是有,不過布包一個。絲毫不影響她任何的動作。可當著旁人的時候,還是要謹慎小心,裝足了派頭,這算不算也是心裡的苦悶呢。

    高凌曦前腳才走,索瀾就領著嫻妃進來了。

    「今兒倒是人齊了。你與慧貴妃八成是說好了的!」蘭昕的氣兒還未理順,也知道傅恆的事必然與她有關,心裡懊惱的不行。「嫻妃雖然幽居養病多時,可手段依然刁毒得很。三兩下子,便將本宮的幼弟拉出來擋了劫難,憑白的便宜了蕭風。」

    盼語恭順的朝皇后福了一福,愧笑道:「所以臣妾今日是特意來向皇后娘娘賠不是的。那冒充樂瀾字跡寫的信箋,正是臣妾讓人給了富察大人的。以至於富察大人誤中副車,還望皇后娘娘恕罪。」

    「嫻妃憑什麼以為,本宮會諒解你?」蘭昕輕輕的站起身子,緩緩從鳳椅上走下來。停在嫻妃面前時,隱約瞧見她眼裡些許的血絲。「嫻妃昨晚上一定睡得不好吧,也難為你了。身子還未痊癒,又得為底下人籌謀。溪瀾不爭氣,連樂瀾竟然也這般信不過……」

    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蘭昕才淒厲的笑了起來:「所以嫻妃你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根本就是蠢到不長腦的?自己身邊兒的人一再的看不住,辜負了本宮的期望。」

    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盼語愕然的看著皇后,並不曉得皇后為何這樣震怒。「娘娘若是怪罪臣妾利用了富察大人,盡可以責罰。何以要動這麼大的氣呢。在娘娘您的眼中,六宮妃嬪何嘗不是蠢笨不堪,何嘗不是不長腦的,又怎麼是臣妾一個佯裝大智若愚了。」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嫻妃啊。」蘭昕氣她怨她,不單單是因為真正利用了傅恆的人是她,還因為樂瀾的話。「櫻格格是怎瘋魔從王府裡跑出去的,嫻妃你可還記得?」

    盼語仰起頭來,咬著唇瓣驚恐的瞪大了雙眼:「皇后娘娘是說,樂瀾還是對你如實稟明了?」

    「樂瀾?」蘭昕恨不得一個巴掌蓋過來,卻生生的忍住沒有動作:「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去關心那個將死之人做什麼?她這樣輕而易舉的就將你當年的事情說了出來,難道你不會害怕麼?你還要念著她的好麼?」?「臣妾當皇后娘娘介意什麼呢,原是櫻格格的事兒。」盼語的唇瓣輕輕朝一側扯動,露出鬼魅的笑意:「樂瀾無非是說,櫻格格被臣妾下了毒,又將屍首埋在了哪一處。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稀奇的。這件事,從頭到尾皇后娘娘您可比臣妾清楚得多。」

    這倒是有趣兒了,今日的慧貴妃什麼真話都往外蹦,可今日的嫻妃呢,什麼話都往心裡繞。這兩個人的態度,正正好好的對調了。慧貴妃不勾心鬥角了,嫻妃也不大義凜然的冒瘋話了,蘭昕自覺根本適應不了這個節奏,唯有冷冷嗤鼻。

    「本宮是清楚,非但清楚你清楚的這些,還清楚你不清楚的一切。」蘭昕饒有興味的隨著嫻妃的話繞起了嘴。「就是不知道嫻妃你有沒有膽子,清楚一下你曾經不清楚的事兒。」

    臉色先是有些緊張,隨即又平緩了下來,最終反而是茫然多過好奇:「皇后娘娘想讓臣妾知道什麼?莫非關於櫻格格的死,還有內情麼?當年臣妾是按照您的吩咐去辦的,今時今日,即便是皇上問起來了,臣妾也是這麼說。」

    「好一個嫻妃,這才是你的性子。」蘭昕沒有因為她的冒犯而動怒,亦頷首應下:「不錯,櫻格格的死的確是本宮的心意,即便是到了皇上面前,本宮也不怕承認主使你下毒之事。可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一切僅僅是本宮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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