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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須防銀字暖朱唇 文 / 苡菲

    王進保打了個千兒,躬著身子侯著皇上問話。:.眼尾的餘光,不安分的劃過皇上面龐。擔心此時開口攪了的寧靜。

    弘歷一直沉著頭,專心致志的閱覽各地呈上的奏折,根本不曾分心理會是誰站在眼前。

    天色愈加陰沉,狂風大作,呼嘯入耳。黑雲壓的很低,似乎將那潮濕的水霧之氣,塞進鼻腔之中,淤塞的人難受。

    「嗯哼。」王進保有些沉不住氣,提醒似的清了清嗓子。

    擱下手中的折子,弘歷見他垂首哈腰,像是等了些時候。蹙了眉,弘歷暫且不去想折子上的辭藻,沉聲道:「說吧。」

    「皇上,承乾宮出事兒了,來稟報的奴才說宮內一間廂房的梁棟折了,砸死了兩名侍婢。」王進保品著,近來嫻妃得寵,心想皇上在意的自己也在意,必然能博得讚許不是。故而費這麼大的勁兒來知會皇上一聲,他又怎麼會不知皇上批折子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的規矩。

    人總以為,後宮是宮嬪爭奇鬥艷的地方。卻不知,奴才們亦得使出渾身解數,只為博主子賞識。王進保看得透徹,雖說一起伺候皇上的足有三人,可皇上更偏向李玉。那小子愣頭青似的,還是入了皇上的聖目,叫他怎麼能安於現狀。總得想想法子,尋一個可靠的依附不是。

    「隨朕去瞧瞧。」弘歷聞聽是承乾宮,便有些坐不住了。「嫻妃可有傷著?」

    王進保心頭一喜,自己猜的果然不錯,忙道:「說砸了人的時候,嫻妃娘娘正在長春宮請安呢,並不曾傷著。」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王進保憂色凝滯:「可奴擔心,遇著這樣的事兒,恐怕驚著了娘娘。」

    弘歷想起盼語平日裡溫良的樣子,不由眉心一蹙,卻沒有說什麼。

    「娘娘,皇后娘娘到了。」樂瀾的臉上,淚痕還未乾涸。她怎麼能不怕,自己這樣小的疏失,竟然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若不是逗留長春宮的時辰多了那麼一會兒,頂著風回來的路上呦

    耽擱了一些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盼語見她一臉愧疚,懊悔自責的厲害,不免寬慰:「事已至此,你便不必多想了。隨我去迎駕。」

    金沛姿見嫻妃並不懷疑樂瀾,心裡登時不那麼舒坦了。嫻妃更寧願相信她自己身邊的侍婢,遠近親疏之別,顯而易見。

    矛頭分明已經指了過來。金沛姿仔細一想,頓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自己什麼也沒做過,自然問心無愧。於是她毫不猶豫的緊跟在嫻妃身後,昂首挺胸,氣沉丹田,一副鎮定從容,如常平和的樣子。一點也不避諱、閃躲,她是真的希望這件事能查明白。

    唯有這樣,對嫻妃對自己才好。

    「皇后娘娘萬福。」盼語的臉色並不明朗,好似受了這天色的影響,亦陰沉的唬人。彷彿多看一眼,便會覺得胸口窒悶,鬱結難舒。「臣妾無能,勞動娘娘頂風而來,心中有愧。」

    金沛姿跟著福了福,唇角微微抽搐,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蘭昕只覺得臉上的肌膚,被風吹得有些緊繃,這會兒子走進室內,才又覺的緊繃的臉頰冰冷的厲害。「事情查得如何?」這樣問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畢竟嫻妃與金貴人回宮也有些功夫了。前因後果,必然能明白一些。

    只是話問出口,蘭昕僅從二人臉上,讀出茫然之意,似乎她們並沒料想到自己會有此一問。「怎麼?嫻妃還沒問清楚事情的起因麼?」

    盼語晃眼看了金沛姿,似乎想說什麼,轉念又垂下眼瞼,好半天沒有開口。

    這樣的舉動,讓原本就很敏感的金沛姿更覺得難受,彷彿嫻妃是在給她自己坦白的機會一樣。如何能忍受得了這樣的誣蔑,金沛姿深吸了一口氣,緩而輕的呼出來,才低低道:「皇后娘娘,事情是這樣的。

    嫻妃娘娘的侍婢樂瀾,吩咐了兩名粗婢於內間準備沐浴香湯,待娘娘回來浸浴。而這一間沐浴的廂房,卻不是娘娘從前浸浴的地方。正當二人準備之時,浴桶上方的梁木竟然湊巧掉下來,正好砸在了二人身上,致使宮婢當場殞命,無一倖免。」

    金沛姿自覺自己說的有些亂,怕皇后聽得不夠明白。於是補充道:「臣妾已經去看過那砸下來的梁木了,其中一端榫卯的接頭斷裂口很光滑,看樣子似乎是有人刻意為之。根本不像是蟲蛀壞了的。」

    「那麼除了這一根梁木,可還有旁的掉下來?」蘭昕看著金沛姿,直覺此事與她無關。卻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心急著撇清自己。

    盼語搖了搖頭,壓低嗓音道:「並不曾再有旁的了。」頓了一頓,她接著說道:「那間廂房,還保留著當時的樣子。宮婢的屍首與那梁木還不曾移動過。」

    「薛貴寧,你著人再仔細去看看。」蘭昕知道盼語不準備就這麼算了,這樣正好。距離儀嬪斬首不過才個把時辰的功夫,後宮裡又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也實在叫人難受。「外頭飛沙走石,這宮裡血雨腥風,竟然沒有一處寧靜的地方。」

    金沛姿聞言,清冷的哼了一聲:「皇后娘娘,臣妾雖然愚鈍,卻也明白樹大招風所謂何意。嫻妃娘娘承蒙皇上的垂注,恩寵優渥,想要擇一處寧靜之地獨善其身,怕也是奢望。」

    「奢望?」盼語聽著金貴人口裡的這兩個字,尤為鬧心。「怎麼本宮就寧靜不得了麼?」

    含笑,金沛姿低眉輕歎,不改初衷:「話雖不怎麼好聽,可理兒卻不俗。臣妾總覺得今日之事,就是衝著娘娘您來的。否則何故才換了沐浴的廂房,那厚重的梁木就砸下來了?」

    「是有些奇怪。」蘭昕端身落座於承乾宮的殿上,靜默片刻,才又問嫻妃道:「更換浴室,事先你可知會了旁人?宮內還有哪些奴才知情?」

    樂瀾聽聞皇后問起,立即大步上前,伏地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晨時去看過娘娘往日沐浴的廂房,有一扇雙交四菱花窗壞了,合不嚴實。今兒又風大,奴婢怕漏風進來,吹凍著娘娘,才臨時吩咐粗婢更換了浴室備下香湯。此事,就連嫻妃娘娘亦是從長春宮回來知曉。除了幹活的奴婢,應該再無對旁人說起過。」

    「那就是了。」金沛姿眉峰凜起,不慌不忙道:「正因為是突然的決定,所以才這般草率。以至於手腳不利落,沒有控制好那梁木掉下來的時候,誤害了旁人。」

    蘭昕輕輕閉上了眼,妄圖隱去眼裡嫌惡的冷光,再睜開眼時,審慎的眸子依舊波瀾不驚:「這麼說來,或許連嫻妃從前的浴室梁棟也給人做了手腳,薛貴寧,你再著人,也一併去瞧瞧。」

    盼語難以置信的歎息一聲:「臣妾自問這些日子以來修身養性,並不曾得罪了誰。為何要使出這樣卑劣的法子,置臣妾於死地。難道就因為皇上多來了兩回承乾宮麼?」

    「皇上來與不來,或許沒有什麼不同。」金沛姿坦誠相待,無疑是希望嫻妃不要輕信了旁人的挑撥,對自己豎起敵意。畢竟同一個宮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況這偌大的紫禁城,飛簷重重,若是連身邊兒的人都不可信,還有什麼指望。「臣妾總以為,若是存了害人之心,早晚都得下手。」

    這話猶如一根鋒利的銀針,正刺進蘭昕的肉裡。飛快轉動的腦子,讓她一下子想起了蘇婉蓉來。先前是離間自己與永璉的母子之情,現下倘若能攪亂嫻妃與金貴人的心,使得她們自相殘殺,那麼身為皇后的自己,身邊連個能幫襯上手的人都沒有了,誰最受益?

    但願不是她。蘭昕在心裡默默的嘀咕了這一句。倘若不是蘇婉蓉,那麼她還能安然無恙的過她的安生日子。但,如果真是她……

    蘭昕手裡攥著一把怨,那是埋藏了恨意與殺意的怨。人總是有自己設下的底線,無論是寬容也好,隱忍也罷,總不是無條件承受到底的。

    「皇上駕到。」王進保脆生生的尖細嗓音,震得殿上之人一顫。

    蘭昕隨即起身,領著嫻妃與金貴人出迎。「皇上萬安。」

    弘歷邁進殿來,鄭重對皇后點一下頭:「朕來的遲了些,皇后可問出頭緒來了?」炙熱的目光,卻匆匆由蘭昕臉上劃向了盼語,見她安好,心才平靜。「嫻妃無礙就好。」

    「多謝皇上記掛,臣妾無礙。」盼語依舊曲著膝,直道弘歷伸手虛扶她起身,臉上的木訥的笑容才明媚起來。

    看著眼前兩人你儂我儂,蘭昕閉口不言。只微微側身,讓開路,由著皇上走向高座。或許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已經道出了她自己以夫為天的心意。「金貴人已經查明,那掉下來的梁木被人做了手腳,絕非偶然。臣妾著薛貴寧帶人仔細去查了,片刻就會有答覆,請皇上稍後片刻,容臣妾查明再稟。」

    有點像自說自話,蘭昕頓時尷尬不已,皇上的眼裡唯獨嫻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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