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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不辭鏡裡朱顏瘦 文 / 苡菲

    皇上來了?是衝著芷瀾來的麼?

    這個念想一起,眾人的臉色皆陰沉下來,根本未敢再有半分的得意或是舒心。、.

    蘭昕倒吸了一口涼氣,使她原本平靜的面龐,泛起一絲倦態。像是被寒涼侵蝕了花瓣的牡丹,華貴之中,帶著些許蔫愁。而這種華貴,並非金玉裝飾而成的外在之美。反而是蘭昕與生俱來的氣魄,生生的從骨縫裡透出來的氣魄。

    她溫婉的垂首,不去看弘歷臉上的顏色。憑自己對夫君的那一份瞭解,蘭昕猜想,他並不是來問責的。非但不會勃然大怒,反而還會平心靜氣的猶如不見。

    蘭昕看不透想不通的卻是,弘歷真心會不在意麼?當他孤枕難眠之時,當他獨酌茉莉芬芳之時,他就不會想起芷瀾來麼?當他想起芷瀾的時候,心真的不會抽搐不會痛麼?平整的高雲髻,讓蘭昕看起來很端莊大氣,偶爾有一陣清風吹過,晃動的沒有髮絲,卻唯有那絲絲縷縷的流蘇而已。或許還有心,飽經風霜依然紅熱的心。

    弘歷著一身醬紫的龍袍,風塵撲撲而來,健步帶著幾許焦急,落在芙蕖蔓枝的青磚地上,掀起很難被發覺的塵埃。

    這一串腳步的迫近時,就驚得許多人站不穩身子。加之皇后請安的姿勢,並不是平常的見禮,反而是尤為鄭重的大禮。更引得妃嬪們猜忌連連,均以為皇后是怕招致皇上的不滿,才故意放低姿態。眉頭不免緊緊鎖在了一起。

    「給太后請安。」弘歷的聲音不驚不躁,不怒不淒,顯然如平常沒有什麼不同。

    雅福連忙使人奉上香茗,這才跟隨皇后與宮嬪們一併問安,低音道了聲萬福。

    弘歷平和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之人的面龐,揚袍旋身而坐,哂聲道:「太后這裡好生熱鬧,連海貴人也來了。這樣好的日子,怎麼少得了朕。」轉眸而笑,弘歷似乎沒有不悅:「朕一下朝,便嗅到了熱鬧歡愉的氣息,一刻也坐不住就趕來慈寧宮請安了。」

    太后沉得住氣,笑容滿面,正與宮嬪們來請安時一般,慈惠和藹。「皇上能來,哀家不勝欣喜。前朝諸事,可是繁重不堪?哀家記掛著皇上,亦希望皇上能時常來瞧瞧,權當換換心情才妥。」

    「是。」弘歷溫和應聲,含笑與太后互凝一眼。接過雅福端上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才對宮嬪們道:「都別拘著禮了,坐著陪朕與太后好好說說話。」

    蘭昕最先落座,接著是高凌曦,宮嬪們一個接一個的坐好,卻沒有人吱應一聲。殿上的氣氛,如同春日才來,那冰封於雪下的大地根本還未復甦。即便說成死氣沉沉,亦不為過。甚至沒有人敢抬頭與皇上對視,必看不到往常含情脈脈的樣子。

    弘歷亦不多看什麼,如同說好一般,兩方均刻意隱忍著自己心裡的怨氣。蘭昕卻很想問,難道不去觸碰,真的就能等同於沒有麼?

    「哀家也想同皇上好好說說話,只怕皇后的話還未曾說好,倒是辜負了她的美意。」太后刻意將難題丟出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蘭昕輕起,尤為鄭重的跪於弘歷面前,藉著太后發難的由頭,不緊不慢的往下說:「臣妾有罪,請皇上處罰。」

    尤為不可思議,弘歷顯然是怔住了:「皇后何至如此,有話好好與朕說就是。實在不必請罰,沒的顯朕與你生分了。何況這裡是慈寧宮,並非乾清宮,實則無需多禮。」

    聞言蘭昕依舊未動,而鬢邊的流蘇擺動不停,不知是風凌亂了簪子,還是簪子晃亂了心。總歸蘭昕覺著,太后賜的梅花簪,當真不適合日日別在她鬢側。尤為讓人有苦難言的不喜不悅。

    可方才弘歷有一句話,讓蘭昕倍覺安心。他說「這裡是慈寧宮」,慈寧宮是太后的寢宮。即便身為皇后,亦不能凌駕於崇慶皇太后之上,對麼?蘭昕的目光罕見的貪婪,眼珠不錯的凝視著弘歷,似乎是知曉他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卻偏要從他眼裡尋出那不同尋常的情分與愛惜。

    心裡漸漸的溫暖起來,春意使然,似乎有一雙入春的柔荑般的玉手,輕輕一點,厚厚的冰雪即化開消融。頗有春風吹綠楊柳岸之美效,這才是恩愛綿長的夫妻間,最當有的信任。憑這一點,蘭昕無所畏懼。

    「請皇上讓臣妾把話說完。」蘭昕蹙了眉,隱去眼裡的笑意。「臣妾身邊的芷瀾丫頭,今兒一早刺死了御膳房伺候的內侍監一名,有巡察御花園的御前侍衛撞見。凶器乃是芷瀾佩戴的一根銀簪子,且她自己也親口供認不諱。臣妾未奏明皇上,已經將芷瀾賜死。」

    「身邊兒的人鬧出了這樣大的亂子,是臣妾失職,未能盡心竭力替皇上分憂所致,故而懇請皇上降罪責罰。臣妾必然不敢有半句怨言。」

    高凌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慌張,總覺得懷裡像是揣了一頭踢踢踏踏的小鹿,亂撞個不停。怎麼也安撫不了悸動的心緒。她略微仰起頭,餘光盯緊皇上的面頰,生怕錯漏了一絲外洩的情緒。

    純嬪紅了眼圈,似乎很不忍聽見這樣的消息。彷彿方才芷瀾是怎麼死在她面前的,她渾然忘了。一心只作不覺,替皇上心疼一般的感同身受。恰逢她本就是溫婉可人,小鳥依人的模樣,這樣的表情與姿態最是貼切不過了。

    弘歷遲遲不回應,亦不開口,由著蘭昕跪在身前保持著請罪的姿勢。

    皇后這樣的長跪不起,加之皇上又沉默無言,讓方才眾人平復了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

    櫻唇輕起,高凌曦的臉色還是不大好,尤為顯得她楚楚生姿,是一種別樣的風情。「皇上,芷瀾的確當眾承認了刺死內侍監,想來在場之人均聽得一清二楚。臣妾以為,皇后娘娘寬惠,並未牽累她的家人,已經很仁厚了。」

    話說的沒有底氣,並非是高凌曦不想幫皇后。而是她怕自己也會和嫻妃那樣,好端端的就惹惱了皇上。

    蘇婉蓉聽了這話,心裡掂量了一兩遍,才露出艱難的微笑:「皇上,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攝六宮事,難免顧此失彼。何況宮婢之過,純屬宮婢一人過失,實在與皇后娘娘無關。」

    秀貴人本來就有些彆扭,總覺得身子不大舒服。見此情形,不免心生一計。既然太后就是存心要讓皇后難看,她為何不借這陣東風,好好的落井下石一番。說不定皇上心裡存了疑影,就會有心無意的疏遠了皇后……

    「哎呦。」這麼想著,秀貴人忽然從椅子上歪下來,連髮髻上的石榴簪子也順勢掉了下來。雲髻鬆散的倒向一邊,令她清秀模樣狼狽不堪。「皇上,臣妾……腹痛難忍。」

    「怎麼會這樣?」蘇婉蓉顧不得繼續替皇后說好話,連忙轉過身子去扶秀貴人:「妹妹,你千萬被慌張,別怕,有皇上在這裡,你別怕。」

    「皇上,是不是先送秀貴人回寢宮,請御醫來瞧啊。」蘇婉蓉幾乎帶著哭腔,憂心的不行,嬌滴滴是嗓音雖然沙啞失了原本的驪色,卻到底不影響她的柔婉與體貼。

    弘歷忙不迭的起身,對太后道:「兒臣先送秀貴人回寢宮,改日再來向天後請安。」

    太后連連點頭,似乎也有些慌亂:「皇上且去就是,稍後回個信兒給哀家。不,雅福,還是你也跟著去吧,著人去請御醫往鍾粹宮候著。」

    蘭昕不知自己當起來否,直愣愣的跪著,心跳的快且亂。並非是她不在意秀貴人的身孕,只是還在請罪時,皇上未曾開口豁免,她實在不好自己起身佯裝無事。

    就在她左右為難時,弘歷已經打橫將秀貴人抱了起來,叮嚀一句,「別怕,朕送你回宮去,便兀自離去。彷彿身後的人與事,根本從來就未曾入他的心。

    高凌曦尷尬不已,卻還是不顧自己的不適,上前扶皇后起來:「娘娘,事有輕重緩急,咱們還是先去看秀貴人,回頭再說這一樁吧。」

    蘭昕自知長跪不起也沒有意思,遂道:「太后恕罪,臣妾必得先去瞧一瞧秀貴人了。待秀貴人母子平安,臣妾自會繼續向皇上請罪,還望太后寬心。」

    太后看著皇后起身,默許而未言。卻在皇后馬上要跨出慈寧宮的正殿仙鶴捧壽朱漆門時,冰冷的斥責道:「非要這麼做不可麼皇后?」

    才要跨出去的腿,僵持在半空中沒有了動作,蘭昕只覺得身子都定格在這樣窒悶的氛圍中了。跟隨其後的宮嬪們,紛紛轉過身子,垂首低眉的等待太后懿旨。

    蘭昕最後轉過身,滿目疑惑的對上了太后精光閃現的冷眸:「太后,臣妾不明白……」

    「非要當著秀貴人的面兒,用這般苛毒的法子,處死芷瀾不可麼?」太后威嚴的聲音,哪裡還聽得出一絲和藹來。

    被問住的蘭昕,怔怔的不知當如何回答,這的確是她疏忽,致命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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