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有些遲疑,其實他也喜歡上了這只不倫不類,不人不獸的老虎,只是它太大太威猛了,帶著它真的很驚世駭俗,會惹很多麻煩。
「像你這麼個樣子,我哪裡敢到處帶著你,一出去准把別人嚇死了。」
「求恩公收下我,我收起虎威,人畜無傷,不開口說話,也沒人知道我是一隻特別的老虎。」
「可是修道有成的人還是可以看出你是虎妖。」
「恩公有所不知,妖若是成了人的坐騎,就相當於強盜受了招安,與一匹馬無異,就是修道的高人看到我也無妨。」
外面傳來呼叫聲,是那些兵將尋進來了,巨虎又是連連點頭,低聲哀求。
這時李飛還處於與武松合體狀態,膽氣過人,眼界非一般人可比,做事也是乾脆利索,於是一躍上了虎背:「走吧,我收下你了,要是你以後敢不聽話,我就割了你的虎鞭泡酒!」
巨虎大喜,眼耳口鼻齊動,果真有點偷笑的樣子,並且大嘴微張,輕笑了幾聲,聲音又與之前不同。李飛不解道:「你笑什麼?」
巨虎又是竊笑:「恩公,我是母的,沒有虎鞭。」
李飛差點跌下虎背來,接著捧腹大笑。
「請主人為我賜名!」
虎妖毛色光艷照人,白的似雪,黃的如金,從頭部到臀部近三米長,正常站著頭頂就到李飛的下巴了,這個高度也正好適合乘騎,坐在上面又柔軟又平穩,相當威風。只是一條華麗麗的長尾被他斬掉了,卻是不倫不類,令人一看就想笑。
李飛笑道:「不如以後叫你沒尾貓好了。」
「不好不好,世上哪裡有我這麼大的貓?主人該給我取個威風的名字。」
「那就叫你母老虎好了,在人間許多英雄好漢都怕老婆,所以女人比男人可怕,而最凶悍的女人就叫母老虎,這是最威風的了。」
那虎妖哪裡知道李飛是在有意捉弄自己,嘴裡發出輕微的「呵呵」聲,似是對這個暱稱非常滿意。
這時外面人聲已經接近,那些人迎面撞見李飛騎在虎背上,急忙結陣護衛,擁著那員女將往後退。
李飛哈哈大笑:「別怕別怕,這隻老虎已經被我降伏了。」
眾人嘩然,明顯不信。李飛道:「各位放心,它頗有靈性,已經被我收為坐騎,不會再傷害人畜了。母老虎,你說是不是。」
母老虎輕吼一聲,點了點頭,眾人大是驚異,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馴牛馴馬都得三番五次才能搞定,更何況是這樣一隻巨虎!李飛跳下虎背,在虎臉上摸了摸,母老虎羞答答地伸出舌頭來舔了舔李飛的面頰,乖巧得像只哈巴狗。
「天啊,這怎麼可能!」幾個女兵驚叫起來。
「怎麼不可能?別說一隻小山貓,就是一條龍我也……」李飛目光與那銀甲白袍女將相觸,不由微怔了一下。
這員女將頭戴鳳翅銀盔,上撒一把白纓,身穿爛銀鎖子甲,護心寶鏡,獸面吞頭,雪白內襯的銀色披風,從上到下如冰雪堆砌,沒有一絲雜色。她身上雖無雜色,臉上卻如春陽融雪,白裡透紅,秀眉如遠山,星眸似寶石,一點櫻唇恰似那雪裡紅梅開。
明明是嬌柔婀娜、弱不勝風的少女,只適合在花前月下吟詩搖扇,此時卻全身戎裝,加上手中一桿銳利長槍,又顯得英姿颯爽,別有一種驚人的美麗。
兩人四目相對,李飛似乎從她的眼中讀到了許多東西,既有關心和好奇,又有些許驚懼、些許憂鬱,這眼神倒似自己上學時經常遇到的那個鄰家小妹,令人禁不住想要去呵護她,關心她。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擁抱和臉貼臉,再被李飛這麼眼光爍爍一看,那女將臉騰地紅了起來,方纔的臉是雪裡梨花微帶妝,現在變成三月桃花粉帶紅了。
李飛眼光原本是十萬分不願意移開,但心裡卻浮起另一個念頭:男子漢大丈夫當坐懷不亂,不能一看見美女就失態了,真有夠丟人的。
他急忙把眼光移開,看向其他人,除了這銀甲女將外,還有八個女兵,個個都是容貌秀麗,頂盔貫甲,英氣逼人。
另有一個將官打扮的年輕男子,長得很是英俊,頗有點奶油小生的味道,正是之前衝進樹林的劉將軍;十名青壯勁卒,都是一樣裝扮,面容冷峻剛毅,雙目凜凜有神,分明是萬里挑一的精兵猛將,只是這時衣甲不整,鼻青臉腫,都顯得有些狼狽。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跑來這兒打老虎了?」李飛好奇地問道。
女將正要說話,劉將軍卻搶先一步上前,拱手道:「救命之恩難以言報。敢問壯士大名,何方人氏,赤手空拳降服巨虎,真勇士也!」
李飛本來就對官兵反感,武松附體時這種反感更加強烈,因此冷冷道:「我是來為民除害的,不是特地來救你們的,所以沒指望你們報答,不必問那麼清楚。」
「你,你!」劉將軍漲紅了臉,他何曾被人這麼無視過?
那女將已收起了嬌羞之色,落落大方笑道:「壯士不論貴賤而救人命,不圖回報而施恩惠,更是令人欽佩。我們詢問壯士姓名,只是想認識你這樣一位英雄好漢,並無他意。」
「這還差不多。我姓李名飛,只是山野粗人,因近來前線開戰,與眾鄉鄰逃難到東河城。昨天來斷雲關找個親戚,沒找到人卻聽說有老虎在這兒為惡,所以就來看看,為民除害。」李飛對她並沒有惡感,便「老實」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難民中居然有這樣的人物!」許多人驚歎了一聲,一個女兵問:「不知李壯士是出自哪一門派,居然學得這樣一身好武藝?」
「小時候跟著一個老道士學了幾年拳腳,算不上什麼武藝。即然虎患已除,我也該走了。」李飛說著便要上虎,見虎尾上還在滴血,於是又問:「哪位將軍有金創藥,給我一些治傷。」
幾個兵卒忙說有,爭先恐後往外掏藥。當兵的都崇拜勇武有力的人,親眼見李飛如此神勇,心中景仰,都想與他結交,向他示好。
李飛接過一包,謝過那人,給老虎尾上塗了一些,其餘收好,再撕一塊布包住虎尾綁好。眾人看著他給老虎治傷,老虎卻老實地臥在原地,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這才完全確信這頭可怕到極點的獸中之王已經被徹底馴服了。
李飛躍上虎背,對眾人一拱手,老虎便向前躍出,一躍五六米,端的是嚇人。眾人見他氣概不凡,行事果斷,降伏了這樣的巨獸也不居功,不炫耀,說走就走,更是對他敬佩萬分,都露出留戀之色。
老虎三兩縱後,便要登山而去,銀甲女將突然叫道:「李壯士留步,我有話說。」
李飛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說走就真走了,聽到她呼喚正好兜了回來,嘿嘿笑道:「是不是你們的馬被嚇壞了回不去,需要我幫忙?」
母老虎曾見李飛抱著女將時的樣子,「心領神會」,跳到女將身前趴在地下,正好讓李飛跟那女將眉對眉,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與第一次親密接觸時的角度一模一樣,只不過距離還是遠了一點點。
女將玉臉一紅,但還是大方地微笑道:「不是。實不相瞞,我乃是鎖雲城鎮國公的妹妹,名叫薛可兒,聽說這兒有惡虎傷人,我兄長因前線戰事吃緊,無法分身前來,所以我便帶著幾個姐妹和劉將軍同來了。想不到這隻大蟲兇惡之極,幸好有李壯士出手搭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飛聽說上個月「北天柱」鎮國公薛猛死了,那麼現任鎮國公就是薛猛的兒子,她也是薛猛的女兒,難怪全身穿白戴孝。李飛見他們氣質過人,衣甲、馬匹都不同凡響,早已猜到了幾分,所以也不吃驚,淡淡道:「小事一件,何足掛齒,練武還不就是為了扶危濟困,救人危難麼?」
劉將軍見薛可兒把芳名都說出來了,又一副對李飛脈脈含情的模樣,臉色更是難看。
薛可兒說:「李壯士勇武過人,流浪江湖實在是太可惜了,如今黑遼國陳兵邊界,正值國家用人之際,何不投身軍伍,為國效力?」
「這個……還是算了吧,我懶散慣了,怕受拘束,還是嘯傲山林,行俠仗義來得爽快。」
薛可兒有些失望,眼中微有黯然之色,除了劉將軍外,其他人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穿翠綠披風的那個女兵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許多人想進王府還沒機會呢。不如李壯士跟我們回去,憑著你的神勇不怕立不了大功,很快便是個五六品的武將,封妻蔭子,光宗耀祖,不比當個流浪的難民強麼?」
李飛臉色沉了下來:「我正好有事要問你們,為什麼不放難民進城,還指使人搶劫難民的財產?」
薛可兒訝然問:「還有這樣的事?」
劉將軍面露尷尬:「這多半是誤會,有的可能是我們追殺黑遼國的奸細誤傷了百姓;有的可能是守城兵卒剛從遠處抽調而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肯定不是我們薛家軍做的。」
薛可兒皺眉道:「這事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讓他們亂來,壞了我們薛家的名頭。李壯士,不如你跟我們同去,一定給你個公道。況且這些難民都是因為黑遼國的進犯造成的,你救幾個難民,卻救不了千萬個難民,只有打敗了黑遼國百姓才有好日子過,這才是根本解決之道啊。」
「這個倒也有些道理,不過我不願當官,也不擅長領兵打仗,更不喜歡見人就拜,所以……」
薛可兒笑道:「這也不難,不如我禮聘壯士為客卿,專職保護我和我哥哥,防止敵國刺殺,也這是間接為國出力。壯士見了任何人都不用行禮,隨時都可以離去,你看如何?」
她嘴上說著話,卻不住偷偷瞄著李飛那張白淨的臉龐,似是要將李飛的樣子牢牢記在心底。!~!美女軟語相求,話說到這個程度,李飛也有些動心了。其實他現在也不知該何去何從,總不能一直跟著難民混下去吧?與他們薛家扯上關係也許可以避免太上教的道士來找麻煩,於是笑道:「既然來去自由,我就去看看。不過有件事我要先說明白了,前不久在東河城門口發生刺殺事件,當時我也在難民中,並且有官兵誤以為我也是刺客,至今可能還有人想要抓我。」
一個女兵立刻接話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東河城是王爺的屬地,你成了王爺的座上賓,還有誰敢找你麻煩?」
「你們不是有許多修為高深的道士保護嗎?為什麼還要聘請我這樣的人?」
薛可兒歎氣說:「李壯士不知道內情呢,他們並不是在編官員,不聽我們指揮,甚至不受皇帝陛下派遣……最近鎖雲城的道士都不知去哪兒了,所以我們需要更多助力。」
「那好吧,我得先回去把東河城的難民兄弟安頓好了,才能去鎖雲城。」
「安頓難民何勞壯士親去!」薛可兒望向劉將軍,劉將軍雖然有些不爽,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掏出一個虎頭令牌對一個健卒說:「薛壯,你去東河城跑一趟,讓守備王大人放他們入城,提供食宿。」
「得令!」薛壯接過令牌,轉向李飛:「請問李壯士朋友的姓名,落腳在哪裡?」
「他們暫住在南門外約十里的山神廟裡,為首的叫金用、方錦、田一畝、趙大錢等共近百人,都是我的好兄弟,請薛大哥多多關照。
「壯士放心,我這就趕去!」薛壯轉身就去外面牽馬辦事了。
眾人見李飛答應同去,都喜笑顏開,噓寒問暖,便是幾個女兵也不怕生,壯士長壯士短圍著他。母老虎這時收起威風,俯首貼耳,毛髮光亮得令人眼紅,眾女對它是又怕又愛,試著靠近撫摸它,它也不生氣,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
他們回到樹林外,那些戰馬之前被嚇得夠嗆,這時還有些腿軟,見了母老虎又是四腿打顫。幾個親兵受的都是輕傷,還能行走,眾人牽著馬邊走邊說話,李飛騎著老虎欣賞風景,漸漸落在後面,卻聽見劉將軍在前面低聲說:「這人還不知來歷,形跡古怪,屬下覺得不該太相信他。」
他忙豎起耳朵,只聽薛可兒低聲回答:「奇人自有奇相,何必拘泥小節?看他神氣凜然,目不斜視,不傲不躁,不貪功名不圖富貴,不忘貧賤朋友,這樣的人要是靠不住,還有誰能靠得住?」
李飛在後面幾乎只看到劉將軍頭頂一股酸氣直衝雲霄,心裡不由暗笑,卻也暗暗讚賞那薛可兒,果然是將門虎女,眼光獨到,胸襟寬廣。
到了山腳下,老馬識人性,見母老虎也當了人的坐騎,已經不是那麼害怕了,恢復了力氣,眾人上馬在前,李飛騎虎在後往東北方飛奔而去。
李飛悄悄收了武松,心態、想法與之前便有了些微不同。
其實他一見到薛可兒的眼睛,就覺得心中有某一根弦被微微觸動了,似乎他能明白她的心情,願意與她交往;他相信薛可兒也對他有特別的感覺,否則不會千萬百計勸說他留下。但是在與武松合體的狀態下,他卻受了武松性格的影響,險些真的調頭離開,與薛可兒失之交臂了。
不過錯有錯著,薛可兒外表嬌柔,卻有大將軍的眼光和氣魄,反而因此更欣賞和信任他了。
眾人騎的馬匹稱為「踏雪駒」,是鎖雲城的特產,馬蹄大,皮毛厚,能耐嚴寒,四蹄外覆蓋一叢長毛,遇雪而張,能在冰雪中飛馳。而母老虎的速度更不在話下,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