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楊慎矜投靠之言說於李林甫,李林甫未作回答,只是笑與李揚說了別事道:「近來韋堅此子借太子之勢,勾結朋黨以亂朝政,其心可誅!賢婿,對於韋堅此等小人,你因多加小心些。」
「謝岳父大人提醒,小婿知道了。不管他是誰人,只要禍及大唐,小婿定然以此身相拼,就算因此獲罪被貶也是心甘!」李揚正色拱手以道。
李林甫臉上不自然之色一閃而過,大笑道:「好,子仁有此決心實是大唐之幸。」又喚其子道,「你今日也莫要出去了,與子仁一同陪為父用飯。」
等李揚離去,小啜香茶的李林甫陰沉著臉道:「這些日子,風門之中整備如何?」
「回父親,除去風一行蹤不定,風九、風六早死外,其它之人皆是已投效。」李岫小聲回道,同時見其臉色遞過一盤梅子,「那風一之貌,世人之中除去已死的九齡外已是無人見過。但依查證,此人不熱衷於權勢,先帝在世之時曾以上府大都督之職相待,但這位風一以江湖之人不喜為官為由拒之。後陛下登基詔招此人入京奉職,也如先前一樣未見人影,陛下年輕氣盛一怒之下也由著他去了。而張九齡因在先帝這時事從張悅,張悅見其有才便臨行之時將風一招回以示,告之,日後風門便歸張九齡提帶,而風一卻是至此不見了蹤影。有人說是隱退,也有人說是已死,更有人說是東度日本,因為在東海簷羅之島上見過其一面。」
「如此大能之士是不會死的,多加盯緊了風門。畢意此先是聽從張九齡的,再加上他與我相鬥多年,彼此手中都是沾了血跡,不管他放權交待的再明瞭,但這恨是結下,不能掉以輕心。那邊的人先不要動,等穩定下來該殺的殺,該拿的拿,該清則清,不可手軟了。」李林甫淡淡說著,好像說的輕巧之事。
李岫應是:「謹聽父親之命。」
「你閒暇時來派人去探一探楊慎矜的口風,如是真心投靠,便讓王珙去登門相說去,自家的人就不必去了,省得顯了我等矮了身子。」放了茶杯,望門又道,「門裡門外之人要分的清一些,再有子仁那邊也想法子派個人去。」
李岫聽了急道:「父親,這,這只怕不妥吧。畢竟子仁是?」
「糊塗!你如是抱有此心,對誰人都善只怕我身死後,李家這若大的勢力將被人眾推而倒!」李林甫怒起,拍了案面而責道,「騰空雖是你妹,但子仁卻與你我必不是一李之人。人心無盡始藏於腹,誰人能知他心想了些什麼?兒啊,你還是不懂,不懂呀!」痛心疾首,恨極了兒子不成才之像。
李岫驚起跪倒言道:「兒知錯,兒知錯了。望父親莫要生氣。」
「起來吧。」李林甫唉了一聲,「我知你心懷仁善,但你可知道如今這李宅上下可是不比以前了。昔日,為父官小職卑,就是做錯事說錯話也無非不過受人喝斥罷了,可如今位在中書門下坐堂,這大唐之內有多少人眼熱於此。若是出了差錯,那便是大禍臨頭了!說九齡慘然,說不得到時我等能比的上他就算不錯了。子仁雖為你之妹婿,但也不能不防,記著,此宅中除了為父之外,你不得將心剖於他人知。明白麼?」
「是父親,兒受教了。」李岫施禮低首而道。
李林甫又歎一聲,知道兒子的性子,只怕是現在聽了進去,過後便又是忘記了,尤其是親情之上更是不堪,便是心中索然,無力的揮了揮手道:「你且下去安排吧,為父靜思一些事情。」見子恭敬退下,眼中厲光一閃,自語道,「如你挺不起這份家業,那你就做個富家翁吧!」說罷,就覺得心累之極,閉了眼睛靜靜的沉於心海之中,將精神溫養了起來。
五月間,李揚朝上奏今歲秀才、明經、進士三科之榜名,監察侍御史從之。陛下閱之,詔與吏部銓後再擇才而授其官,又下敕書道:「今歲大賀,六月加試一科。」
諸臣謝恩。
六月,禮部侍郎於南院再行舉科,秘書監賀知章再次上疏請辭,以回鄉致仕入道。陛下不准,詔道:「卿為國之大家,豈能值此當頭拂手而去。」
賀知章感恩過幾日而再辭,其子代其上殿痛聲哭奏:「陛下,家父雖是有心,但力有不足。前日咳至半夜,嘔血數次,望陛下恩准回鄉埋骨。」
「罷了。朕准奏。」李隆基心中亦是難過,這老臣一個接一個的而去,如今滿朝當中又有幾人是能陪伴自己的人呢?想罷,思緒飄渺便是恍忽,被高力士輕喚陛下方是醒過,下旨道:「傳旨,於故里會稽建宅為千秋觀而為知章居。劃辟周宮湖數頃為千秋觀放生池,賜鏡湖剡川一曲(可譯為部分,局部,意為下詔賜賀知章鏡糊剡川那部分)以養天年。」又傾身下問道,「曾子現居何職?」
「回陛下,臣現為東宮典設局從六品下典設郎一職。」
李隆基笑了自語道:「小了。」又高聲傳旨道,「傳旨中書門下,擢升東宮內設郎賀曾子加朝散大夫,可為會稽郡司馬,賜緋衣配銀魚,以伸侍養知章膝下。其未婚娶之幼子入門為道士,賜知章以羸老乘輿車既行回鄉。」後不語,看著曾子謝恩,思及賀知章之好處,便歎聲提筆寫道:「天寶三年,太子賓客賀知章,鑒止足之分,抗歸老之疏,解組辭榮,志期入道。朕以其年在遲暮,用循掛冠之事,俾遂赤松之遊。正月五日,將歸會稽,遂餞東路,乃命六卿庶尹大夫供帳青門,寵行邁也。豈惟崇德尚齒,抑亦勵俗勸人,無令二疏獨光漢冊。乃賦詩贈行。」隨下詩云:「遺榮期入道,辭老竟抽簪。豈不惜賢達,其如高尚心。寰中得秘要,方外散幽襟。獨有青門餞,群英悵別深。」又云:「筵開百壺餞,詔許二疏歸。仙記題金菉,朝章拔羽衣。悄然承睿藻,行路滿光輝。」寫罷,心傷之下道,「明日之晨,太子代朕送別吧。」說罷顫抖起身竟是入東序門而去。
二日次明,太子率百官以送,李揚等弟子哭跪而拜,賀知章含笑於車上拱手謝過,大笑而朝南行去。
未想及至會稽郡,病情日漸加重,許與鄉黨說笑幾日,回宅便是不起,再過幾日便是撒手駕鶴西遊了。坐下弟子時為太子後為肅宗陛下念侍讀之恩,於乾元元年十一月詔道:「故超州千秋觀道士賀知章,神清志逸,學富才雄;挺會稽之美箭,蘊昆岡之良玉。故飛名仙省,待詔龍樓;願追二老之奇蹤,克遂四明之狂客。允協初志,脫落朝衣;駕青牛而不還,狎白鷗而長往。舟壑靡息,人琴兩亡;惟舊之懷,有深追悼。宜加縟禮,式展哀榮,可贈禮部尚書者也。」這便是後話了。(以上摘改自360百科——賀知章)
李揚方自家中養身怡心,與眾妻妾歡笑。聽聞座師已去,手腳冰冷掌中把玩之玉如意抓握不及破碎於地,怔然而淚下,大聲痛哭而哀道:「師長已去,獨留弟子,弟子其心,慼慼為痛!師,提攜我於南院之中,教訓至今。如今逝去,怎讓小輩安生!弟子不孝,弟子不孝!」遂於內裡設靈堂建靈牌以念。
朝會之上,李隆其初聞惡號,怔然半響未是發聲,良久方自念道:「少小離鄉老大回,鄉音難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銷磨。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唐、賀知章,回鄉偶書二首)維摩你是悟了,可朕呢?難,難了!」忽然之間覺得好生的傷感與難過,不免心灰意冷不想理會其朝政。於偏殿中嘗與高力士敘道:「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年事已高且居無為,不如將政事全數委於林甫,將軍以為何如?」
高力士早先行於貞順皇后處,見識了李林甫之諂,近年來滿朝之中皆出其門下,不由的心中擔心起來,脫口而出回道:「陛下,天子巡狩四方,這是自古之制也。並且陛下持以治國之大權,萬萬不可假於他人之手;如是假手那其人威勢既成,這天下又有誰人敢再說復!」
李隆基頓時沉了臉,心想,我不過是想過幾日快活安逸的日子,讓其暫為替我分憂,你卻這般做答,這豈能是我的心腹。便冷哼一聲不語。
高力士見其如此,便知是惱了自己,便跪下叩頭而道:「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
「哈哈,無妨,將軍不過是發心腹之言,不必當真。來,朕為將軍壓驚。」李隆基冷笑著為高力士置酒,這時左右侍從皆呼萬歲,以表陛下仁愛。
高力士自是懊悔不已,跪伏於地上,心中暗言,陛下變了,唉!還是少言的為好。(摘改自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