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伏醉於酒肆中,三人哪裡還分的清東西南北方向,大叫喚著酒博士拿酒來,一面又與其二人鬥酒呼叫。
「二位兄長好雅興,如此盛宴豈能少的了我。」門被自外推開,一大須之人露面而笑道,「焦遂見過二位兄長,見過這位小兄弟。」
張旭聞聲見其大笑:「你這酒蟲又是從何方鑽了出來,不是說前日去鄧州了麼?」
賀知章坐身yu來拉,卻是以手支席撲了個空,哈哈笑道:「來,來,來,你是來遲了,先罰三杯。不,三碗也奈你不得。酒來,多些取酒。」
焦遂脫鞋入裡,又與李揚禮:「此位小兄為何人,二位兄長可是未曾引進過。」
「不才雲州李揚。」李揚回禮道,雖是喝了些,但大多為小口相飲,如是像賀、張二位那般的飲法,早不知醉到何年了,但既是如此頭腦之間也是昏昏沉沉有些不能視物,只見施禮之人帶有隨和之笑意,便也感此人是為親切,於是忙是往裡讓了讓。
焦遂哦了一聲,連說失敬,自己也不見外,尋了內裡便坐下,拿起不知誰之海碗便是晃了晃一飲而下,連叫痛快。
張旭忙不迭的與之倒酒,嘻笑著與李揚道:「此友飲五斗尚知醉意,這下賀學士該破費了。」
「酒來,快來,難不成能賒了你的賬。」賀知章不滿之極,以手拍閣而喚。
「哈哈,難不成又要與你的金龜來抵。」焦遂偷空已飲下六碗之多,瞧著賀知章有紅臉之樣,便是斜眼戲之。
李揚也是此事,便是問起:「賀師,如今的太白又在何處,何不一同喚來同飲。」
賀知章一怔,打了個哈哈道:「他是仙人自與仙子與一起,我等還是喝酒的好。」便舉碗與焦遂相邀飲下。
「子仁不知,如今那太白仙人可是逍遙自在的很。」張旭臉上也不自然,悄聲說道。
焦遂卻是瞪圓眼睛,回味酒中之味,許久嘖嘴道:「此家之酒不如前家好,還是汾清喝的痛快,又俱是養身。」但手下不減又取一碗飲下,與李揚解說道,「他如今可是入了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師別館中居住了。」
「你呀,真是多嘴。」賀知章無奈已笑,又與李揚道,「太白家中所寄甚大,小許娘子可是眼望其才而嫁,又以太白才而沾沾自得以盼其出人投地。安州白兆山下之桃花巖豈是那好居之處!」又歎,「我曾舉之於陛下前,可子仁你也是記得,那歲巧是陛下煩之,故失意之。又想今其入中書等司先做個流外之員,可太白又心性高傲,難以心服以屈身處之,所以居長安幾日便又離去,自幾月前又回京中,不知走了誰人之門路,手執以故司馬老仙師之書踏入了三影師之門。其間也見過幾面,但行色匆匆說不得多少話,更別說是相聚一起飲酒了。唉!難道這做官真是好麼?」
焦遂不管這些,只管相飲,聽此言放下碗來說道:「做官豈是好字能了,若不是家貧,父母無力,我只得以謀生為手段,要是能入學認得幾個字,說不得也要應一應這舉。一但為官衣食無憂、受人仰視不說,就單單族中之人但凡有些瓜葛之朋親哪個不來尋你、奉承於你。且不說辦事如魚得水,就是走至哪一處也是方便的很。賀八之言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明日我也隨你吃幾日官袍之飯,可是能行?」
「哦,焦賢弟醉了。」張旭忙是舉碗說道,生怕二人說的僵起。
賀知章聞言也是一愣,歎道:「焦賢弟說的極是,是八郎說錯了。」想及自己少時,如不是父母有幾分薄產以供自己讀書,自己豈能中試,又豈能安坐明堂之上與權貴所話,又豈能娶妻納妾於宣平坊有宅。想想父母之辛勞,便是深有同感,心中也不為焦遂之言感到不快。
李揚也是點頭,卻是於座師之面不能敢,但這焦遂之言甚是有理。如自己不是有登科授官之潛力,豈不說每日奔波勞苦,就是家中的小荷又豈是讓自己娶得入門,更莫說如今家中美妾五人,又養著的那些奴婢了。舉一碗以敬焦遂道,「焦兄長,小弟觀你面如常se,也不知究竟飲多少為醉?」
「哈哈,這倒是難說的很。自飲酒以來記不得有哪次醉過,最多不過腹中充漲而已。」焦遂又一碗入喉,又抓過酒罈搖了搖,與三人道,「你等已飲了些,此中之灑便是我的了。」說罷,大口的吃了起來。
張旭大抵也是思有其感,悶然以飲下,拍手高喚道:「何不來酒?」
「張長史,你等這般的用法,櫃中早已盡數拿了上來。如今已下窖中取酒,請稍候。」博士苦著臉推門探頭以報。
「你這狗頭,又怕少了你的酒錢。看清楚了,今日可是賀學士買酒,豈能少了你的。」張旭大罵,「快去,如是因酒少了樂趣,那便打你。哈哈」
李揚搖頭,從袖中摸出一吊,以身掩別人之目,側身放於博士之手道:「快去拿來。」
博士手中一沉,這眼便發了光彩,與李揚作揖道:「還是客官識禮。請稍等,馬上便取來。」說罷關門離去。
不多時扣門,列五壇之多取上。博士遞酒與李揚小聲說道:「客官還剩十餘文,小的便是做主又取了隻豬膀來。」
「好,小哥有心了。」李揚知道必有剩餘,除去這些只當是作賞於這會做事的博士了,笑道,「多謝小哥。」
「呵呵,不敢相謝。」博士知是能落下余財了,忙是將酒盡數搬了進來,臨行又道,「凡有吩咐,請喚春哥。」
「呵呵,春哥請了。」李揚回道,又瞧那三人已是鬥起酒來,也不管這等閒事。忽然想起什麼,又道,「春哥慢走,等下。」轉臉與三人道,「賀師,張長史,焦兄,子仁腹滿急需入側,請見諒。」
張旭也有內急想同去,但被焦遂拉住道:「你且不可因急走脫了,李郎君不善飲酒可去,你卻也找這蹩腳的借口。來,再飲三碗,隨你。」只得翻眼作罷。
李揚出來將門推好,回身與博士言:「賀學士是否真欠的酒錢?」
博士依言回看其門小聲道:「貴客說的極是,賀學士大器之人,往往不注重這些小事,有時給的多些,有時少些,掌櫃不願多說,但長年以來,多補少出,已是不下五、六貫了。」
「哦,這麼多?」李揚有些不敢相信此話便是問道。
博士苦臉道:「小的如何敢欺了客官,不信可去查帳。賀監但凡二、三日必是來飲酒,哪次不是相邀數人來至。本來是旁人與他酒,但最終卻是他來結賬,有時錢不夠便高掛帳上,再加上小的方纔之所說,一來二去便是積攢如數了。」
李揚點頭與博士道:「賀師清苦,你帶我去見掌櫃之人。」
博士一聽如此,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李揚,懷疑而道:「客官莫不是要替賀監結餘帳目?」
「莫要多說,快領我去。」李揚沉聲喝道。
博士喜上心頭,忙是躬身相請。
至櫃上,一娘子掌壚,以言後,臉上帶花翻出賬本以示李揚,並道:「郎君即是貴人,那奴家豈能做惡,這樣,除去零頭,添為五貫如何?」
李揚查驗一番是真,便道:「身上未帶足資,我寫一便箋,你去我家中去取如何?」
「郎君說的什麼便是什麼了。」娘子喜顏,命人拿過紙筆以供。
李揚與李蒼頭書,讓其付資五貫整,取身上隨身之小印蓋上遞入娘子。
娘子見上書明街坊、住宅、資錢以及付資之人,又瞧小印為上品之玉石,便知此人不簡單,當下當面也將賬目一一勾去,方才讓店中小廝二人去取錢。
李揚見事情已了,摸了摸袖中還有半吊之錢,又取了出來攤於櫃上道:「此錢便存於櫃上,以當學士之用度。」
「好極,好極。貴人盡請放心好了。來呀,與貴人那處送半盆鹽煎羊肉去。」笑開了花的娘子也順喜送了綵頭。
李揚謝過,轉身yu往樓上去。
「李揚,你,你給我站往!」樓口一聲氣急的呼叫喚了進來,與些同時一身青色之衣的女子衝了進來。後面數婢女急是跟進喚著十六姐。
李揚怔住,轉身來看這熟悉的人兒,擠了笑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哼!為何回京不來尋我?」起伏的前胸道出李騰空的激動心情,見李揚如此,原本的氣惱卻是化為一絲的羞意,低了頭小聲的問著。
酒樓之中有人喝了一聲彩:「好標緻的小娘子,可否請除去面紗讓眾人一觀?」
李揚怒極,以眼相瞪,不管如何這也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娶之人。
那娘子察言觀色豈是看不出李揚與這小娘子是一對,豈能得罪此出手大方的貴客,又瞧此女儀態優美,且又相隨的丫頭身上穿的自是不凡,便是出頭潑辣罵道:「看什麼看,要看回去看自己的娘子去!奶奶可是告訴你,這酒樓可是黑白二道皆是有人,要是有誰不服,讓你吃板子去!呸!好好吃喝,莫要與自己添事。」又笑與李揚道:「貴人,請與小娘子上樓去。」又喚博士交待備下幾樣清新可口的小菜送上。
李騰空倒是沒有生氣,眼中只有李揚那怒目的樣子,心中甜蜜道,「原來他是在乎我的。」見李揚與店家娘子點頭,來讓了自己,這臉上便更是紅起發了燙,將頭低的更下,心中亂跳不已的緊緊相隨於後。
身後跟著的二個丫頭喚了幾聲,見自己的主子聽也未聽,只得著急起來,有一人認出是李揚,交待了幾句,這才放下心來,跟了上來。
開了雅間,博士躬身讓進二人,便是去傳菜。
「進來。」李揚先進來,看著李騰空羞起的樣子也是心中起了漣漪,不說此女貌美可人,單說如此對自己的心思便是也感其心為珍,近年往來書信頗多,只是自己嘗未回過,是有些愧疚了。
李騰空悄悄的偷看了一眼李揚,見其眼中真誠未有看輕自己的意思,便心中更是喜歡,回身吩咐了丫頭等著,自己便是進來,見李揚坐下方才跪坐於下,但那滿心的話兒卻是無論無何也說不出來了。
「李小娘子這二年中可好?」李揚也是無話,只能順口相問。
「好。」
「哦,李相公書信之中也說了。」李揚又道,「相公之言,小娘子日夜參道已有小成。」
李騰空嗯了一聲,回問:「大郎,可好?」
「好,只是老了些。」
「大郎,請喚奴家騰空。」
「好,哦,李?」
李騰空將輕紗除去,露了俏臉,羞紅的雙頰顯的格外嬌美,低若蚊聲道:「大郎可是答應了的。」
「騰空。」李揚想及在李宅是答應了的,便是輕喚道。
李騰空的心隨著這聲喚,差些飛出了身外,忙是點頭輕應著,不知為何眼中酸了起來,湧出了一滴熱淚。
李揚見此豈能不知她之心境,但又不能應承什麼,只是連道:「騰空,莫要哭了。」
而李騰空卻是怎麼也止不住淚水,迷離的相望於李揚,小聲的抽泣忽道:「為何二年之中不與書信,難不成你是將奴家相忘了麼?如是相忘又為何再次喚奴家騰空呢?大郎,騰空卑賤,但也知從一而終的道理。自父親親口說出那一刻起,騰空便心無二屬,只待阿郎來。阿郎,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這……」李揚無論無何未能想到李騰空竟會在此表白,一時怔住,下意識的脫口安慰道,「騰空莫要如此。邊州事雜我也是分身不得,又吐蕃賊子野心在側豈能想及兒女之情。更何況,李相公他」李揚差些說漏了嘴,忙是止言,眼去瞧了別處。
李騰空先是聽著喜歡了起來,後來聽到父親這裡便是斷了言,臉色一下慘白了起來。顫顫巍巍的起了身,以淚眼默默相對以視李揚,良久說道:「妾已是李家之人,斷不再入別家之門!大郎,阿郎!」轉身推門卻是未推動,無助的倚門相滑落喃道,「昔往我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悲傷,莫知我哀(摘自詩經,采薇)!」
李揚心痛,過幾步來拉其身。
「莫要來可憐奴家!你之心中從末有過奴家這個可憐之人。」李騰空she閃一邊,痛苦而道。
李揚心中難過,一手於空悄然側於身邊,見此佳人如此,心底之中溫情大起,搖頭而道:「騰空,莫要這般,我是想過你的。」
李騰空不敢相信,仰頭怔怔的直視著李揚,似在求他莫要說騙人的話。
李揚輕輕的點了點頭。
「唔——唔——」李騰空心中被幸福所棄滿,身子頓時有了力氣,也不顧什麼羞什麼恥,撲入李揚之身上,死死抱住大哭了起來。
李揚閉了眼呼了一口氣,以環身抱住。
門外丫頭聽裡面有哭聲,急忙推門相問,見二人如此,立刻羞紅了臉又急是推上,雙雙相視一眼,又羞極別過了頭去。
裡邊,李騰空將這些日子以來所以的情緒都哭了出來,哭罷抽泣的相說道:「大郎,奴家如今已是十八年歲,要不是父親為相,奴家又以已許人為名,只怕早已被官配出。你若再不來那奴家還要等到多時。」
「嗯,過些日子便尋媒去,只是我方回京,你需等上一時。」美人在懷,李揚也是想開,不管如何對些情深意重之女,不管日後自己是否能與李相公走至一起,也不能夠相負了。只是想及如何與小荷等女相說,這便是頭疼起來。
李騰空聽李揚如此說,大抵也是猜到了什麼,輕輕的推開李揚,笑著道:「你若是讓奴家相守一年,那奴家便等你一年,若是一世不來,那奴家等上一生。姐姐那邊,奴家也是想好,過幾日便去,奴家絕對不令你為難。」
對此,李揚還能說些什麼。這本就是隔紙之事,一捅便破。
二人小說數語之後,李騰空臉上之紅暈更甚從前,嗔怪白了李揚一眼,便是就差掩面,喚了二丫頭而去了。
博士苦臉過來道:「貴客,小的幾次想送飯菜去,都讓那小娘子擋了回來,小的實是難當。」
「哦,那便送至賀學士這邊來。」李揚望李騰空下樓,但不能送,只得回轉賀知章這處。
進門,張旭便是跳起道:「我是內急的很,但這焦某人卻是不放。你看子仁回來了,那可放我前去!」
「哈哈,去的,去的。」賀知章早已解衣襟露ru側臥於席上,支一臂於頭下,迷迷糊糊而道,「子仁,此去怕是大急,差些都快將張老倌憋死。」
焦遂絲毫不亂正襟而坐,面色不改的拍一罈酒起,倒碗中而飲,打了個隔道:「不是我不放他去,只是不知他是否借此為遁,往日又不是未做過此事。」
李揚大笑。
一會張旭回來臉上驚異道:「今日真是怪了,這酒肆之人見我是畢恭畢敬,難不成我臉上有花?」又道,「方纔出去好似見一小娘子於樓下,瞧著怎麼像那李中書令之十六女呢?真是怪事。」
李揚忙是以碗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