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何宅張燈結綵,眾奴僕、婢女神色匆忙的行走於各客房之間。上房依地位高低只設十席,正坐沙州司馬李揚,上首陪坐壽昌縣令,下首是為主家何大戶,二列左右各依次坐了幾人,是為壽昌城中各頭面。
席間絲竹聲聲、歌舞悅之。眾人談風月論英雄甚是融洽,而對近日之事皆是緘口,似乎都已忘記。
酒至酣處,有婢女悄然伏慕容曦皓耳邊低言數句,慕容曦皓大驚失色慾離席而去,主家詢道:「慕容兄,你這是何意?」
見眾人皆看自己,慕容曦皓臉色不自在的言道:「家中有事,恕我先行告退!」
「哦,如此的心急火燎莫不是自家的小妾跑了?」有不大對頭的紳士譏諷而道。
眾人大笑,而慕容曦皓卻是臉色大變,兇惡的瞪著那人,冷冷說道:「我慕容的家事由不得旁人來指點。」心中大恨,阿史那你這個小賤貨,為何要逃了出去。
而此時也有婢女上來與何大善人說了幾句。何大善人卻是大喜道:「慕容兄慢走,鄙人府上新來一名絕色的小娘,不防瞧過這場驚艷之舞再說。」又與李揚拱手道,「司馬,這位絕色娘子是剛剛自投名進來,因慕名於司馬,只想為司馬一舞便要離去。」
「哦,那便請進來一敘。」李揚心中好是得意,安坐了身子笑答,又與慕容曦皓道,「慕容兄,小坐一刻,待欣賞過後再走也不遲。」
慕容曦皓無奈,不予在此時得罪了李揚,強笑了笑坐下,心中早就暗罵不已,等吐蕃眾殺入城中,到時再看你這狗頭的臉色!
眾人之好奇心皆是被吊起,紛紛猜想這美人是何方神聖。
「當—」琵琶弦起,將眾人之目光引到了門口。衣衫緲緲,步履輕柔,佳人踏月而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ri已遠,衣帶ri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摘自南朝梁昭明太子蕭統,文選,古詩十九首)」聲音婉轉似低呤,似怨聲,又或於耳邊輕嗔,今人愁悵難過。眼前再浮新婦嬌妻倚門而望,卻是盼的南歸之人淚泣,為之掩面絕唱。一步一輕搖,婀娜身影緩緩而入,低輕啟朱唇痛聲而道,「郎君,可識得妾身?」
座下驚起者有二,一為慕容曦皓,二為沙州司馬李揚。二者皆道:「你!」
慕容曦皓看這小娘身裹於白布之間卻是相遇那時,如何識不得。而李揚卻是深刻其心,與之同眠一枕,歡苦交加,豈能忘懷!
「阿史那小娘,你,你怎麼到了這裡?」慕容曦皓惱怒憤起而道。
小娘將面上的輕紗拂去,只見明眸皓齒美艷不可方物,眾人皆是看癡了。就聽那如黃鶯的聲音輕吐,言道:「小女子不為阿史那氏,奴家原姓韋紇,如今依了夫家只得姓李了。」
「你!那你告訴小王,誰人是你的夫家?」慕容曦皓真恨不得將其撕碎,但在眾人面前不得已發作,只能裝了平靜,但從其眼光之間卻是看出無盡的恨意。
小娘子與慕容曦皓施禮:「奴家多謝慕容恩公的搭救之意。奴家本就是前往沙州尋夫的,如今夫君在了這壽昌,奴家只好自己尋上門了。沒能與恩公說下,這是奴家之錯,在此奴家與恩公賠不是了。」
「我問你,你夫家是誰?」慕容曦皓怒問。
李揚見韋紇齊齊格目光流離的緊盯了自己,心中洶湧萬分,聽其有了夫家,這心中卻是一痛,不由的好好的看著那張俏臉。
「呵呵」佳人淺笑,朝李揚輕拜,「夫君,妾身可是尋你好苦?」
「什麼?」眾人大嘩,紛紛交耳,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二人,順便也留意了一下那臉色鐵青的慕容曦皓。
「好好好,原來沙州之人竟是李司馬,真是讓人料想不到!」慕容曦皓狂笑,心中有怨恨、羞辱以及鎮驚!隨拱手道,「小王有事先告辭了!」說罷也不理旁人的相阻,用惡毒的目光盯了二人一眼,大步離去。
李揚對慕容曦皓離去必未放在心上,只是現在頭痛這突厥貴女,在如此眾多之人面前認自己為夫,這可著實的難為。想那時,不過是迷了情才與此女有了關係,又經她百般的折磨,這心裡卻是有些隱隱的害怕再見著,如今人卻是在了竟前,可這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了口。
「李郎,妾身萬里尋你,真是好生的辛苦。」韋紇齊齊格低首輕啼道。
李揚見眾人皆是好事的瞧著,也不知此女來了何意,但知是不能不表示什麼了,於是乾笑道:「原來是韋紇貴女,揚這裡有禮了。」
「李郎,你怎麼可如此待妾身!」韋紇齊齊格心中好笑,但不知怎的卻也是傷心,不由的有些悲聲輕呼。
「李司馬,今日真是個好日子。來人,請李司馬貴眷先去內宅休息。」何大善人雖然也好探人之的秘密,但事關李司馬的顏面,忙是起身打著圓場。
韋紇齊齊格淒淒慘慘的被人扶去了內宅,那憔悴而神傷的樣子好生的今人憐惜,紛紛以異樣的目光瞧著有些不自在的李揚,眾人心中皆是直道,這李司馬風流成性,定是做下了好事,如今又像是不承認,真是讓人心生鄙視。
李揚心中也是喊冤,天知道這韋紇齊齊格怎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亂認夫君,將自己弄的好生難堪,又想到此女的惡毒與狡jiān,這身子卻是冷了幾分,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奉璋舉杯噙酒,心中笑開了花,早知這李司馬風流未曾想今日到是看了一場好戲,讓怨婦尋了上門,這下要是傳了出去,可是讓這沙州之地笑成千古之談了。
「李司馬,來,飲酒。我等祝大軍得勝歸來!」何大戶機靈的舉杯相邀,將方纔的尷尬替李揚掩過。
眾人皆是起身相飲,方復了熱鬧。
慕容曦皓氣炸了肺,回到宅中怒起將能看到之物盡數砸了,發洩過後朝外喝道:「來人,去將柳翠叫來!」
不多時,下人回稟:「不好了老爺,小姐被鎖在了房裡。」
「什麼?」慕容曦皓急去瞧看,到了內宅,命人將鎖頭打開,那柳翠哭泣而道:「父汗,那阿史那小娘子是個惡魔,她她」竟是說不出話來。
「你等退下!」慕容曦皓見女兒似有難言之隱,便將人喝退,沉聲說道,「她如何了,為何我在何宅見著她了,你又是如何好好的看著的?」
「父汗,她欺負女兒!」只說了一句便是哭起。
慕容曦皓氣極說道:「你亂說了什麼,一個小娘如何能欺負了你,你是否在推托讓她走的過失!」
柳翠怎麼能將韋紇齊齊格每日摟著她睡之事說出,見父親不相信,只急的大哭起來。
「夠了,我問你,她是如何走出去的?」慕容曦皓怒道。
柳翠這才抹了眼淚說道:「她今日說是要繡些東西,可拿了針線卻是繡了些孩童的玩意,誰知繡成後便是哭泣不已。女兒不解過來問她,誰知道她卻是將女兒好一通責罵,又不知拿了什麼打了女兒後腦,女兒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醒來卻是發現已被鎖在了房裡。女兒只當是她開玩笑便在房裡等她回來開門,直到方才有人尋我才知她已是走了。」
聽罷,慕容曦皓不怒反笑:「好好好,原來如此!來人,去告訴了明王,讓他依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