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輩,你這是何意?還請明言。」李揚小心的問道。
王維未去回答,反問道:「那麼李司馬又是何意呢?」
「前輩,莫要與小子玩耍。還是請前輩明說的為好。」李揚苦笑的說道。
如今已是申時,已是西斜的陽光照進了房裡,正好印在了李揚站立的身上。坐於座上的王維看著有些李揚的唇上茸茸小須,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銀光,不免心裡暗道,這不過還是個剛加寇的後進之輩,我這般做是否有些殘忍?轉而又想到張相公對我有知遇之思,怎麼做那婦人之見,軟了心腸!再則別看此子年數尚少,但莫要忘了,他如今可是一州的司馬,而我到現在也不過是從八品上的中書省右拾遺罷了。當下硬了心腸道:「還要我如何明瞭說?指著聖上為你撐腰那是妄望。這如今,這長安城裡你的事都快成了說文人口裡的志人傳奇,莫要與我說你與那位的事是假的,這許多俗人都以為你是靠了那位貴人的相助才做到了堂堂的司馬之位,我朝男女之風雖不禁,但這畢竟是關係了皇家的顏面,為何不動你,只怕是沒有一個好的由頭罷了。至於那幾位相公,忙著與陛下爭權奪力,你不過是他們在與陛下之間玩耍的一個小棋子,為何要保你,不過是在與陛下爭個顏面。你可是明白了?」
這話不止王維說起,聽在李揚耳裡竟有一種四面楚歌的味道,當下也不作聲,細細的想著每個人說此話的意思。
見李揚不說話,王維又道:「你如今看實風光八面,其實以是一腳踏入了死地。如是沒有一位高人相助,恐怕你到時的下場可不僅僅是丟官而已。尋個由頭將你貶官,再發配邊上,然後暗中派人在路上結果了你,這事情前朝則天皇后干的還少?李司馬,你倒是好好的想想。」
李揚知是正主快要露頭了,但這王摩詰所說也非假,不管如何,他的相助卻是實實在在的。但自己是無論無何是不能承認與鹹直公主的事,誰人能知道他不會與旁人說,想到此處,不免頭上冒了汗,差些被這王前輩纏在了局裡。只是不能失禮,還需恭敬著他些,於是也就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前輩說的有理,只是小子自來長安清清白白,從未與任何人有染,人言可畏,眾口鑠金,小子也是無可奈何。至於貶官殺頭,莫不是前輩與小子開了個玩笑?」
王維此番前來實是為自己的老友拉攏李揚而來,現在朝中之局勢,多一個官員自是多一份力量,而李揚小小年紀已是身居了高位,加之師從宗氏李別駕,且又與裴相公交好,那要真的拉了過來,可不僅僅是出小力那麼簡單,必要時將會是一份大助力。這就是為何又是嚇唬又是與李揚分析他的現在狀態,別看說的有些嚴重,而事實上唐皇李隆基為了避嫌,最多也不過想與他一個教訓,而不會取了李揚的性命。見李揚失口否認自己的風流之事,便也知了李揚的心中所想,只是笑笑而過,並未在意什麼,但初衷不變仍是要將他拉過才是正道。於是搖了頭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是我好話歹話都是與你說了,至於你是如何想的,那我便管不著了。看在都是河東出來的人,我才好言相說,若是換了旁人,誰還與你這般嘮叨。」
李揚拱手謝道:「多謝前輩與小子說了肺腑之言,小子知道前輩都是為了我好。只是小子行的正,坐的端,誰人能將我怎樣!」見王維的臉色變了,忙又躬身道:「不過小子也不是不懂的報恩之人,也不是那負義之輩。即是前輩有心成全小子,那小子便請前輩說出那高人是誰,改日必定前去拜訪。」不能絕了這條路,興許是自己這個棋子另闢蹊徑之途呢。
剛王維聽李揚前段話時這心裡便不由的惱怒,自己已是委了身子說的如此的露骨,你竟不識抬舉,就要起身離開,但下一句卻是鋒回路轉,給足了自己面子,如是這心情開朗了起來,又看著李揚順眼多了,便笑了說道:「李司馬真是個妙人。我也不藏著掩著了,好高人早就想好好的與你相談一番,只是沒個機會而已。到時你們坐下相敘,以我看來,你二人定會相惜的。那人便是西漢留侯張良之後,西晉開國功勳壯武郡公張華十四世孫,當朝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韶州曲江張九齡張相公。李司馬,你看張相公是可交之人麼?」
對於張相公,李揚必不陌生,當下就想起了那極為精明之人。在那交談中的三言二語之中便能看出是個嚴於律已,一絲不苟的作派,便心中有了計較,拱手回道:「原來是張相公相邀,那小子更是要去拜會了。」
「好!」見李揚又是表了態,王維心中極是高興,看著面前家鄉的大棗等物,便捏起一粒放入嘴裡,細細的嚼著,將核吐出連連說道,「好,還是家鄉的好!日後回了蒲州,我定多買上些隨身帶著,時時品著這鄉情。李司馬,還需與我這個家鄉人多加的親近親近。」
李揚有感,知是王維借棗在言題,日後少不了自己的好處,便笑著說道:「那是,前輩說的極是。小子記著了。」
「好了,話已說開,你心意我已是知道,那麼我便告辭了。明日一早,定與張相公掃門以待,敬候佳音!」王維又是看了一眼李揚,點頭告辭而去。
李揚自是相留一番,送出了大門。
回來坐下,看著那枚吐出的棗核,不知自己做對還是做錯,要是對了那便無事,或有少許的好處,要是錯了那就如這吐出的棗核了,被無情的拋棄了。一時之間又是想了個來回,便還是堅持了自己的主意,明日將所有要拜這從皆是拜過,便揚鞭驅馬直去河西。
於會館用過飯後,交待了李蒼頭與劉一將物品收拾好,自己便回了房裡。
取了一本尚書翻看幾眼,卻是興致索然,不知不覺竟是想到了鹹直公主的臉,這身上便熱了起來,知是這幾日與之歡好,一時竟迷戀了起來,便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又去看了另一本,拿起一瞧卻是《關雎》此文,立刻將其丟到一旁,努力的平復著自己那顆燥熱的心。
看天色尚未全黑了,便將窗戶推開,去看了那西邊的天際之上片片的紅色晚霞,如同二八的俏麗小娘,輕掩了俏臉,朦朧之間煞是嬌艷好看,一時之間竟是看呆了。
「阿郎!」一聲輕喚似在天邊,李揚回頭尋覓卻是找不到人影,但聽其聲卻是萬安公主的輕呼。不由的搖頭苦笑道:「難道是想著她了?萬安,你可是知道我亦是想你!但明日便西行,恐怕近時將見不著你了,你若是聽到我對你的思想,你就等著我,等我回來再看你。」
「阿郎!」這次卻是近在耳邊輕喚,同時一具軟軟的身子靠在了李揚的背上。
聞著熟悉的香味,李揚像是進入了幻境,喃喃而道:「這定是一場夢!」而手裡卻是握住了一雙溫軟的玉手。
「萬安!娘子!」李揚猛的轉過頭來卻是看到萬安笑著兩眼含淚的癡看著自己,不由的驚呼出了聲,「可真的是你?」轉過了身子,用力的相握著玉手。
萬安公主點頭,那晶瑩的淚珠如串珍珠的落了下來,終是哭著撲入李揚懷裡,哭道:「你可知妾身也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