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吐蕃境追敵百里有餘,破營數座,殺三尺而過的男兒一千餘人,擄婦兒近三千,牛羊無算,直至探馬回報有大部敵蹤而返。等敵追上時,張守珪令精兵前行,列婦孺百人於陣前,大聲喝道:「你等膽敢再追來,且看結果!」將手一揮,大刀落下,百餘顆頭顱掉落塵埃。
敵陣騷動,張守珪又令押出一隊用刀背拍在肩上令其相跪,「是否要探本都督的耐性!來呀,斬!」
「慢!」敵陣中有人大叫,躍馬而出,赤紅著眼厲聲說道,「你可是要趕盡殺絕麼!」跳下馬來,大步走至陣中,將身上的鎧甲除去露了交領的小衣,打翻了帽子,一頭辮發亂起迎風而動,怒目著唐陣而道,「你等也是有妻女父母之人,為何這般畜生!」
「你住嘴!你也配!」張守珪索性用手指了這人大罵道,「如本都督沒有記錯的話,你可是島岱的本波吧。本都督好好的倒要問一問你,開元十五年,進掠河西,寇瓜州的可是你?」見島岱本波默然點頭,隨即拔高了聲音說道,「你倒是說說都做了些什麼?只因養不起帶不走之緣由殺我大唐子民數萬,至使瓜州數千戶絕!千里荒蕪如被犁過一般,本都督初任瓜州刺史,竟是在全城未能找到百人,只能慘見溝壑水井之間屍身如山,蚊蠅紛飛、惡味使人窒息不能呼氣!另有ji營七座,座座圈我年輕婦女百餘人,白日替你等洗馬勞作,晚間供你等淫樂,稍不順心或由數百壯人輪而致死,或是與畜生苟且後生剝人皮做了角鼓,還取名為觀禮,可憐本是良家女、賢人婦,竟被你等糟蹋恣意玩弄,更可恨的是,你等撤走之時,竟將她等近千人衣物盡去,下體充物搗腸致死。你倒說說,你等這般還有何臉面來指認我等之錯!」
「啊——」臨死的慘叫是不分什麼人的,聽起來都是那麼的讓人心悸動,李揚雖是不贊成張守珪這樣草菅人命,但由他口中說出的話再看到其臉上的悲憤,便知那一切都是真的,不由的在同情這些吐蕃人時,也在心裡憤恨起來。
島岱本波聞言羞愧不已,以頭戧地嚎哭,竟如畜生一般。
「今本都督也不絕殺了他們,你等禮送我天兵出境,本都督自會給你一個交待。如是不肯,那便如你一般作派盡數屠之,以報瓜州之殤。」張守珪手握刀柄冷冷而道,「他們之中可是有你等的父母,有你等的妻兒,或有你等的親朋好友,是生是死,如令可是都等著你一句話而已。」
「看來你是不許了,好,這樣也好,等本都督將將她們都殺個乾淨,咱們再痛快的打上一場。斬!」張守珪彷彿化身八部天龍居於彌盧山的阿修羅,平靜似水的眼睛裡看不出有一絲的波動,一聲令下,百餘人頭落頭,只不過換來心底的一歎而已。
「你盡數殺去!反正她們如今可視為叛國者。我島岱部自會替她們討個公道!」島岱本波大笑道。
「哦,竟被你瞧出來了。」張守珪說道,卻還是揮手將下一批押上,「也罷,那就讓你等瞧個痛快!斬!」
「唐狗!與你們拼了!」島岱本波大吼,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這時也分不清什麼東西南北,只盼將這隊二千餘眾的唐軍全部殺死剁碎。
見那島貸部眾已陷入了瘋狂之中,張守珪嘴角卻是露出一絲奸計得逞的微笑,連帶著緩緩抽出的橫刀,就如同地獄裡來的惡魔揮了沾血的刀叉而狂舞。
近了,一息之間,吐蕃部眾赤著眼,狠命的打著馬,用舌頭頂了齒間,將一聲聲悲憤生生的變成沉沉的哼息,數幾十步的距離卻是轉眼而到,
「要拚命了,唉!」張守珪不知說與誰聽,帶著惡魔般的笑容傳令道,「放人!」,手下唐軍往後齊齊退去,在吐蕃婦孺的背後,揀了幾個身形魁梧的婦人快速的用刀砍下,只傷不至命,高聲的尖聲頓時傳出老遠,如同趕鴨子般的互相推搡拚命的朝自己的族人跑去。
「閃開!,快閃開!」見眾多的本族女子被驚嚇著朝本隊跑來,島岱本波急忙叫道,但已是晚了,加起速度的戰馬在騎士的使勁勒韁繩下,還是不可避免的與奔來的人群相撞。
崩崩之聲頓起,一聲聲驚呼與慘叫隨即而生,一片片血花在這人海中不斷的綻放。不是被馬匹撞飛,就是被馬下的人群絆倒,更多的是被後面不斷湧入的騎士而踩踏。
見強勢的吐蕃勁頭已失,張守珪仰天大笑,於是悲聲的叫道:「瓜州的數千戶人家,大唐不散的冤魂!歸去吧,讓這些吐蕃狗的鮮血來洗刷加在你們身上的恥辱!歸去吧,看我為你們報仇!傳令,出擊!」
「起!」一聲高吭的三秦之音從左右分開的隊伍傳出,大唐最後的利器陌刀陣,邁著堅定的步伐,踏著鼓點,猶如遠苦嗜人的巨獸森森然的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時之間,刀光晃動,人影扶搖,血氣瀰漫,大地盡染赤紅,聚而為河竟能飄盾。
是役,大唐開元二十年十月三十,瓜州都督張守珪率兵三千追寇沙州之敵,擊百里,破數帳。行二十里,遇敵,以殺俘激敵,敵中計,失人性。守珪以俘阻敵,出陌刀大陣力破敵三千餘,敵潰,左右各軍掩殺十里,斬敵首二千,殺敵酋島岱本波。隨行之人,沙州壽昌李揚也。
夜間,張守珪率餘下一千九百餘兵丁,自原路而返,夜宿壽昌縣。
十一月初一早起,匯合先回的隊伍,整隊點花名,還剩二千二百餘人。
程刺史過來給張守珪深施了一禮說道:「謝張都督,下官自會如實的表奏。」
「不必謝本官,本官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張守珪笑笑,但掩不去那一絲的蒼涼,「此次擅自出兵,本官定沒有個好下場。如本官走後,凡我瓜州之事就就勞程使君多多費心了。守珪拜託了。」說罷還禮。
程刺史忙躲去,急道:「張都督莫要說了這些,這可折殺下官了,下官知道如何去做,請張都督放心。」
李揚走上一步朝二人施禮道:「都督、使君,下官雖官卑職微,但也是胸中自有公論,定也上表陳述此事。」
「那就謝過小郎君了。」張守珪大笑道。
聽張守珪未稱自己的官職只說郎君,這讓李揚欣喜,忙拱手回道:「張都督,揚還是有些血氣的。」
張守珪點頭,與二人相施一禮,躍馬而上,抱拳道:「我自回瓜州了,但凡ri事有用的上我張某人,盡請開口。」不等二人回禮,帶著軍馬而去。
「張都督是為性情中人!」遙拜而起,程刺史淡淡的說道,「這樣的人是為大唐之棟樑,萬萬不可折了。」
「下官明白,下官定會如實的表奏。」李揚說道。
程刺史回看了李揚一眼,笑笑道:「李壽昌還年輕的很,還是少趟一場渾水。我自洮州而來,這四品的刺史是到頭了。」
「使君!臨洮之戰,大勝,斬敵數萬,怎麼能遷就於你呢?」李揚也打問過這程刺史的家底,知了一些事情,便不解的問道。
景雲六年,楊矩為鄯州都督,吐蕃遣使厚禮送之,以河西九曲之地為金城公主湯沐之所為由,請求討之。楊矩得財遂奏與帝。吐蕃既得九曲之地,其地肥良,可屯兵畜牧,又與唐境接近,可出入ziyou,為吐蕃率兵入寇的首選之地。開元二年八月,吐蕃以坌達延、乞力徐統兵十萬自九曲之地犯境,擊隴右蘭州,進寇臨洮,是為占渭源掠取此處的數萬馬匹。矩後悔恐懼自殺。帝大怒,詔左羽林將軍、平陽郡公薛昭定,封隴右防禦使;以右驍衛將軍郭知運為副使,與太僕少卿王晙二路擊之,,敵退。十月,吐蕃復寇渭源,玄宗皇帝怒極yu下詔親征,發兵十餘萬人,馬四萬匹。這時,王晙帥所部二千人與薛公會擊吐蕃,坌達延將吐蕃兵十萬屯武階,王晙親選勇士七百人,衣胡服,夜襲之。吐蕃大亂而驚懼,潰之,自相殺傷,斬首萬七千,獲牲畜二十萬頭。晙軍與薛軍會合。直追吐蕃軍至洮水,復戰於長子,豐安軍使王海賓身先士卒奮戰而死,激勵眾將,大敗之,前後殺獲吐蕃數萬人,洮水斷流(改自新唐書,吐蕃上)。時任鄯州都督府司馬的程仲郎,曾力勸楊矩不可為,但矩未聽之,又背其上吏部狀,終未奏效,而在此戰中,妻於臨洮城中被流失所傷,醫無救而亡。後戰罷,本大功之,但辦背上官而陳狀,為帝所不喜,遂遷沙州。
程刺史從回憶中醒來,淡然一笑道:「誰人能知道,罷了,論那些有何用,還是為張都督竭力開脫才是正事。想必陛下心中自有主意,張都督應為有功之臣。」
二人談罷,程刺史見此間已是大事,隨拿了壽昌此次戰損的文牘回了沙州,而李揚也將手中之事分派了下去,回到了縣府院中,坐於二堂之上,將此次敵寇壽昌之事,寫的清清楚楚,用了大印,令李蒼頭趕去了沙州,由程刺史一併寫好事陳,快馬送往長安。
回到內宅,與眾妻妾相淚而泣,直道,險些兩世為人,生死相隔了。本是依了日子去朵兒屋中,最後卻是齊坐小荷房裡,眾人相聚一夜未眠。
此戰過後,帝幸北都,升太原尹杜暹為戶部尚書,大赦太原三年稅,批紅沙州之戰,加封瓜州都督張守珪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散階,升壽昌縣令李揚正七品下宣德郎散階,壽昌縣尉張正遷沙州從八品下司戶參軍事,進散階正九品上儒林郎,拔錢二萬貫著工部工部司重修壽昌縣城,賞有功人等帛二千匹。其餘有功人等皆有封賞。
接尚書省符,李揚暗道,程刺史果真言中了。至此,沙州之戰暫時告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