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將盾扔下,單手提了刀,快走幾步到伙頭身邊,一刀將飛梯左輪砍去。飛梯不穩晃蕩了起來,徐四急叫道:「伙頭,搬根滾木砸死他們。」
伙頭一呲牙應聲,夥同旁人抬過滾木,順飛梯而慣下,也不聽下面如何,鬆了一口氣,無力的靠牆躲下,喘了氣道:「好你個徐四,真是讓我小瞧了你,日後小子發了達,莫要忘了老哥哥。話又說起來,老哥哥有一妻妹小姨,年過十六,許與你如何?」
「成!回去便與我母親說。」徐四隨口應道,心裡卻是極喜,這小娘子街上也見過幾面,雖是罩了紗,但那婀娜的身姿可是饞人,想必容貌也差不哪裡去,「等平定下來,我便備了聘禮。」
「一言為定!」伸出手掌二人相擊。
「不好了,這裡快來人,吐蕃狗上城了。」左邊有人在呼叫,話未說完便成了慘叫。
徐四提刀就往那邊衝去,被伙頭拉了一下,徐四回頭不解的相看。那伙頭搖頭道:「不關我等的事,自有老爺們處置。」
徐四默然,頓了頓用手將伙頭的手從衣襟上拉開,笑道:「要是我死了,還是那句話,從我懷裡將那五文錢送回我家中。」說罷,朝那邊奔去。
「徐四!徐家四郎!」伙頭大呼了幾聲見喚不回來,想動彈起身追去,腰眼那裡刺痛了一下,罵道,「這些個狗番子,多時咬了我一口!」見是徐四跑的遠了,大聲叫道,「好漢子,莫要死球了,老哥還與你做連襟呢!」
徐四心中一暖,見有穿皮系毛帶赭面之人迎面而來,隨大喝一聲舉刀便砍去。
吐蕃眾剛砍了一名大呼小叫的唐人,心情舒暢的看著生命之火從那雙驚恐的眼中消散了,正準備將首級繫在腰上,就又見一提刀的唐人迎面舉刀奔來,心裡興奮又能奪一功勞,怪叫連連,舉了刀也不躲閃就迎了上去。
徐四見此大駭,回刀格擋,聽的噹的一聲,一股巨力衝來,不禁後退幾步,但看那吐蕃之人也是驚訝,不相信的看著自己後退一步,立刻惱羞成怒,哇哇亂喊著亂刀劈過。
徐四連連擋下,心裡叫苦,這狗好大的力氣,格了幾下這小臂竟是有些發了麻,照這樣下去,自己非是要交待在此地,也不免懊悔,何必來逞這英雄,這下可好退無可退,進又打不住,自戰以來首次升出無力的感覺。
終是不敵,在一聲重響後,徐四的刀被磕飛。吐蕃眾的眼中已是露出了興奮的光亮,彷彿在顆大好頭顱又要收入囊中,獰笑著嘴裡不知念著什麼,隨著羊臊之氣撲面,一抹寒光印著燈火之下像是血染的一般,朝徐四脖子砍來。
徐四大驚,也不知自己的臉色是否變的慘白,反正是這胸腔裡的心已到了嗓眼,如此時有人在他胸上輕輕的擊上一拳,那顆紅心便會立刻脫口而出。忙裡之間,也顧不得什麼,直往後猛退。
刷的一刀從面前而過,吐蕃眾大叫,有些氣極敗壞的跟進復砍一刀。
徐四退是退了,可沒能看到腳下,被雜物一絆便坐了個腚蹲,正好又堪堪躲過。不等那吐蕃眾回神,徐四手腳並用往旁邊滾去,驚恐之下竟是發不出聲來。
吐蕃眾見此卻是用刀指了徐四的狠狽樣子大笑,偏頭與齊頭的另一眾說了句話,眼裡的凶光閃過,斜下便砍。
徐四方才驚著未看周圍,如今一看更是心涼,前面數尺之內,盡無唐朝人,城牆飛梯之處,源源不斷的往上竄著吐蕃人,哇哇怪叫紛紛提了兵刃朝遠處逃避的唐人追去。見眼前這狗東西又是一刀砍來,心裡不知為何卻是平靜了下來,手裡在翻滾之時抓住了一把丟棄的橫刀,使了力氣朝上一擋。
當,又是清脆的一聲碰響,吐蕃眾大意之下被擊退二步。
徐四趁著機會站起,將身子躬了重心朝前,雙手握刀二眼死死的盯住那吐蕃眾。
吐蕃眾來回扭了扭頭,發出啪啪的脆響,將刀橫了忽開口用唐話說道:「你這唐人,行!」
徐四笑笑露了二顆白門牙回道:「吐蕃狗,來吧,大好的頭顱誰人來拿!」
吐蕃眾臉色一變,眉頭皺起,舉刀作勢朝前一步。
徐四被一股殺氣所襲,差些沒能順過氣,不由的後退了一步。
「哼!」吐蕃眾冷哼,作勢之刀迎頭劈來,呼呼帶著風聲,勢要將對面的唐人一劈二半。
徐四用力啊的狂叫,借喝聲將氣勢扳回少許,見此刀處處都是殺機,無處去躲,咬了牙抬刀上架。
當——,徐四向後退出數步,直到撞到了人的身上,方才止住去勢,看著顫動不已,都要將刀握不住的雙手,苦笑著搖頭道:「敗了,竟是擋不住!」
「呵呵,好個漢子!竟能擋下這一刀,你叫什麼名字,日後跟著我做一名執衣如何?」耳邊有人大笑著拍著徐四的肩頭說道。
徐四回頭驚道:「張縣尉!」
縣尉朝他點點頭,對左右人道:「將他扶下去,好好養著,過了幾日他便是精銳!」又緩聲說道,「你先下去,待本官會會這吐蕃狗!」
徐四卻道:「我要留下看著他死!」
縣尉笑笑大步提刀走向吐蕃眾,問道:「你是要本官親手割了你的頭,還是你自己跳下城去逃命?」
「呀!呀!唐狗!拿命來!」吐蕃眾受到如此的輕視,豈能不氣極,自右朝左斜著朝下劈過。
「哼!」縣尉冷笑,「找死!」隨手橫刀前探說道,「你等看好了。」這一刀卻沒有相碰,只是搭在吐蕃眾刀上隨勢而動,劃了個小半圓,將那兇猛的刀勢化去,腕間使力反轉,又多繞了半圈,反客為主的將它絞進,最後刀柄一吐暗勁,將吐蕃的刀架開,使其留出空門,見機邁步,欺到身前,變刀勢為橫向,正好搭在吐蕃眾的脖間。
吐蕃眾刀不由已,氣力已懈,當發覺時已見寒光在項間,知道此人功夫好極,便閉了眼道:「你到底是何人?我吐蕃之國東岱百戶校尉死而無憾!」
「哼!你難道未聽過有人稱我張無敵嗎?」縣尉將刀一拉,割斷了吐蕃眾的喉頭。
吐蕃眾眼睛睜大,忽笑著嘴裡含血咕嚕咕嚕的說出,一個不太清楚的好字,便仰頭栽倒。
「兒郎們,隨我將吐蕃狗殺回去!」縣尉振臂呼叫,率一群執刀的百姓民壯大聲呼號的朝湧上的吐蕃人衝去。
「殺!」眼前的一幕讓眾人驚奇,跟著眼前已成神靈的縣尉,原來只知日出而作,日暮而歸的百姓們崩發出血性,舉了各式的兵器,不知亂叫著什麼,只知見了吐蕃人就砍,刀槍加身也不覺得太過痛苦,只求將眼前的敵寇全部屠盡。
李揚在遠處看到這些,也感到莫名的興奮,舉了刀就想跟著,卻被側立在旁的曹彬攔下:「明府,莫要讓我難做。」
「哈哈,殺的好,殺的好!」李揚不怪他,只看到吐蕃人在這股氣勢之下,變的慌亂起來,倉皇結的陣被紅眼的唐人衝過事,一個個被砍殺倒地,有心眼活泛者,忙順飛梯而下逃命,最終城牆之上只餘下了唐人。
「哈哈,我殺了一個!母親,孩兒殺了一個!」其中剛弱寇的一人激昂過後,回過神來手裡舉了一顆頭顱大叫道。
人們紛紛大笑起來。
而縣尉卻是笑了笑,渾身血跡的來到李揚近前,回看了一眼戰場,臉上不自然的苦笑道:「這次總算是勝了,希望援軍能早些來,這裡死的人太多了。明府,你還是下去吧,早早的安排如何善後。」
「嗯,保重!」李揚躬身一禮,又朝歡呼的人群躬身一禮,轉身慢慢的順甬道而下。
沙州,程刺史跳腳大罵:「突厥狗、吐蕃狗你們皆不得好死!如是壽昌有個三長二短,我程仲郎拼著七尺之軀不要,也要鬧上你一鬧!來人,去探情況如何了。」
「使君息怒,你這般就是氣死,與事還是無補,我等需坐下好好的商議才是正理。」長史過來勸道。
「息怒,息什麼怒!吐蕃狗與突厥狗相合突然而出,令我沙州左右自顧不暇。都護、節度使相離太遠,肅州、瓜州消息全無又不敢輕易過境遣兵,就可憐了我這孤孤的沙州,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五座邊鎮又告遭襲,我這邊突厥人以一設之兵迫境,將整整豆盧軍壓的動彈不得,我真是好恨,身為豆盧軍使又為一州之刺史竟無一點辦法!如今壽昌被圍十萬火急,就憑那幾十差役能擋了幾時,恐怕現在城已破了,數萬的百姓呀,你倒是也給我想個法子。」程刺史紅著眼,急的在地上左右亂轉。
長史上前拉住說道:「使君,莫要喪氣。壽昌一時依下官之見破不了,你莫忘了那裡有張正!那可是隨你自洮州一起來的人。」
「哈哈,對極,對極,有個臨洮的張無敵可敵雄兵上萬!」程刺史聽罷大笑,想了想又急急說道,「你還是去一趟涼州去見牛大使,求他批牒文,讓瓜州的張守硅發兵來救。」又揮手止住道,「算了還是不要去了,來回數天,等批下早完了。這樣吧,你去瓜州,請張都督發兵以解燃眉之急,如怕政事堂日後翻起此事,不敢擔當,我立該親寫書信。」
長史點頭道:「眼下只能這樣了。」
寫罷,將長史送出州治,指了天罵道:「賊老天,你可讓我活否?」,朝地上呸了一口,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