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30
不管那馮縣丞如何的離去,又是如何的心生怨恨,反之李揚對此平淡輕風的笑著與剩下的幾人舉杯相邀:「聖師言道,『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摘自論語,季氏),如本官失了德行,那自會有人不服,如是本官以禮相待而有人亦還不服,那就冤不得旁人了。」
「那是,那是。」春州司倉參軍事與那幾人聽出了李揚的不滿,這心裡打了各自的算盤,尤其是那流外一等的劉姓錄事更是二眼放光的狠命點了頭。
總之此次的接風宴倒是成了反目宴,最後李揚吩咐了李蒼頭結了酒錢,至於那伶人之資李揚恐被惹上麻煩就甩手不理了。
回到府裡,一進宅門,就見劉三與另一奚族部眾從門子房裡出來掌燈問道:「可是老爺回來了?」
李蒼頭過去回道:「正是老爺回來了。」
李揚陪了春州司倉參軍事隨後走過,劉三行禮:「見過老爺,見過參軍事。」
「免了,一會讓廚下與你們送些晚點過來,晚間辛苦。」李揚隨口回道。
「謝老爺」劉三二人感激的回道。
穿二堂門到了客廳院中,巡夜的二位奚族眾上來見禮,想必清河鄉君柳葉兒也是交待過了,所帶來的人如今表面之上皆為恭服,躬身說道:「額附,郡主交待額附回的早了請去屋中一趟,如是晚了就請去別的屋中。」
「哦,知道了。」李揚隨口應道,將春州司倉參軍事送到客房安歇,自己便於內門小扣道:「快些開門,我回來了。」
裡面官婢聽的真切,忙將門開了萬福道:「奶奶們都在大屋裡說話呢。」
「嗯,你們一會去廚下交待與前院送些晚點去。」
「是,老爺,奴婢知道了。」將門鎖好,一婢掌了燈將李揚送到大屋,自己去了東邊的廚房自去交待。
李揚進來就見四女起身齊迎了上來:「老爺可是吃醉了?」
李揚用熱巾將臉擦了道:「只飲了幾杯而已。你們不去安歇,怎麼聚在了一起?」
「真是好悶,妾身與眾姊妹玩了完投壺,又教喀秋莎妹妹學了雙陸,最後就什麼也沒做等著夫君了。」朵兒跳出來撲在李揚背上撒嬌的說道。
「妹妹下來,莫要不懂了規矩。」小荷輕皺秀眉輕輕的責道。
朵兒鬆手但還是依著李揚偷偷的吐了吐舌頭,朝太真眨眨眼。
太真老神幽幽的瞧了別處,嘴早就噘到了一邊。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李揚大笑,過來將小荷的手抓住道,「可是吵了你?」
「沒有,妾身好著呢,沒有眾妹妹陪著,妾身都不知該如何枯等夫君了。」小荷見眾人俱是瞧著自己,這臉上就熱了起來,想必已是紅透了。
喀秋莎從丫頭手裡端過熱茶說道:「郎君用茶杯。」
「有勞了娘子。」李揚接過回道。
「妹妹有時也是太過拘謹了,有些事交於下人們去做就是了,不必事事操勞,你也是一房的奶奶,那便是她們的主母,莫要看輕了自己。」小荷見喀秋莎院中事事親躬,便知這妹妹心裡還是覺著自己身份輕卑,老在這幾個姊妹裡低三下四的,於是便出言勸道。
喀秋莎愣了一下輕輕的點頭應是,但仍是退身回到眾人的後面。
李揚見此心裡暗道,等去她房裡再與她好好說說,恐這習慣成了日後讓人欺負。
小荷也是看到了,便再沒說什麼畢竟這樣是自己最喜歡看到的,又想到這家裡的人多了不好料理,不如就讓她管管也好,便開口道:「郎君主外,家中用度自不去管理,即是他妻,那妾身就做主了。今日就借了各房都在,我也說個明白,如今家裡人多了,雖是夫君也升了品級,但實際還未有以前好過。再說還有一位也要指著這些用度,她是外人,卻也住了一起,就不得不勻一些出來。這樣吧,除了郎君自已的、以及迎來送往的用度,家中各房皆去廚房用飯外,把餘下的祿米、職田分租換了錢帛,就依每房月份五弔錢之算,月初分領或是年未一次由丫頭領回各房裡,永業田以養公婆。至於平日各房的用度、侍衛、各雜役皆從月俸、食料、雜用裡出。年結餘下的或留作下年的開銷或是各房分了均可。妹妹們你們看這樣可好,如沒有異議,此事日後就交了四房妹妹去辦了。」
「阿姊,這事恐奴家辦不好。」喀秋莎急搖小手說道。
小荷搖頭道:「妹妹就管起來吧,你瞧瞧這些個姊妹的性子,個個懶散又是年幼都是貪玩好動,是靜不下這份心的,如今就你還能受這重托,你就受了吧。」
「娘子,你就不要推辭了,即是你姊開了口就不便往回收,這就這麼定了。」李楊一說自是無人說話了。
又是閒話了幾句見一更天已過,各房皆回去。李揚也與小荷而眠,二人相擁而對時,李揚問道:「就這樣將手中的掌櫃交了,也不與我打個商量。」
小荷聽出李揚話裡並無責怪的意思,便向他懷裡拱了拱,懶懶的說道:「妾身自有了身子,這性子就懶多了,不如都交了出去,那每日裡就清閒了許多,就給多些時間陪著夫君了。」
「呵呵,真是個懶貓,多時學的和朵兒一般個模樣。」
「不許說她!她除了眼裡只有你這個夫君外,整日裡迷迷糊糊不知在想了些什麼,心性之純真,世上罕見,還好是讓夫君騙到了手,不然這精靈般的人兒尋了別人,那某個人就要哭死了。」小荷笑著說道同時用手狠掐了李揚。
「睡吧,明日是開府的第一日,需早起。」
五月十四日,李揚早起由小荷服侍著穿好了章服,出了門直去了二堂。未即多時,張主薄與劉尋事進來見禮退出去了六房。一會陳縣尉也過來躬身見禮,李揚回了,縣尉自領了一班差役出去巡查。
正在看縣裡戶籍九等人物,司戶史進來見禮道:「明府,張王二位戶佐說家中有事,請求准假。」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
司法史也進來稟道:「劉王二位法佐請求准假。」
「嗯?你們且住。本官問你,旬假是否已過?」李揚覺的有些不對勁了,便冷哼一聲問道。
那史回道:「前日裡已過!」
「那他們可是娶喪?今日可是時令?」
「明府,未曾聽過。卑職只是傳話而已。」那司法史這時有些明白過來,忙回道。
「哦,本官知道了。」見那吏員驚恐,但不欲為難他,便隨口說道:「你們下去,尋了張主薄,讓他來見我!」
「是,明府!」吏員急急退出,去喊了張主薄進來。
「明府何事喚我?」
「今日司戶、司法四佐皆有事,你可知道?」
張主薄回道:「下官不知。都未與下官說明。」
「哦,那就是了,本官也是不知。那你說該如何是好?」李揚看著張主薄說道。
「這」張主薄偷眼看李揚平靜的看著自已,但心中不由的一跳,忙低頭說道:「擅離職守,當革之!」
「好,那你寫份行文上來,本官看看,正好張參軍事也在,也一併請了過來看看。」李揚笑著回道。
張主薄退著出了門,這後背之上便是有些濕了,心裡暗道,這少年縣令可是夠狠,看來我這一寶可是扣對了。
一會的功夫寫好了行文,送了過來,見李揚未趕自己走,便留下來站在那裡等著。
李揚看完隨笑道:「張主薄好文采,本官看來是屈了才的,做個正九品下的職官正好。」
「謝明府,身明府。」聽話都說到這裡,張主薄哪有不明白之理,忙作揖道,「日後明府有何交待,下官一寫躬身而為,決不後退!」
「好,這就好,你去將張參軍事叫來,就說本官有要事相商。」李揚又命他去請春州司倉參軍事過來。
將行文給張參軍事看過,張參軍事看了沉了臉喝茶李揚又看了有些興奮的張主薄,心中一歎,這流南縣可要震盪了。但還是詢問道:「李明府,下官以為還需斟酌一二,待事情確為如此再下結論也不遲。李明府你看如何?」
「哦,即是上府的張參軍事說了,那便去喚上一喚再說。」李揚呵呵一笑道,「來人,去請了二房司佐過來。」
自有隨侍的雜役奔出尋人。
李楊與張參軍事不語各喝著茶水,張主薄心神不安的低頭四下裡偷看。
一個時辰後,四人衣冠不整的跑了進來,喘著氣的見禮道:「見過明府,見過張參軍事,見過張主薄。」
那雜役過來在李揚耳邊低語了幾聲便退下。
「你們今日可是有事?」李揚呵呵一笑慢慢的問道。
「這」四人心中如今大罵馮縣丞,都是他說的主意,這下可好,踢到硬石上了,但還得裝下去,王司戶佐拱手道:「卑職家中今日為小兒娶妾實是有事。」那張姓也道:「我父病重需人照料。」
「哦,那你們呢,莫非也是家中有人娶親或病重麼?」李揚又是向另外茫茫然的二人相問。
那二人如今是連張王也恨上了,倒是他們嘴快,自己無件事來說,這可怎麼辦?但明府問起又不得不說,反是豁了出去,身後自有縣丞頂著,於是二人齊道:「正是,明府慧眼,說的一絲都不差。」
「哦,可本官卻是聽說,你們四人都是在昨日的酒樓裡尋見的,莫不是將迎賓送往之禮齊放於一齊?」
「是極,是極,這樣多些熱鬧。」四人又是齊聲回道。
張參軍事的臉上赫然已是掛不住了,沉聲說道:「真是混帳東西,真是不可饒恕!還不如實的說,想讓明府齊齊讓你們開缺嗎?」
「卑職說的可是實情,有馮縣丞與我等做證。」四人著急,將正主拉了進來。
「哦,是麼?那便有勞張主薄走一趟去六房裡將馮縣丞請過來。」李揚冷笑著說道。
「明府!明府!下官卻是來遲了,真是該死。只因昨日夜間貪杯沉醉,今日一進未能早起,請明府恕罪。」那邊馮縣丞急沖沖的從外面跑來喊道。
「無事,即是來了便好。正好本官也有事相問馮縣丞。」李揚笑笑,指了堂下的四人言道,「這四位司佐今日擅離職離,皆說家中有事,想必馮縣丞定是知道的。」
「李明府,這話從何說來,下官方才從家中趕來,何時見過這四人,怕是他們弄錯了。」馮縣丞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道。
那四人一聽頓時傻了眼,齊聲大聲道:「馮縣丞,卑職可是與你說過的,請再好好的想想。」
「沒有,絕無此事!」馮縣丞哪能看不出今日的局面,要是承認了這李明府的板子可是高高的祭起了,昨日也是糊塗為何要那般做呢,回去後聽了京中傳出的消息,這心裡已是翻了天,這位明府可是陛下親自關照的,自己是昏了頭吃錯了藥竟與他作對,真是嫌死的不快。
李揚深看了馮縣丞一眼,不知這廝為何轉了性,但心中的主意已是下了,就算今日去不了,改日尋個破綻行文吏部革去便是了。只是這心裡還是有些不快,只好將怒氣發在這四人身人,於是怒道:「大膽,還敢狡辯!你們當我大唐的律令成兒戲了不成。『依律諸官人無故不上及當番不到,雖無官品,但分番上下,亦同。若因暇而違者,一日笞二十,三日加一等;過杖一百,十日加一等,罪止徒一年半。(唐疏律議職制凡二十三,九五條)』鐵律之上,本官也不能法外容情,來人!將這四人拖出儀門之外,鞭笞二十,就由馮縣丞代為監看。日後如有敢再違者皆從此例!」也不理猛的驚住之後亂叫的四人,轉了頭與張參軍事拱手道,「還請張參軍事代為上報何使君。」
看著今日換了班的劉二帶了人上前,將這亂喊亂叫的四人拖了下去,交於差役拉出儀門,去衣笞打。張參軍事心中也是肉跳,這李明府可真是下的了手,不過也好,這些個小吏也該治上一治,如不治理這李明府就怕是前任的第二個翻板了。當下拱手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下官一定上報,一年之後的吏部銓選,這四人就評個下中,李明府你看可好?」
「如何評價那是張參軍事的事了,本官只知依律辦事即可。不過這等劣吏應當重罰才好,以還我流南的官吏良好風氣。」李揚掃了一眼跟出去的馮縣丞,忽大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