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2
二月十一日這天,從易州南城門行來一洗淨臉龐的年青人,身上穿一件看似襦袍的衣服,只是下擺掖在腰間,下身著一條灰白的麻布褲子,卻是有些破舊,從裂開的洞中可以看到一些絲絮。
這人看了看易州的城門,緊了緊繫在腰中的絲絛,苦笑著搖了搖頭自語道:「終是來了易州,這一路的行乞真是看遍了人生百態,想必是我李揚至作官一路太過順暢了,於是天將勞身一任來考驗我吧。」低頭看了看下面用破麻布包的腳,又歎道,「可苦了你了,涉山爬山你之功勞最大。」
待來到城門前,府丁捏著鼻子問道:「哪裡來的流寇,也想進易州城?」說罷與幾位相好的大笑起來。
李揚笑笑心中輕鬆並無發怒,從懷中摸出路條遞過說道:「我要過城去幽州,請行個方便。」
府兵笑歸笑還是接過來,看了一路的大印,心中也是吃驚不已,暗暗尋思此人不簡單。將手中的槍立在城牆上,拱手問道:「小郎可是從這裡一路過來?」
「正是」李揚也回禮道。
「狗子,從未見過你與人如此禮遇。我瞧瞧這是什麼?」旁邊兵丁說道。
那狗子正色道:「此人也算一漢子,年經不大,一路走的地方不少,你自己瞧去。」將路條遞了過去。
眾人接過看了一眼,也驚道:「哦,呀,可真是如此。敢問小郎,你去幽州如何,這裡就要打仗了。」順手歸回了李揚。
李揚將路條收回,拱手道:「無他,唯效命也。」
狗子復抱拳,讚道:「如此熱血,真難為小郎了。來,我引你去過界、蓋印。」
李揚忙謝道:「多謝了,麻煩這位大哥了。」
周圍之兵丁此時也未聽出李揚從沒喊過他們為軍爺,對這小郎如此稱呼卻是覺得理所應當。當下,狗子引了李揚去易縣尋了縣尉。
到了縣衙,狗子與守門衙役說了下,復抱拳道:「小郎,你可隨他去,我只能引到這處了。只恨自己身在營中,此次徵調未如願,望你好生的替我等殺幾個賊番子。」
李揚自是笑而謝過。
待蓋了大印,出了易州便見了少許的山,與先前一馬平川的地界又是有了不同之處,倒是與雲州有些相似之處,不過易州大多為耕地,原雲州卻是樹木多了些,如不是太宗皇帝征突厥將樹伐了不少,怕是到現在是更多。
還是在易州南城門,一列長龍騎著馬將一輛雕花的馬車護在中間,停在了門前。
行伍中一騎突出,來到已是戒備狀態的府兵面前,高聲說道:「你等快去喚了別駕劉子敬出來見我?」
「你是何人,敢直呼老爺的名諱?」見此人如此無禮,狗子持槍大聲問道。
「我是何人?好好看著。」將外罩的披風順風一揚,露了肩頭的瑞牛團花印說道,「快去,讓貴人久等,恐生事端。」
狗子能當了伙長,自是有一些眼力,不然也不會對李揚那樣。此時見了這左千年衛也是大吃一驚,忙揮身將兵器收起道:「不知上差到,在下失禮了,忘恕罪。在下立即命人去,敢問貴人是哪一位?」
「多嘴!你只需通傳便是,其它的莫要亂問。」
「是,是,是」狗子忙命人通傳裡面,又將拒門移開,將這一哨人迎了過來。
馬車裡,咸宜公主圍了一床絲被,又罩了一件裘衣,皺著眉對萬安公主說道:「阿姊,這裡好冷,也不知那呆子是如何過來的。」
「心疼啦,還不都是因你而起?將他弄的如此淒涼,這時倒發了善心!還好,讓他們不時的裝好人送些食物,不然的話出個好歹,看你不疼死!唉,我也是隨你瞎瘋,怕是回去了,大半會讓父皇責罵!」萬安公主戴了頂小耳狐皮帽子,純白的狐尾圍了脖子,印襯著紅撲撲的小臉像似布娃娃。
咸宜公主唉了一聲,卻是沒有像往日一樣去搔萬安公主的癢,雙手將紅腮托起,忽扇著大睜睛道:「我也不想這樣,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也不知怎的見了他就恨的牙根癢癢,但瞧了他如此的受罪除了心中痛快以外竟是有些酸苦。我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心裡就有了他的影子。也許是洛陽的一面?真是弄不清楚。阿姊,你也許不知,我見了他的娘子除了喜歡還有一點難過。」
「你呀,哪裡是難過,那非明是妒忌罷了。聽阿姊的話,我們回長安吧,出來已快半月了,還是早些回去的為好。你、我、他是不同的人,快些將你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掐死,不然會給自己平添了無限的煩惱。」萬安公主憐愛的摸了摸咸宜公主的臉輕聲的說道。
「阿姊,我知道。我其實挺羨慕姑母玉真公主的,她雖是拋棄了公主的身份,卻換來了自由和快樂。阿姊,你不覺得我們像是籠中的鳥嗎?那門的鑰匙掌在了父皇的手裡,他讓我們去飛,我們就得飛,讓我們永遠待著,我們就必須永遠待著。如是像遠嫁的姑母或賜名的公主那般讓我們去為大唐獻身,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嗎?有時候,我真的想好好的替自己做一次主,哪怕一次就行。」咸宜公主說著就要落了淚來。
萬安公主聽罷只是默默的將這小妹妹抱在了懷裡不語。
「阿姊,我答應你,到了幽州就回好麼?不管如何,只當是送送他了。如此折磨他,也許就是他還我了這一輩子吧,以後各走各道,只當是路人!」
「臣劉子敬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車外有人高呼道。
萬安公主搖了搖頭,端正了身子隔簾朝外說道:「劉上佐起來吧,本宮也是無事出來遊玩,不必如此。」
「謝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將教命示下,臣自當照辦。」
「無他,你去掃幾間乾淨的屋子,本宮與咸宜公主累了,想佔用寶地歇息片刻。」
「臣這就去辦。」車外應道。
不一會車行入了一個大院,車外劉子敬復跪倒說道:「已到了臣的家眷所在之處。」
內宅裡跪了眾女,當先一命婦高聲道:「請公主金身移步,妾身仁德鄉君恭迎鸞駕!」
車內萬安公主與咸宜公主將裘衣披了,互相笑了笑,萬安公主當先撩了簾子到了外面,說道:「都起來吧。」
有品級的眾人起身,余的人自動分開跪好。那別駕夫人仁德鄉君快步走到萬安公主身邊,將萬安公主攙了,回頭陪著笑對咸宜公主說道:「二位公主金身一路辛苦,妾身備了些甜點,望公主賞臉用些個。」
「不必了,你去尋幾個靈巧之人過來就行,本宮與咸宜公主也是稍稍歇息一下便走。」萬安公主隨口說道。
仁德鄉君低眉順眼的說了聲是,又道,「公主莫要嫌了,公主能臨幸易州,自是我等的光彩,這可是多少年以後仍可稱道之事。如今易州由信安郡王遙領,妾之夫君每日兢兢業業直怕出了什麼差錯。這可好了,二位公主到了,就是對夫君極好的肯定。」
咸宜公主在旁邊聽的心中很煩,於是開口說道:「你快些尋人過來,本宮乏了。」
仁德鄉君馬上回道:「莫要嫌了,妾身已將自己的屋中騰出,請公主這邊請。」
引了入了屋,仁德鄉君命健婦將燒開的熱水倒入檀木半身大浴筒,又撒了花瓣、香料,親自入手試了溫度,福了一禮道:「妾身服侍公主入浴。」
「不必了,你先出去吧,本宮有她們就行了,有事本宮會傳你。」萬安公主道。
「是,妾身告退」
待仁德鄉君退下,早有二位二八少女過來為萬安公主除了衣物,攙了入浴。而咸宜公主則披了輕紗讓幾位女子輕揉身子解乏。
「阿姊,你說那呆子現在走到哪裡了?」咸宜公主問道。
萬安公主罩在水霧之中回道:「我也不知,你去追上去問問。」
「真是討厭!不與你說了。」咸宜公主賭氣的扭了身子,慌的那幾名女子忙停手。
「呵呵」萬安公主笑了出來。
咸宜公主則捂了耳朵不去聽。
幽州城外群山之上,立了一名美艷的小娘,登了一雙小翻毛的皮靴,身上穿著一件窄腰齊胸的襦裙,那披了一件大紅的裘衣,裡面能看的出套了一件潔白如玉的小羊裌襖。手裡提著一條鞭子直指了面前的一人說道:「二當家的,此回就看你的了。如是將事辦砸了,那娟子可是遭千人騎萬人壓的貨色了。成與不成只在你一念之間,可別學了竇沖那個混蛋!」
二當家的彷彿沒有精神,只在聽到娟子時身子動了動,聽罷冷冷回道:「韋紇齊齊格,你別逼我動手殺了你。如果我看到娟子少了一根毫毛,那你的全體部眾都將為她贖罪!」
「唉喲!不愧是閻王之稱的二當家的。我早就答應過你,如你降了我,我就將娟子給你,可你不肯,這也是沒有辦法。如不將狼崽抓在手裡,那兇惡的狼早就將我撕成了碎片。呵呵,放心吧,在你沒有消息之前,我是不會動她的。」韋紇齊齊格吃吃的笑道。
「好,我答應你,會抓了大唐二位公主來見你。不過,你可要記著你說的話,事完了以後,將娟子給我,咱們各走各的道!」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翻了白淨的腕子與二當家的拍了三掌。
「我走了!」二當家的領了三百突厥游騎絕塵而去。
韋紇齊齊格眼中閃著光芒,對一旁的馬五道:「拔也施羅,我是女子吧,自不是君子!」
馬五將頭一縮,使自己看上去更恭敬道:「主子,想是什麼就是什麼!」
「哈哈——」一陣大笑從韋紇齊齊格的口中傳出,一直飄了很遠很遠。